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三国虎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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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政治漩涡

刘昭还是不明白,政治真是复杂。

张臶循循善诱道:“主公无实职却假节,可知何意?”

刘昭如今已经完全跟不上这政治的节奏了,木然的摇了摇头。

张臶说道:“假节乃代天子行事,主公方才崭露头角,就授予假节,天子定然不允,此乃其一;使匈奴中郎将乃重臣,主公只有战功,而无履历,故而不能得此职位,此其二也;有此二者,主公断不可能假节。”

刘昭接着张臶的思路说道:“大将军府欲弱外戚,故奏请天子迁使匈奴中郎将府于平城,皇甫嵩欲弱何进故而使平城假节。他日平城若不为大将军府所用,皇甫嵩进可委派他人任使匈奴中郎将,退可进言平城无实职便可收回假节。假节,乃若珍肴美馔悬于口外,听之则有,反之则无。”

张臶脸色一红,刘昭如此直白的表述,把官场中的博弈描述的恰如其分,但这比喻,却粗俗的很。

咳嗽了一声,张臶说道:“然也。假节可监察诸官,斩不臣、斩奸佞,如今各州牧守方才假节,主公此时之假节,益处颇多。”

刘昭问道:“既然天子不允,大将军府如何使我假节?”

张臶笑了笑说:“匈奴之事,前者斩张修,近日又有羌渠被害,事故颇多,朝堂之上也欲专人领匈奴事。大将军府奏请主公使匈奴中郎将,天子不允。退而求其次,假节其事,加上甄家的二千万钱,天子方才应允。”

刘昭嗤笑一声:“这么说,二千万钱买了个假节?”

张臶脸色一正说道:“非也。假节无价,二千万钱乃是太守之职。天子诏令重置朔方郡,主公遥领朔方太守,若非如此,如何假节?”

刘昭说道:“遥领?平城、马邑如何处置?”

张臶答道:“自然复归雁门。”

刘昭想了想,一笑,说道:“如此说来,我这朔方太守乃是无兵、无地、无权了?”

张臶说道:“大将军府欲弱外戚何进,何进进言主公只可遥领朔方太守,此乃反击之策。若是主公心归大将军府,则并州无有主公立足之地,无立足之地,则无兵无地无权,主公假节即无实权。何进此谋,在于迫使主公不得全心归于大将军府。”

刘昭听罢顿时明了,说道:“假节,诸公皆欲求之。大将军府是想告诉我,他们能给我更多;何进要我遥领,是想告诉我,没有他的支持,我便无立足之地。可是如此啊?”

张臶点了点头,说道:“臶受命前往洛阳,事情办到如此地步,已达天听,更有大将军府与河南尹参与其中,臶始料不及,置主公于水火之中,望主公降罪。”

刘昭看着张臶说道:“张师洛阳奔波已是大功,是我把事情想简单了。朝中肱骨与外戚之心我皆知,但请张师明言,若是张师作何选择?”

张臶立刻说道:“那要看主公志在何方?”

刘昭问道:“此话何解?”

张臶道:“若是镇国,则大将军府主兵事;若是安邦,如今四海之内,只有三途,一是察举,二是世家,这三则是黄门与外戚。主公已事并州,则察举已不可,主公又非大族,则世家亦不可。”

刘昭说道:“张师定不会要我谄媚外戚黄门吧?”

张臶抬头看着刘昭,见刘昭也没有戏谑的意思,便说道:“天子之事,皆分上下左右,无有兼备。当日臶事主公曾有明言,主公主要不与汉室为敌,臶定当全力辅佐。”

张臶精通内外之学,算得上是一代大儒,应该痛恨宦官弄权、外戚干政,与皇甫嵩和卢植等人站在一条线上才是,怎么会有这种实用主义的思想呢?

刘昭说道:“我心中的张师乃一代大儒,当嫉恶如仇,拨乱反正才是。”

张臶听罢,神情一正,起身对刘昭做了一揖,开口说道:“昔日子禽问于子贡曰:‘夫子至于是邦也,必闻其政,求之与?抑与之与?’子贡曰:‘夫子温、良、恭、俭、让以得之。夫子之求之也,其诸异乎人之求之与’。圣人尚且教我等如此,我等岂能不如此。老夫以为,心正则行正,行正则事正。主公一心安民为国,何须如此自扰。这,便是老夫方才所言,假节之事,于主公益处颇多。外戚何进欲交好主公,断不会令主公无立足之地,何进所谋,定在于丁原。”

子禽问子贡,刘昭是知道的,《论语》第一篇中有记载。子禽问子贡,老师为什么每到一国,必定能听闻此国政事,是主动请求还是别人邀请呢?子贡回答说老师是凭借温良恭俭让这种品质得来的这种待遇,和别人的方法不同。张臶将温良恭俭让引申为一个人的内心,内心正,则行事、处事都没什么问题。张臶想说只要刘昭忠于汉室,利用了谁都不是关键,关键是刘昭利用了之后,是不是做了终于汉室的事情。

刘昭叹了口气说道:“如此说来,我等只好夹缝求生了。这朔方太守、假节,看似荣耀,如今却是拿我在火上烤啊。稍不留意,便粉身碎骨,飞灰湮灭。昭原本只想护国安民,这战事刚停,便陷入了朝中角逐的漩涡。看来这平城也就这几日的平静了,天使一到,将再无宁静可言了。”

见刘昭理解了自己的主张,张臶也是送了口气。刘昭初显峥嵘,此时万万不能与刘昭有了嫌隙。张臶说道:“主公多虑了。大将军府进言主公假节,已是无尚荣耀,定会约束主公的职权,而外戚何进先置主公于无立足之地,接下来定会示好于主公,一张一弛之道,便在于此。主公何必多虑。”

刘昭一想也是,不管是先打了再给个枣,还是先给个枣再打,总之这枣是肯定有的,自己何必多虑,等天使到来不就拨云见日了吗?

端起杯子又押了一口,砸吧砸吧嘴说道:“此茶略苦。”

说罢,刘昭猛的一震,问张臶道:“此乃何物?”

张臶也是见刘昭如今才发现这杯中奥妙,捋了捋胡须笑着说道:“如何?此乃颍川陈寔赠于老夫半两茶叶。”

茶叶?

刘昭懵了,东汉末年就有茶叶了吗?

刘昭问道:“此物价值几许?”

张臶摇摇头说道:“老夫之前只闻其名。茶叶制作复杂,产量极少,皆是贡品,无从采买。老夫四十有五,亦是第一次见得此物。”

刘昭感叹,还好还好。

又押了一口,刘昭说道:“口感过涩,香气不醇,可惜了。”

张臶惊讶道:“主公见识过此物?”

刘昭连忙掩饰道:“与家师游历之时听家师谈及此物。先不说这个,既然天使即来,我等亦准备一番,这迎接天使我不甚明白,还要劳烦张师指点、布置。只是这苏仆延只有千余骑兵,迁徙部从,定有不妥,若遭他人觊觎,必有大难,我看就让骑兵营前去策应吧。”

张臶连忙说道:“平城兵少势弱,过几日平城便将风云际会,主公大可不必此时调兵遣将。”

刘昭皱了皱眉说道:“苏仆延虽是外族,但如今已有归附之心,弃之不顾,恐怕不妥。”

张臶说道:“主公假节一事恐怕是众所周知。主公只需将此消息透露给于夫罗,匈奴焉敢不从?”

刘昭愣了一愣说道:“让匈奴去护卫乌丸?张师莫不是在说笑乎?”

张臶说道:“臶有几言,望主公莫要怪罪。乌丸归附是好事,但不辞而别,若有他心也未可知,贸然派兵恐有危险。匈奴归附,若是不从主公之令,留之何用?今以乌丸之事试匈奴,并以匈奴之事试乌丸,主公静观其变,必要之时出兵,即可得二者之心,又可得二者之众,此乃上策。”

刘昭看着张臶说道:“张师莫不是以为这其中有变数?”

张臶说道:“掌一军,谈何容易,何况外族。观主公下属,除了关氏兄弟,其余皆是并州旧部,主公无有根基,万事当小心为上。”

刘昭听出来张臶所言,若有所指,点头称是。奈何这也是自己的忧虑,穿越者的悲哀,就在于此。

张臶又说道:“此次虽是遥领朔方太守,但朔方乃是边郡,郡守之下有长史、主簿、从事,主公还可置都尉数人,分领朔方军事。臶料定大将军府必定不会派都尉前来,丁原秉承外戚何进之意,也定不会插手朔方人事,此乃天赐良机,主公根基所在,宜早做打算。”

刘昭心中粗略一算,从事起码六七人,加上主簿、长史,这个朔方郡府起码得有十人才堪堪能搭建起来,还有都尉,刘昭去哪里找这么多人。

刘昭问道:“那使匈奴中郎将府也要如此?”

张臶说道:“主公只是假节,并无实职,使匈奴中郎将府只开府,不置人事,皆由主公假节。”

刘昭问道:“这假节,当真可斩不臣、斩奸佞?”

张臶答道:“持节即可。但使匈奴中郎将乃是外官,专事匈奴,只可处置与匈奴关联之事。”

刘昭听罢,心中笑了,意思就是只要和匈奴沾上边,都归我管,不听话的还要小心脑袋,原来假节如此实用。刘昭现在是真心觉得匈奴可亲可爱。

不过这朔方的班底,倒是真得好好思量一下,人才匮乏啊,有个王霸之气,虎躯一震就好了。

刘昭对张臶说道:“那乌丸之事就依张师所言,如今我不得外出,匈奴这边就劳烦张师安排了。”

张臶说道:“诺。”

刘昭想了想说道:“我这就给受降城写信,张师命人送至进之处,明日要苏双、张世平来见我。”

刘昭写罢,封好火漆,将信递给张臶。

关信此时推门进来对刘昭说道:“主公,吕布没有失信,履行赌约,我大哥与吕布一处,可能要晚些时候才能回来。”

刘昭听罢笑了笑说道:“吕布这厮时机倒是选得好,就怕丁原不允啊。也罢,静候佳音吧。”

刘昭起身,却忽的倒向一旁,关信与张臶连忙过来扶住,刘昭呲牙咧嘴的说道:“这坐的时间久了,两腿都麻了。”

张臶与关信呵呵一笑,将刘昭的双腿平铺开来。

刘昭感受着双腿发麻的那种酸爽,咧着嘴说道:“你二人从未如此?”

张臶和关信都是摇了摇头,一脸不解。

刘昭心中骂道,这哪里是坐,明明是跪着好不好。

刘昭咧着嘴对张臶说道:“张师先去吧,这里有关信即可。对了,记得替我琢磨琢磨这人才之事。”

张臶领命,便出门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