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游戏竞技帝国的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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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林间的树叶滴落昨夜的雨,破碎的身体承受着每一滴水珠的重量,阳光透过缝隙照射在男人的身体上,无所遁形、无处躲藏。

仍在秉持的皆已消散,仍在期待的皆成虚妄。

这个世界杀死了过去的骑士,也因此……它将迎来今日的魔鬼。

衣衫褴褛的男人从潮湿的地面上支撑着爬起来,他往自己仍在流血的伤口上糊上烂泥,腹中强烈的饥饿感和大脑身处传来的眩晕感,令他比看起来更加虚弱。他有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还活着,但是既然还能够动弹……就应该为了下一秒的呼吸而努力。

三个月之前,男人还是凯普林帝国的一位骑士。他出身乡村,自幼便苦练剑术,待双亲去世后,他凭借良好的品德和一身力气来到典伊。出身贫寒却又不乏进取之心,这样的他被普利斯科特家族看中,在他刚刚年满二十之际,男人被吸纳入家族,成为一位骑士。

这样的故事原本也算不上传奇,男人是平凡而普通的,他所做的事情也是同样。仁慈的公爵大人安排他去照顾年仅十岁的小女儿,伊莉雅·普利斯科特,那孩子就像是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小天使,连每一个步子,都好像在云端跳跃。

男人并没有因为这份工作而感到受人轻视,相反地,能够守护这位小姐,他感到非常荣幸。伊莉雅小姐从小受惯了良好的贵族教育,她走路轻巧如猫咪、她说话轻柔如乐音……当她朝自己微笑着行礼,用那羊脂凝成的小手掀起蕾丝裙角,道一声:“早安”时,男人觉得自己内心的某处融化成了蜜糖。

“早安,我的小姐。”

自己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向她问候,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站在小小的她身后。

男人在那里度过了最美好的五个年头。从二十到二十五,是一个男人的热血最容易涌上头的时候;而他则在小姐每日动人的“早安”声中,在公爵大人的府邸,享受着并无区别的日常。

他和伊莉雅小姐相处的时间,远远超过了公爵陪伴他最宠爱的幺女。他亲眼看着这个糖果一样的孩子,长成亭亭玉立的样子。他护送着她前往下一个舞会现场,然后在门口等待她将手放进自己的手心,一同乘上回家的马车。

“你知道吗?查尔斯就要去当骑士了,骑士都是像……一样的吗?他以后也会到某个贵族的家中就职吗?”

查尔斯是财政大臣家的独子,原本可能会成为伊莉雅小姐的夫婿候选,然而这之后就不一定了。

“并不会,我的小姐。加入骑士团和像我这样的骑士是不一样的,他们会为了帝国的荣耀而战,而我的荣耀,是小姐您的微笑。”只有我会将你作为全世界守护。

伊莉雅并不太理解这个誓言的意思,她歪着头笑开了,正逐渐长开的容颜好似染露的蔷薇。“嗯,那就交给你了,……。”她念出自己的名字,温柔又充满信任。这世间其他的喧嚣,自己再听不见。

“……,我并不想再呆在典伊了。伊莎说了,这样下去我会一辈子被锁在家门内,不过是从一个家门到另一个的区别。我不想这样,如果有机会,你陪我去别的地方看看吧!”正在计划着郊游一般的“逃家”的小姐,并没有发现受托对象一下子变得狂热的眼神。

“……,伊莉雅也长大了,不需要你贴身保护了。你去替我做……。”

隔日,男人就从公爵那里听到了这样的命令。无异于晴天霹雳,自己刚想找点什么理由来挽回,就被一个充满嘲讽的眼神逼退。

“不要想你没有资格去想的事情。你对于伊莉雅来说已经没有用处了,她很快会嫁给一位合格的贵族,会有别的人负责守护她。”

但是没有一个人能够比我更加爱她!

男人在内心反驳道,再没有人能爱她如同爱这个世界!然而他不敢说出口,公爵大人看他的眼神,已经令他卑微到泥土里去。

如果自己能够完成这个任务,也许这一切还有挽回的余地。男人告诉自己,他重新踏上战场,想要用鲜血铺垫出一条通往那个女孩的天梯。

然而他失败了。

多年安逸的生活消磨去了他凌厉的剑术,他在面对敌人拼死一击的时候,感受到了久违的恐惧:如果自己就这样死去,就再也见不到伊莉雅小姐了。

他将保存性命作为第一准则,很快就丢失了亡命的敌人。骑士……不,现在已经变得比之前更加普通的男人回到了公爵的府邸,他跪在对方的脚前请求原谅,请求再来一次的机会。

“没想到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好。”公爵冷漠地开口,“你应当已死谢罪。”

没错……可是我怎么能死呢?男人心想,自己还有无论如何都想要再看到的人,还有无论如何都想要守卫在身边的人。于是,男人逃走了。

也许某一天……我还能找到机会回到这里。以一个更高贵的身份,而不是作为只能在身后守护的无能的骑士。

当然的,男人遭受到了来自公爵大人的追杀。他就这样一路向东,期间又被强迫着向北偏移。很快,男人就在无尽的追杀当中,失去了方向。按照一般故事的走向,这个男人也许就这么默默无闻的死去了。他在最后一次战斗之后,跌跌撞撞地逃入了一个阴暗的森林。

如果自己当初的剑术是像现在一样,男人对自己说,也许就不会因为任务失败而被迫离开了吧。

如果自己当初拥有更高贵的身世,也许就能光明正大的与伊莉雅在一起了吧……

如果公爵大人并不是依靠财富和家室选择女儿的夫婿,如果他能够注意到自己的真心,也许就不会发生这么悲伤的事情了吧。

“那个傻瓜跑进了梦魇之森,别追了!他不可能活下来的,魔兽会把他撕成碎片!”

追杀者在森林边缘止步,于是男人更加拼命地朝前方跑去。直到大雨倾盆,直到天光散尽,直到……再也走不出去。

一早起来的男人发现自己发了高烧,他浑身是伤、头晕目眩、饥肠辘辘……他的佩剑在外面被击飞,在这处从未来过的森林里,他拼命向前走。

他小心地躲藏着,用随身的匕首捕捉一些小小的猎物。不敢生火,他就削下魔兽腥臭的血肉,往自己的食道里灌。男人对自己说出了一生的心愿:

我要复仇。

都是这个世界的错,都是制度的错,都是贵族的错!

我要颠覆这个帝国,我要杀死这些贵族,我要以王的姿态降临,再去找回我的女孩……

可是等到那个时候,我的女孩还会记得我吗?她可能早就结婚生子,可能会将自己当做一个笑话:看哪,有一个傻子曾经有过这般不切实际的幻想。

男人觉得这些记忆和想象全都糅合在了一起,黑色的、负面的内心在叫嚣!他要活下去,还要拥有这世界最大的权力,他要毁了这个残酷的世界……

入侵者的气息很快吸引来了更多更强大的魔兽,男人在与它们搏斗的过程中,走向更深的黑暗。他无数次想起伊莉雅甜美的微笑,想起她站在盛开着蔷薇花的花园里,在阳光下扬起头来,她天鹅般的脖颈是那么美丽,那么……让人想要伸手狠狠地扼住!!

男人又一次被魔兽追杀,可是这里的魔兽已经不再是自己可以对付的了。他跌倒在草丛中,惊恐地伸手去拽那草的根部,只是不想被魔兽拖回巢穴吃掉。男人突然摸到了一枚戒指,戒指上镶嵌着巨大无比的无色透明的晶石。

那或许是魔法石!

男人心想,但是自己不会魔法。

“神啊!求你了!让我活下去!别让这个魔兽吃掉我!它,它们应当像猫咪般顺从,应当听从我的号令!”

男人已经崩溃了,他涕泗横流地呼号,那枚戒指在混乱中被套上他的拇指。然后,它回应了他的话。

男人从此得到了戒指,也得到了号令魔兽的能力。他走出了梦魇之森,然后在北境建立了玛加城。

男人……现在应该是城主大人了。他在刚刚走出森林的时候,命令更多的魔兽去进攻格里姆海默镇,然而他并不想让这一切这么快就开始。男人命人给驻扎在格里姆海默的布尔韦尔公爵送信,“预言”了攻城魔兽的数量。

第一步,是报复那个“查尔斯”,那个差点抢夺了他的女孩的年轻贵族;

第二步,是与布尔韦尔结盟,并在北境建立属于自己的势力;

第三步,是密切关注伊莉雅;

第四步,是将伊莉雅毁掉……

第五步,不不,怎么能够毁掉她,我并不想这么做……

男人安排了北境边缘的盗贼团绑架了逃家的伊莉雅,他本来想把她杀死,可是却下不了手。

“你们给我好好对待这个女人,不能让她受一点伤。”

“什么?这当然是为了更大的利益!”

男人把这个消息告诉了布尔韦尔,这个家族和普利斯科特相对立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那位公爵大人也已经开始寻求骑士团的帮助,虽然之前没能造成意料中的伤害,不过让这两股势力为了争夺伊莉雅而战,也是不错的选择呢。

男人杀死了绑架伊莉雅的盗贼,不知道是为了灭口还是泄恨。他心中的蔷薇早已凋零,永远漫天冰雪的北境,再也不能令他回想起典伊城内的温暖。

城主大人最后死在了一个不知名的年轻女人剑下,他想着:

……啊啊,如果我还在伊莉雅身边的话,她也应当长到这个年纪了吧。

天使一般甜美的女孩迈着淑女的步伐向自己走来,他感觉自己的心脏又一次融化了。她像记忆中那样提起裙角,露出穿着白色长袜的纤细小腿和一双漆黑的皮鞋。她长高了,也更漂亮了;她的金发灿烂如艳阳,她的蓝眸清澈如湖水。

“晚安,我的骑士。”

“晚安,我的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