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珞曾经说过，每一个死后变成恶鬼不愿意投胎转世的人都有自己的故事。或凄美或凄惨，总有让他们作恶留念人间的缘由。
在余杭的故事里面，他们三人，都是受害者。余杭因为李子失去了双腿，甚至失去了性命。李子因为余杭终身内疚，不得安宁。莫如因为他们失去挚爱，失去幸福。
然而谁才是真正地凶手，谁才是一切祸患的源头，没有谁说的清楚，人性是无可捉摸的，或善或恶，只有自己心里清楚。
这的确是一个很长的故事，直到天边微微泛起鱼肚白，余杭才终于收起了声音，微笑的看着三人。
“你们说，我做错了吗？”
不等三人回答，她又摇头自语：“死后这么久，我一直在想，为什么我为李子做了那么多，他依旧不爱我，莫如真的那么好吗？为了她他居然这样对我，杀了我，封印我，那时候我很恨，我拼命的想要冲出这个牢笼，可是不管我怎么做，我都只能呆在这个地方。”
“你没有错，错的是感情。”小K一本正经，面色严肃：“但你杀害那四名无辜的女孩就有错了。”
“我没有杀她们。”她摇摇头，“穿过这件婚纱的人自己莫名其妙就死了，和我没有关系，我被困在这里，就算想做什么也做不了。”
“不是你？”
邵谊惊讶出声，三人彼此对视一眼，邵谊继续试探问出声，“你被困在这里之后，什么都没有做过吗？”
“有啊。”她点点头，“每天都在想，这件事情的错到底出在谁的身上。”
“人真不是你害死的？”
小K皱着眉再一次求证，换来余杭一声嬉笑，“如果我想杀人，你们进来的时候就死了，就像你们知道的，我死后化为红夜叉，你们很难伤到我。而且平时我呆在婚纱里，接触这件婚纱的人很多，我若是有害人之心，这影楼早就不会这么平静了。”
余杭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而且她这样的女孩也不大可能会撒谎，但若不是她，那四名试穿这件婚纱拍过婚纱照的女孩到底是因为什么原因死去的呢？
左桑一直没有开口，大家沉默几分钟后，他突然转过头问小K：“我们去那四名死者家里的时候，有没有看见婚纱照？”
“好像……没有。”小K回忆了一下，摇头。
“会不会是被收起来了？毕竟人死了，再留着婚纱照也只能徒添伤悲。”
邵谊如是说，左桑点点头，但依旧道：“这件事要问过死者家人才能确定。”说完这句话，他转头看着余杭，郑重其事，“我们发现这件事另有蹊跷，如果你愿意放我们离开，出去后我们一定会查清真相，并让你从婚纱封印中解脱出来。”
“好。”
余杭答应的毫不迟疑，一挥手，几缕阳光便照了进来，门外也渐渐传来车流行人声，三人眼见着余杭从自己眼前消失，对视一眼后迅速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让三人惊讶的是，当他们推门而出时，见到的第一个人，居然是安珞。
一身白色休闲装斜倚在橱窗上，散开的发丝似乎有些湿润，微带笑意的眼角上挑看着狼狈无比的三人。
“陆教官？”
“师傅？”
三人目瞪口呆，有一种上当受骗的感觉，邵谊最先反应过来，踟蹰开口，“师傅，你什么时候来的？”
“烧烤好吃吗？”
一句话表明，三傻子在吃烧烤的时候她已经在了。
“那你为什么不进来？”
“你们听故事不是听得挺认真吗，我也就跟着听了，反正又没什么危险，进来干什么，走吧，去死者家里，真不知道云笙怎么做事的，查案这种事还要交给我来做。”
她转身就走，三人看见她原先站着的地方有一个尚未干的湿脚印，抬头望向四周，一幅雨过天晴的模样，三人这才知道昨晚外面竟然下了雨，而安珞为了保证他们的安全，在雨中站了一夜。
花了一早上的时间跑遍了四名死者住的地方，尚未从亲人去世的阴霾中恢复过来的家人自然没心思去注意婚纱照，被几人这么一问，再去找的时候才发现那些婚纱照果然已经莫名消失。
一栋漂亮的小洋房前，安珞和三人驻足，目光内带着审视，小K一路上都在纠结一个问题，此时终于忍不住问出口，“陆教官，你早就知道我们要面对是红夜叉，是你让云长官不告诉我们余杭生前残疾的事对吗？”
安珞仰头看着洋房二楼窗户前吊着的盆栽，头也不回的答道：“不要想太多，我这次跟着你们是因为你们第一次单独出任务，今后不可能了，总要经历一些你们才会成长，我不会永远跟在你们身后，你们终要成长为独当一面的人。”
左桑和小K默默点头，脸上除了感激，还有坚定，唯有邵谊心有不祥的一把抓住安珞的手臂，神色紧张，“师傅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要离开我吗？”
安珞心里顿了一下，闪过一抹苦笑，面上不作变化。
“你以为你是小孩子，需要我无时无刻跟在你身边？”
“只要跟在师傅身边，是什么都无所谓。”
邵谊不知为何，只觉心里那股不安的躁动越来越强，固执的抓着安珞的手不愿放开，几乎有哭出来的征兆。
“你骂我没出息也好，没脸没皮也好，反正不管什么时候我都要跟着你。师傅，我们说好，你可不能抛弃我悄悄离开。”
安珞忍住心里的苦涩，嘴角挑起戏谑的笑。
“你想太多了，按门铃去。”
邵谊郁郁“哦”了一声，走上前按了门铃，又不放心的转过头来，目光炯炯。
“师傅，你如果一声不吭就走了，我就自杀，然后变为恶鬼四处作恶，等你折回身来收服我。”
安珞哭笑不得，瞪了他一眼，却没有再说话。
很快有人来开了门，正是经常在杂志上看见的李子，不过没了平日里的阳光活力，整个人都给人一种颓废伤悲的感觉。
但安珞却在他的眼底，看见了一丝莫名的欣喜和释然。
小K和左桑上前掏出自己的证件，“你好，我们是警察，想向你调查余杭的一些事情。”
“请进。”
他并不疑他，侧身让几人走了进来，安珞走在最后，打量着四周。
客厅内，李子给几人倒了茶，随后在四人对面坐下，看上去除了悲伤之外，倒没其他情绪。
小K和左桑一幅公事公办的模样，一个询问，一个记录。
“余杭的死我们已经差不多了解清楚，此次前来，是因为另外四名死者的事。我想李先生已经知道这件事了吧。”
李子点点头，垂着眼回答，“上次也有警官来调查过，说那四名死者都是因为穿着我卖给影楼的婚纱之后暴毙在家。我当时也说了，我并不知道这件事为什么会发生。”
左桑点点头，突然转了话题，“听说李先生在和余小姐订婚之前，有过一名女朋友，并且关系很好，不知道为什么分手了呢。”
李子双肩一颤，面上闪过一抹悲痛，却并不隐瞒，“几年前因为一场意外，余杭为了救我失去双腿，之后我就和莫如分手了。”
“所以李先生和余小姐结婚，只是因为感激和内疚吧。”
“这个好像和案件没有关系，两位警官，如果你们没事就请离开吧。”
一句不合，李子已经开始赶人，左桑了然笑笑，身形丝毫未动，“不知道余小姐心脏病发作离世的那天，莫如小姐在什么地方？”
李子语气不变，“她在国外。我们分手后她就去了英国，再也没有回来。”
“四名死者照的婚纱照，你看过吗？”
原本一直沉默的安珞突然开口，李子微微张嘴愣了一下，似乎没从问话的跳跃回过神来，待反应过来安珞问的是什么之后，疑惑的看了左桑和小K一眼，“这位小姐也是警官吗？”
“是我们的教官。”
“冒昧的问一下，可以看一看您的证件吗？”
左桑和小K同时皱眉，安珞却不恼，笑眯眯的样子，“虽然我不是警察，但我破过的案件也不少，所以有些把戏，我看一眼就能明白。”
这话倒没错，几百年来抓鬼的事她做的不少，期间牵扯到的恩恩怨怨她更是如数家珍，一些对方自以为的谋划在她看来不过是小伎俩。
“你什么意思？”
“莫如还活着吗？”
“哐当。”一声惊响，李子手中握着的茶杯掉落在地，水花四溅，他忙忙弯腰去捡碎片，颤抖着声音，“手滑了。”
安珞同时弯腰，润白的手指捏住了他的手腕，虽是芊芊细指，力气却大得惊人，让他丝毫动弹不得。
“这么些年来，我遇上了无数为了让至亲至爱之人起死回生而牺牲别人性命的事情，我始终不明白，你不是天不是地，凭什么觉得自己有资格挽救一个人，杀害一个人？”
这话已经说的很明白了，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也知道你做了什么，接下来你就老老实实的将来龙去脉交代清楚吧。
果然，李子缓缓抬起头来，红着眼眶，嘴角却挂着诡异的笑。
“莫如没有死，她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