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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上经:30卦(4)

女子贞不字,十年乃字:“字”是一个会意形声字。“字”代表家,“子”代表孩子;故寓意为动词,指生子,生育。而生子、生育则属婚后之事;所以是引申为动词,代表女子许嫁。这句辞文的意思是说“乘马”车中的女子自守贞洁之德,不会许嫁于恶人。

所谓“十年乃字”,不必单纯理解为“十年之后再许嫁于人”。乃寓意为坚决要做长远考虑,该许嫁时则许嫁,不该许嫁时不会许嫁,并且永远不肯同坏人结亲。

《象传》的解释是:“六二之难,乘刚也。‘十年乃字’,反常也。”乘刚,与强势者对抗,以弱毙强的确是困难的。但十年乃字,是为了作好长远打算及准备。反常,这里指的不是一般所谓的违反常规、常态;反与“返”通义。同时,这里的“返”,应结合“乘马班如”一起考虑,即:暂时惹不起,可以躲得起,暂时的“小忍”是为了成全日后的“大谋”,如此返归为人的正道,是完全符合常情、常理的。

【义理启示】

喻之于人的处事行为,可以这样理解:无论是做某一桩事情,或是同某人的交际往来以及彼此论述、商量解决有关问题的观点时,一旦遇到了“乘刚”之难的困境情形,则不必与之强行对峙,应当稳住心态,忍而待之,即如唐代诗人李白所言:“日计之无近功,岁计之有大利。”宋代诗人陆游也说:“成败极知无定势,是非元自要徐观。”只要创造充分的时间有准备地加以应对,难极必当通顺。六三:即鹿无虞,惟入于林中。君子几不如舍,往吝。

【解辞释义】

即:是多义字。本辞中乃用做动词,指追逐(例句:左丘明《左传·昭公二十一年》:“华氏北,复即之。”)或走近、靠近的意思(例句:唐·柳宗元《童区寄传》:“以缚即炉火烧绝之。”)。

鹿:是众所周知的一种四肢细长、尾巴短、雄性头上有角的哺乳动物。其嫩角上有茸毛内含血液,是贵重药材。在此借以象征珍贵,尊贵。

虞:是多义字。在此做动词,指料想。左丘明《左传·僖公四年》:“不虞君之涉吾地也。”(涉:指侵略。)可引申为预料。

“即鹿无虞”指的是,作为猎人追赶鹿而能否求获,是无法预料的。

惟入于林中:是说在追逐难获,靠近不得的情况下,只能随之进入森林之中进行守候观察以定举措。

几:繁体字形为“几”,由“幺幺”和“戌”组成。

从会意角度而论,前者表示微小,后者代表武器。寓意古时只靠长杆上装有金属尖头的旧式“枪”或搭在弓弩上前端有金属尖头发射到远处的“箭”,欲在森林中狩猎而获珍果,可谓力所不及又难避危险。

《系辞传》有“几事不密则害成”之言。

舍:指舍弃;放弃;不取;不要。也可引申寓意为释放。《孟子·梁惠王》:“舍之,吾不忍其觳觫。”(放了他,我不忍心看他那恐惧的样子。)

往:是多义字。发声又有三声和去声的区别。在本爻辞中,读去声。作为会意形声字,左边的“彳”表示行走,右边的“主”,来自于古汉字的简体,表示过分,过度。又意为归向。《老子》第三十五章:“执大象,天下往。”《汉书·刑法志》:“从之成群,是为君矣;归而往之,是为王矣。”归向的含义即是思维观念决定向某一方向靠拢。

吝:一层含义是指顾惜,舍不得。《尚书·仲虺之诰》:“改过不吝。”另一层意思是耻辱。汉·张衡《应问》:“得之不休,不获不吝。”(得到了不见得是美事,得不到也并非耻辱。)

君子几不如舍,往吝:则是说:作为明理是非、具有高尚理智的君子,面对力所难及、获成毫无把握的局面且有可能遇险的情况下,如其守持,倒不如舍弃而离开,抛开过度贪欲的念头。否则,不仅会无意义地消耗个人精力,乃至有险;即便有所收获,也会因扑杀珍贵动物而辱没己尊。

应归向理智思维的意境,在该舍的时候即舍,不舍是不会有得的。

《象传》:“‘即鹿无虞’,以从禽也。君子舍之,往吝穷也。”

从:通“纵”,为动词,义为放纵。

禽:为动词,通“擒”,即捕捉、捉拿的意思。《左传·哀公二十三年》:“齐师败绩,知伯亲禽颜庚。”(知伯、颜庚:人名。)

穷:形容困窘,处境困难。喻之于人事,则形容为不得志,不如意。

《象传》这句说的是,追赶鹿,虽然不知能否得获,但猎手可以放纵而不加约束地施以擒拿之举。君子舍弃了守候擒捉的念头,是考虑到,在力所难及的情况下,如过分的贪欲顾惜己之不当行为,即可能导致处境更加困窘而艰难。

【义理启示】

做人,不要过分地贪婪和吝惜财物,更不必盲目地追求自我利益。在利益面前应自度自量,须加强检点自我,宁舍勿吝,以免利欲熏心、忘顾正道而陷入自毁的“泥潭”。

现实社会,因贪而毁己者,实例多多,当以之为训。六四:乘马班如求婚媾,往吉。无不利。

【解辞释义】

在六二爻辞中曾提示过“乘马班如”之举。那是以“屯如邅如”的境遇为前提。本爻则是反映“乘马”显贵在外,返归故里以求婚媾,是为借喻归向吉庆的象征。是亲与情的靠拢,自然是“无不利”也。

【义理启示】

人,在专能和名声显达时,应当自觉地以亲与情架构起心灵间真、善、美的桥梁,如同“求婚媾”一般与志同又道同者结合,携手并肩,共创伟业,一定会使有价值的人生放射出光辉。

九五:屯其膏,小贞吉,大贞凶。

【解辞释义】

其:为连词,用在意向或选择句里,表示抑或,还是,是。王充《论衡·祀义》:“而罪欤?其鲍之罪欤?”

膏:为名词,指的是油脂、脂肪一类的物质。古代医学家把心尖脂肪和心脏下面的部位叫做“膏”;心脏与隔膜之间叫“肓”。认为膏、肓之间是药力达不到的地方。《左传·成公十年》:“疾不可为也,在肓之上,膏之下,攻之不可,达之不及,药不至焉。”所以后代则称病已达到不可治的程度为“病入膏肓”。

其实古代医圣则认为:“无有不治之病,只有不治之药。”我也如此认为。晋·孙楚《为石仲容与孙皓书》中即写道:“夫治膏肓者,必进苦口之药。”关键在使药至肓位,令心尖脂肪得以清除。膏又为动词,表示以涂抹的方法使某物体得以滋润、润泽。例如:在车的轮轴上涂抹润滑油,称为膏油;把毛笔蘸上墨水,在砚台上掭匀,叫做膏笔,或膏墨。

屯其膏:做人与成事,最难的一点是如何把握膏的分量与尺度。屯,前面已反复说过:指的是艰难,凶险。

小、大:二者相对,代表着膏物质的分量以及膏行为的尺度。也就是说,本爻辞借“膏”之量度,从现象、意象、法象合一象征的角度,告诫我们在人生路上应当如何注意循吉道而避凶邪。

贞:在这里只代表一个动词,无其他意义。

【插叙】

在国外的一次讲课中,当我提出这一问题时,在座的听讲者竟然立刻纷纷争相作出了如下回答:

(1)肉类、乳制品等属于“膏”的脂肪、蛋白质食物,几乎已同人的日常生活无法分离。有句俗话:“少吃可滋养,多食伤肚肠。”无论是脂肪、蛋白质,其营养作用均为人体生命所不可缺。不过,过多地服食,就连蛋白质也在转化为热量的同时,会有一部分转化成脂肪贮存于体内,肥胖也就如此引起。当体脂过多,体重(kg)超过\[(身高(cm)-100)\]×09的20%时,随着血脂升高,低密度脂质蛋白升高,即会导致动脉粥样硬化,冠心病人也就越来越多起来。

这是一位肥胖女士作出的说明。

我遂而联想:华夏祖先真是太了不起了!从《易经》问世起,他们即一语点破了健身养生的易被人忽视的机密:摄取“膏”类食物,当记住“小贞吉,大贞凶”。

(2)饭菜加油,量、度是一大难题。少加油好吃,对身体有益。添油过多反而难吃,且有损健康。的确,这与“小贞吉,大贞凶”的含义完全吻合。

(3)“乘马”之车虽可足显尊贵,其轮轴也得少量涂抹润滑油质以助顺利运行;如果涂抹过量,一旦导致轮轴过滑,便会失控滑坡,发生危险。“小贞吉,大贞凶”是也。

(4)我也有亲身体会,写毛笔字,膏笔、膏墨是挥笔成败的关键。膏墨适当,膏笔少蘸墨而掭力小且匀调,即可写出一手好字,若蘸墨太多,则使字变形得一塌糊涂。真可谓“小贞吉,大贞凶”也。

【义理启示】

解说爻辞,就辞论辞、就字析意并非习《易经》之所求。爻辞只是象征性地寓之于做人、成事的原则以启示人生。

本爻的重要内涵在于告诫人们:做任何事情,起步时,困难往往在所难免。断不可心性过激,操之过急。必须心态冷静,注意审时度势,摸清困难的“底牌”,把握正常规律,由小成大,由低攀高。

花,从蕊开始,一步步地开放;树,由幼苗起,一天天地生长,直至茁壮。  楼,从一砖一瓦,一根根钢筋、一锨锨水泥起,由小到大,由低到高盖成大厦。

总之,做事应沉住气,以纯正坚定的耐力迎对困难,莫图急成而妄行。“小贞”是解决问题的前提;“大贞”过急求成,一旦行动量度不适,反归失败。这是人生处世所不可忽视的。上六:乘马班如,泣血涟如。

【解辞释义】

在六二爻、六四爻的辞文里均曾有过象辞“乘马班如”一说,已给出了相应的解释。那么,既然“乘马”审时度势而“班如”归返,又怎么会出现“泣血涟如”般的伤心与痛苦呢?

泣:动词,指无声流泪(有声流泪叫哭;哭而有言叫号)。

涟:形容泪流不断的样子。《楚辞·九叹·忧苦》:“涕流交集兮,泣下涟涟。”

如:助词,作为形容词词尾,可译为“……的样子”。

血:这里指的不是血液,是形容代表辛酸痛苦的泪水。

全辞文说的是:当“乘马班如”的时刻,实在是伤心不已。

【插叙】

曾有一位在大学教书,数十年一直手捧诸多解读《易经》的相关书册热心研读的朋友,当众向我提问了以下几个问题:

(1)有的学人解释本辞文说:“骑马的人只知往前跑而四下不顾,突然跌下山崖,伤血喷流不止!”另有的注释文籍里这样说:“骑马者纷纷而至,道路拥塞牵扯难行,从而导致进退两难,令人泣血伤心,涕哭涟涟,犹如血泪交流般的痛苦。”遂而指问:“这是否比先生您的解释更为具体呢?”

(2)《象传》指出:“泣血涟如,何可长也。”常见文籍所做的诠释是:“泣血哀痛、哭泪涟涟的状态,又怎么可能长久呢?”或:“乘马班如,初创时期的困难局面已经打通,乘马人却不知前面的路已经开放,从而仍在泪流汪汪。不过,困难已被清除的状况终究会呈现在眼前,悲伤是不会长久的。”问:“这解释,先生您认为是否正确?”

我的回答是:

第一,“实难言哉!”《易经》的六十四卦、三百八十四爻,其辞文在理解方面,给人提供了可以充分“自由发挥”的空间。领悟者只要觉得对于个人的做人、成事有正面的启迪意义,诠释得对错倒无大碍。不过,写书时落笔须慎重,应尽力避免对读者产生“理解”的误导。

第二,“乘马班如”的“乘”不读chéng,而读shèng,指的不是骑马,而是一个数量名词,即中国古代称四匹马拉的车一辆为一乘(shèng)。因旧时达官贵人之家的“乘车”太多,所以便有“千乘之国”之谓。

据此,若用通俗的白话来解释,本爻辞的意思就是:  当往前行事的路上遭遇艰险的情况下,为困境所迫无法展示显贵之势而退坡(因遭困难而后退)返归原地,则令心情沮丧,悔不堪言。以泪洗面是可想而知的。

《黄帝内经》有言:“心者,生之本,神之变也;其华在面,其充在血脉。”据以理解“泣血涟如”也是一个有象无兆的特殊结尾语。辞中的“血”字,可理解为“心”的代称,主控精神及心理状态的变化。即在自感沮丧、懊悔、懊恼的情况下,心如刀绞,精神已达崩溃之境,几乎血泪布面也可谓常情吧!

然而,处世的成败乃取决于心志的盛衰。有些人在开始做事时充满热忱,一遇困难便失去勇气泣血涟涟而一蹶不振,以失败为最后的结局。但在历史上凡成大业者无不坚韧刚强,任何阻力和障碍都不会吓倒他们,不会使之畏缩而放弃为成功继续努力,不达目的不罢休,不会让伤痛长期持续下去。

我认为这才是“泣血涟如,何可长也”的正确含义,在困境面前,怎么可以哭鼻子丧脸地长期灰心萎靡下去呢?

【义理启示】

人的高贵不在于“乘马”显赫,尤其争相显赫本身即是一种为人的丑陋,是人世间的悲哀。人以品格立身,以气度处世,以坚强的毅力与厚重的品德,征服一切困难,坚挺地立于人生的平台,才是君子者应有的作为。  还有:小事可忍,大事不可糊涂。

04蒙卦--山水蒙:随机训教,启蒙求成

卦辞

蒙:亨,匪我求童蒙,童蒙求我;初筮告,再三渎,渎则不告。利贞。

【解辞释义】

在《导论(下)》中已经讲过:两个卦的卦体呈互为倒置象,即你上我下,你下我上,互成反象的两卦,便相互称之谓“综卦”(也叫反卦、覆卦)。这样的卦共有二十八对,五十六卦。任何一对综卦其寓意相反相成,对其卦义进行分析时,应注意这一点。

蒙卦与屯卦即是互反、互综。

亨:在本爻辞中读pēng,通“烹”。即烹调,烹饪。

匪:为副词。通“非”,“不是”的意思。

蒙:形容词。蒙昧无知的意思。“童蒙”象征幼童无知不懂事。

筮(shì):为动词。古时指用蓍草占卜。《诗经·卫风·氓》:“尔卜尔筮,体无咎言。”(卜:占卦。体:指卦相。)可引申为质询,提问。

渎:动词。轻慢,对人不敬。常云:“亵渎”。

利:形容词。顺利,吉利。也可做名词理解:利益,好处。

贞:形容正,纯正,坚定。

利贞:可根据辞文的全义,随机引申从正面的含义考虑作出解释。

求:动词。乞求;请求;谋求。指A方向B方求得什么(事、物、利益、好处)。

全卦辞从字面上可以这样说:或烹饪(做饭、做菜),或烹调(调炒菜肴),我不会向不懂事无知的孩童求教。如果不懂事的孩童让我教他,初次询问可以告诉他,若其漫不经心地亵渎长者,一而再,再而三地询问来、询问去,即不必再告诉他。这有利于指导其维护和遵守人伦正道的礼规。

【插叙】

十年前,在国外一次易学理论研讨会上,一位颇具声望的易学者先发言认定蒙卦辞文起头的“亨”字,指的是顺利、亨通、永久。从而对卦辞的全文作出了如下解释:

“作为一名素质高、有涵养的人,在回应前来求知的人询问时,应耐心、诚心、认真地给予帮助。要永远地、顺利地使之满足求知的愿望。但对持有虚情假意,甚至以卖弄和炫耀个人为目的,而以再三戏询的方式亵渎君子者,即不必理睬,使之尴尬而自愧自省。”又解释说:“利贞,往小处说,即是不必生气,不因小人之非礼而上火,要维护情绪安定,莫造成伤害。往大处说,则是为启蒙作贡献,对社会、对事业、对提高人类的文化素养都有利。”

他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亨,提示我们要永远如此,才会使启蒙之路顺利通过。”

当时,在场的数十位参与讨论的学人和近百名大有“顿开茅塞”之感的听讲者,报以热烈的掌声。

【卦象分析】

本卦辞的独特展现是:全文多象,无兆。这是为了给大家留下关于“兆”的结果的思考空间。这空间的核心,蕴藏在“告”或“不告”里面。

【义理启示】

坚定不移地从事道德教育,是童蒙素质培养不可忽略的一项重要环节。全世界的经验证明,消除蒙昧,树建国民道德的基础,必须以幼年教育为起点。这关系到立国、立民,优化社会形象及人伦关系的优劣;更是创建和谐社会的必备条件,是强国、利民、成求大业的心理根基和为人、处事的基本要求。

本卦辞的总含义是提示家长、教师及所有的长者,必须主动地担负起启蒙发智、教育下一辈人的责任,注意因材施教,宽严结合的守则。

渎,概念与询求不同。再三渎则不告,说明若对孩童的无知失礼行为随意放纵,对树立道德观不利。

【义理引申】

《彖传》:“蒙,山下有险,险而止,蒙。蒙亨,以亨行时中也。”是说:蒙卦象征高山下积水有危险,知危险却不加排除,是愚钝的反映。对此蒙昧应采取烹调、烹饪训练般的方式,顺应“时”与“中”的理念加以训导。

关于“时中”的概念,在《导论(下)》中讲过了,人生处世欲臻完善必须顺应客观形势,把握时机使问题得到及时正确的处理,令求成愿望百分之百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