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鬼冢没有日夜交替,安珞一觉睡醒外面依旧是红朦朦的一片,这让她有些不适应的皱起了眉。毕方已经同往常一样做好了饭菜,楼下饭厅传来狐小媚瞎嚷嚷的声音。
说来奇怪,百鬼冢里面该有的米面菜肉一样都不缺,后来听文车妖妃说了安珞才知道,原来妖怪们吃惯了生人肉,喝惯了生人血,也想要适当的换换口味,所以人类该有的东西他们都有,甚至有些妖怪还自给自足,种了满院子的菜。
说到米面调料,文车妖妃却住了口,只说适当时候有妖怪会出去购买,再加上次在静源寺,安珞看见来找安倍晴明麻烦的酒吞童子,那时候不是百鬼夜行之际,他们却依旧能出的来。说明的确
有随时离开百鬼冢的方法,只是只有少数有地位的妖怪才知道。
饭厅内并未看见叶非凡,听说一个时辰前就跟着桥姬出去了,晓笛恶狠狠的瞪着狐小媚,怒道:“你要是敢和他学,我就把你的狐狸毛一根根拔完。”
狐小媚打了个颤,咬着筷子忙忙摇头,“我怎么会学那个花心大萝卜!我的心里可只有你一个。不过这不是特殊时期,需要帮安小珞拉拢人气,我只有牺牲一下色相啦。”
晓笛哼哼了两声,“为了安珞,就放你这一马,出去以后要是敢和谁眉来眼去……。”她挥了挥拳头,威胁之意再明显不过。
狐小媚求救般的看着安珞,小声道:“女人都是这样吗,晓笛以前多温柔可爱啊。”
“哼!”晓笛将筷子往桌上重重一放,眼神似乎要杀人,狐小媚赶紧爬到安珞背后躲着,两人正闹得起劲,外面突然有人敲门,安珞打开门,原来是文车妖妃。
她今日穿了一条白粉色的和服,头发上挽了个蝴蝶簪,风姿无限,她亲切的拉着安珞的手走进屋内,先和几人打了招呼,然后笑眯眯的对着安珞道:“你们来得巧,今日刚好是猫又的生日,我们早先就决定给他办一个生日会,你跟我一起去参加啊,我给你介绍几个好男人。”
安珞还没回答,狐小媚已经跳了起来,蹦到文车妖妃身边挤眉弄眼,“有没有好女人啊,给我也介绍几个?”
“你们不是一对吗?我可不做拆散有情人的事情。”文车妖妃指了指一旁的晓笛,视线落在毕方身上时,有一瞬间的惊疑。任由他们几个人在这边说说笑笑,毕方都似乎没看见一样,坐在椅子上吃着饭,举止优雅,神态平和,给人一种宁静的舒适感,很少有妖怪会有这种气质。而更奇特的是,他的眼神,似乎包容了天地间所有感情,如同普度众生般的慈悲情怀,这样的感情可不应该出现在一个妖怪身上。
“这位是?”她上前了几步,虽然能感受到毕方身上的非人气息,却无法看出他的身份。
“我哥,陆毕方。”
“原来是安珞的兄长,难怪气质和别人不一样。你好,我是文车妃。”
毕方抬起眼来看着她,微微点头算作招呼。“你好。”
“你们如果愿意,都可以跟我一起去。”她笑着回应,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光亮。安珞答应和她一同前往,其他三人自然不会落下,片刻时间便收拾好出门了。
大概现在这个时间就是百鬼冢里的白天,青石板路上人来人往,妖怪们似乎都喜欢变作人类的模样,整条街上都是各种类型的美女帅哥,一路看下去十分的养眼,不过安珞却能看出他们的本体,并未有多少惊讶。
文车妖妃在百鬼冢里的地位在此时便能看出来,几乎每个妖怪都会向她语气恭敬的跟她打招呼,就连那些在街上追逐玩闹的妖怪在看见她时都规矩的站在路边等她路过。看来在妖怪的世界,也奉行着人类的规则。
目的地在一座奢华的建筑前,仿造古老的欧洲古堡样式,米白色的墙砖,门前是大片黄色蔷薇,百合窗上挂着精致的风铃,像是梦幻中的公主城堡。在古色生香的百鬼冢里面,这栋建筑算是另类了。
然而它矗立在这里,却没有半分的不协调,反而给人一种贵族般的享受。
“这就是猫又那家伙住的地方,他行事性格都很古怪,特别是上次百鬼夜行回来之后,他变得越发孤僻,整天把自己关在屋内,谁也不见,我们都很担心他患上人类世界的那种什么病。”
文车妖妃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点了点手指,“自闭症。”
猫又,又俗称为猫妖。据说猫有九条命,当猫养到9年后它就会长出一条尾巴,一般每九年长一条,有的甚至更快,一直会长9条,当有了9条的猫又过了9年就会化成人形,这时猫才是真正有了9条命。不过猫又在成型之前往往会被更强力的妖怪所伤或是所杀,所以成型后的猫又通常是很凶残的,对于主人也不例外,是相当具有灵气的邪妖。
安珞看了一旁的狐小媚一眼,语气中带了丝笑意,“猫又就是传说中的九命猫妖,和你估计是近亲。”
“我银狐一族哪是区区猫类比得上的,哼。”狐小媚自恋的一扬银发,率先踏进了古堡内。
偌大的客厅内已经站着不少妖怪,拿着红酒杯互相攀谈,不明白的人进来看见了,一定会以为这是一场上流社会的酒会。一踏进门,安珞第一眼便看见舞池中间正和一名陌生女妖跳着舞的叶非凡,那优雅高贵的模样将怀中的女妖迷的晕头转向。
“那是雨女,平日里性子挺冷的,没想到也拜在了叶非凡手上。”文车妖妃顺着安珞的视线看过去,心里叹了一口气开口,“别看了,这次生日会上的好男人有很多,走,我介绍给你认识。”
文车妖妃抓着安珞的手腕朝内走去,经过舞池时,叶非凡恰好回头看见了他们,眼神在安珞身上停留了一秒,随即落在文车妖妃身上,惊艳赞叹一览无余。
他推开怀中的雨女,对着文车妖妃伸出手,邪魅的笑容充满了诱惑,“小姐,共舞一曲如何?”
安珞发现,叶非凡风流起来不比任何人差。
文车妖妃心里为安珞不平,冷眼哼了一声,一句话也不说拉着安珞便走,叶非凡嘴角挂笑看着她们离开,面上无半分失态。
走到最里面,文车妖妃才停下来,指着角落里坐在沙发上的人对安珞道:“那就是猫又,走,去打个招呼。”
听见有人过来,猫又转过身来,灯光打在他脸上,安珞发现他的长相似乎不输于狐小媚,银灰色的头发,慵懒的姿态,拒人于千里远的疏远冷漠,那份气质异于常人,不输半豪。
“猫又,给你介绍个新朋友。”
文车妖妃拉着安珞走过去坐下,熟稔的拍了拍猫又的肩,丝毫不介意他一脸的不耐与嫌弃。
“这是陆安珞,来自东方的山鬼,专程来给你说生日快乐。”
知道猫又古怪的脾气,文车妖妃本就没期望他会有什么反应,没想听了她的介绍,猫又竟然神奇的转过身来,眯起眼看着安珞,熟悉他的人便知道,每当他眯着眼看人时,便说明他产生了兴趣。
文车妖妃满心的欢喜,忙忙起身,让他们坐到了一起,自顾端起一旁架子上的酒杯,“我去看看酒吞他们来没,你们聊着。”
说完这番话,她便快步离开,安珞淡然的接受着猫又的打量,摇晃着刚才拿在手中的酒杯。
“你来自东方?”
常人每每在他这种灼烈的视线下都会多少有些不自在,然而安珞却淡定无比,连眉梢都没抖上一抖,猫又心里越发好奇。
“对。”
“原来东方的女人,也有像你这样优雅安静的。”猫又微微仰头,似乎想到了什么,轻笑了一声,转而脸上又一闪而过悲伤。
“你还遇上过其他东方女人吗?”安珞自然没放过他脸上的异样,直觉告诉她,猫又有些不一样。
他低下头没有回答,似乎在思考什么,半天才缓缓开口,声音里有些笑意。“和你不一样,很顽皮的性子,上蹿下跳像个猴子一样,你一分钟不跟她说话她都说受不了,每时每刻都在笑在闹,像天上的太阳一样,灼热活跃。”
他说完,顿了一下,微不可闻的叹了声气,轻微苦笑了一声,“因为她,我还以为所有的东方女人都是那个样子。”
此时的猫又,和文车妖妃口中形容的那个话少冷漠的人安全不一样,他的语气带着微微的欢喜,整个人也给人很温和的感觉,像是恋爱中的男子,美好无比。
安珞是何等的心思,转瞬间便猜到猫又愿意跟她这个第一次见面的陌生女子说这么多话,不过是因为自己和他话里那个女子一样都来自东方,而他偶尔间透出的悲哀,也让安珞明白,那个像太阳一样的女子如果不是离开了他,就是已经不在人世。
安珞不喜欢揭人伤疤,而且猫又在百鬼冢的地位也不低,如果能取得他的信任,又是一大助力。安珞并没有询问关于那名女子的事,声音温和,“今天是你的生日,多年前的今天,世上有了你的存在,难道不值得开心的庆祝吗?”
猫又斜挑着眼角看了安珞一眼,视线如刀几乎能将人透穿,不过安珞是何人,就那么淡淡笑着和他对视,半天之后,猫又笑了笑,站起身来。
“当然,走吧。”
看着跟在安珞身后的猫又,大厅里的所有妖怪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心里感叹着这个新来的美女果然不简单啊,居然将猫又都说动了。文车妖妃站在酒吞童子身边嗤嗤笑了两声,低声道:“怎么样,安珞和猫又蛮配吧。我怎么会看错呢,他们俩在一起最合适了。”
“我本来还想你把安珞说给我呢。”酒吞清秀的面容有些幽怨,文车妖妃小哼了一声,“就你?安珞才看不上。”
寿星到来,生日会终于开始,绚丽的灯光不需要电力却闪的更加亮,有这群妖怪在,人类社会的所有东西都能弄来。安珞在猫又和酒吞文车妖妃的引荐下,很快和百鬼冢里那群地位不低的妖怪打成了一群。
而狐小媚和叶非凡也不负所托,几乎将十七八个女妖迷得神魂颠倒,就连安静的毕方只静静站在一旁,都吸引了七八个女妖上前搭讪,毕竟毕方的相貌也是极其出色的。这要放在以前,他绝对不会和她们聊天,不过现在是特殊时期,毕方也收起了所有的不耐与厌恶,和她们谈得非常起劲。
晓笛坐在沙发上捧着红酒杯小口饮着,身边坐着两个相貌不俗的男妖,正说着笑话逗她开心。不过他们说得越多,晓笛越不喜,特别是看见狐小媚左拥右抱时,差点没把酒杯咬碎。
猛地站起身,晓笛气急败坏的推门跑了出去。不知为何,自从来到百鬼冢后,她就不能控制好自己的情绪,虽然心里也很想帮安珞早点拿到遗世辰星,可是心里的那股古怪的冲动时不时冒上来,惹得她心烦不已。
出了古堡,街上的人并不多,晓笛本来是在蔷薇花丛中闻着花香平复心绪,然而没过多久,她却突然站起身来,感觉某个方向传来莫名的牵引,她有些迷茫的迈出步子,朝前走去。
左转右拐,不知道走了多久,晓笛终于停下步子,抬眼望去,隐隐能看见一座足足有二十米的高台,而高台顶上,漂浮着散发着白光的珠子,远远的看不清楚,晓笛却能肯定那是遗世辰星。
她此时身处一座破烂的建筑前,像是教堂一样的房屋,然而掉落的砖块,剥落的墙漆无一不显示着这座建筑的荒败。莫名其妙的,眼泪倾盆而下,晓笛捂着嘴推门而入,鬼使神差的走到了一处角落,破烂的柜台后面,躺着一具白骨。
蜷缩的姿态蹲在墙角,骨架已经有些散落,然而脑袋却依旧看着入口处,似乎在等待着某个人的出现。
晓笛蹲下身子,抱住那副骨架,终于泣不成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