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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迎着第四次洪峰挺进(1)

当前沙市最高水位:44.92米,超分洪水位;趋势:涨

“快反”的坦克师:尖刀连直指陶家汊——“快反”的炮师:后队改作前队——穿越美丽的无人区

“快反”的坦克师:尖刀连直指陶家汊

一些现代战争电影中,我们见过步兵跟着坦克冲锋陷阵的镜头:坦克架着炮在前开路,步兵端着枪紧随两翼。当代战争更现代化了:以前跟着坦克冲锋陷阵的步兵,早已坐着装甲车以车代步。这些坐着装甲车突进的现代化步兵,叫装甲步兵。装甲步兵比起以前的常规步兵,突进速度和攻坚能力都有了飞跃发展,更成为当代战争的突击力量。这次奔赴抗洪前线,虽然不是打仗,却又胜似打仗。作为坦克师先遣团尖刀连的该团一营一连,就是支名副其实冲锋在前的装甲步兵,只是没有动用装甲车。

自6日晚越过武胜关后,一连车队一路全速前进。由于整个坦克师的驻地比炮兵师驻地距荆江分洪区要近一半,上级规定坦克师的先遣团必须7日中午12时之前进入分洪区。四五百公里近千华里的路程,还加一条长江,只有十几个小时的时间,如果是单枪匹马,这并不困难,但作为由千人之众和数十辆军车组成的一个整体的行进,这可是十分紧迫的。

由一连打头的装步团,一路上马不停蹄地往前赶,就连途经武汉时也没有停留,7日凌晨即到达沙市,目的地荆江分洪区已隔江在望。这时沙市城区虽刚刚苏醒,但在部队经过的街道上,早已出现欢迎人群。战士们见街道两边的路灯下,摆着很多纯净水、方便面,还有不少开水瓶,很多男男女女在朝着他们招手。本来不少连队就是没来得及吃晚饭上路的,现在一看到这些吃的喝的都有点忍不住了。正好有命令下来:

原地休息,等待渡江。于是战士们跳下车拥向街道两边的摊点,掏出钱买水买面,但所有的摊点异口同声地回答:今晚不收钱,你们只管吃只管喝。有的摊点方便面已用开水泡好了,还没等战士掏钱,一碗还烫手的面碗先递到了战士手里。

可惜一连未能得到这个享受,因为他们是尖刀连,不能在沙市街头停留,奉命率先过江。当兄弟连队的战友端起方便面的时候,他们的几辆军车早已爬上渡轮,迎着江天上的晨曦渡江了。一连以及整个装步团战士中大部分是北方人,不仅没见过长江,更没有见过眼前这场大水,个个显得既紧张又新奇。

指导员陈琳这时注视着江天出神。有人忽然想起了什么,大声问道:指导员你的家不就是在沙市吗?刚才怎么不把车绕到家门口去看一下呢?此话不假,他的家就在沙市。刚才车队从东区驶进市区,正好从他家所在的那栋住宅楼前路过,妻子、儿子近在咫尺。他望见了六楼他家的窗口,但不见灯光,母子俩肯定还在睡早觉哩。他何尝不想突然出现在那两个人儿的面前,给她们一个惊喜。但他能叫车停下来吗?如果这是连队一名战士的家,他倒会命令车队在楼下暂停三分钟,让即将奔赴前线的战士去看一眼久别的妻子。军人对妻子的思念,是没有当过兵的人体会不到的,因为他们一年只能相会一次。不过此刻已在渡轮上的陈琳望着满江的洪涛,心中想的已不是妻儿了。

一种莫名的感觉使他在暗暗叫苦:这样的大水,只怕有事出。

事情倒真被陈琳感觉到了:一连车队一过江,来埠河接应的公安县人武部的同志就告诉他们:第四次洪峰还没到来,孟溪大垸却溃口了,舟桥旅已过去救人。这个消息无论是给陈琳还是给连队,都陡然增添了一种紧张感。车队穿过埠河镇街道时,正是周围转移群众在埠河安全区汇集之时,战士们见大街小巷都是拉车挑担、牵牛赶猪的人流,车队一时只得缓缓行驶,大家心情也就越来越沉重,这不就像战争电影中见过的逃难镜头吗?车队驶入分洪区后,所见的又是一番大转移后的景象:沿路的农舍都门窗洞开,却不见人影,不闻人声。不少战士是看过前苏联电影《这里的黎明静悄悄》

的,眼下这分洪区的黎明,真是静悄悄啊!

按荆州市分洪前指部署,坦克师师部驻县城斗湖堤,装步团驻夹竹园安全区。这样一连又马不停蹄沿着207国道一口气赶到驻地夹竹园中学。当他们刚解下背包,炊事班刚卸下锅灶准备做早餐,连部就接到一道命令:赶赴孟溪大垸陶家汊,支援抢堵挡水隔堤的战斗。到底是支“快速反应”部队,经历了通宵千里急行军又空着肚子的尖刀连,马上又列队继续向前突进。

从夹竹园通往孟溪大垸的公路上,虽然经过的也是分洪区,路两边的村庄也是已不见人影,但公路上有不少大车小车在朝孟溪奔驰,这显然都是去救援孟溪的。越往前走,车辆也就越多,气氛也越紧张,交通秩序也开始显得混乱。好在所有的人车都尽量给军车让路,一连的车队才顺利地越过了黑狗档大桥。

这时大桥左侧的严家台倒口,已被洪水扩大成两百多米宽的一个巨口,轰鸣的水流声在大桥上都可以听得到。巨口前面的视野,已变成一片汪洋,穿越孟溪大垸的207国道也已被洪水吞没。车不能再往前行了,县人武部只好让战士们下车,换乘临时征集的民船,从孟溪大垸西侧的松东河绕到陶家汊。

陶家汊位于孟溪大垸中部低洼地区,这里有一道数公里长的废旧隔堤。严家台溃口后,县防指从孟溪大垸下游的各个村庄及邻近乡镇,火速调集两万民工和民兵抢筑这道隔堤,以图构成第二道防线在此拦截洪水,为下游甘家厂乡和章田寺乡群众的撤离争取时间。一连赶到时已看到白茫茫的洪水从旷野那边漫浸到堤脚下,筑堤的人群中卷过了一阵惊慌;但一看到军队突然出现在眼前,人群的情绪又马上稳定了。不久,装步团共有1100多人的大部队又陆续跟了上来,隔堤上一时群情振奋,开始了一场军民共与洪水争时间的战斗。

这是’98抗洪斗争中一场壮烈的洪水阻击战,是荆江分洪大转移和孟溪溃口中一个十分精彩的插曲,可惜当时没有报道,本书囿于主题和篇幅的限制也不能展开描述。这里只能请读者作这样一个想象:洪水从一个巨大的决口奔腾而出,随着倾斜的地势漫卷而下,但在中途被一道平地突起的长堤挡住了去路。洪水不甘心被阻,开始铺天盖地涌来;长堤也不示弱,开始水涨堤高。长堤下水涨最猛的时候每小时竟达50公分。但水涨1公分,堤就高1公分;水涨10公分,堤就高10公分;水涨50公分,堤也就涨50公分。最后水涨到3米多,堤也就高到3米多。这道由编织袋垒起来的又高又窄的长堤,与其说它是条堤,倒不如说它是道墙。7日傍晚,长堤面前的洪水已是一片无边无际的汪洋,在夕阳的映照下呈现出一派令人恐怖的血色。但恐怖的洪水在这里硬是被这道高墙一刀斩断。一边是高过屋脊的汪洋,一边是低于水平线下近一丈的田原,而隔断汪洋和田原的这条长堤,远远望去就像一条细线。这应该算发生在’98公安大地上的又一个奇迹和又一道奇观。

已经一整天粒米未进的一连,直到7号夜里每个战士才得到两包方便面,大家一边拿着方便面干啃,一边脚步不停地继续抢背编织袋。兄弟营连的战友们也大都如此。

夜里堤前的水比白天涨得更快,堤上堤下的战斗也就比白天更紧张。堤上堤下没有任何照明的灯光,天上也没有月亮,只有满天繁星映衬着这地上涌动的人影。泥水中战士们已相互看不清,只听得出对方相同的脚步声和喘气声。常常你撞上我我撞上你,但并不知道对方是谁。有时有谁跌倒了,后面有人拉了一把,同样不知道也用不着知道对方是谁。这个星光下的战斗一直坚持到8日凌晨,洪水一直被阻击在这个从此出了名的陶家汊。这距离严家台倒口的时间,已经整整一天一夜了。这对于洪水将要荡涤的下游的几十个村庄和近10万人口,该是多么宝贵的时间啊!

8月8日凌晨3时左右,长堤中部突然发出一声轰响,接着有人惊呼“翻闸了”。原来长堤中部有一道废旧的涵闸,人们加筑堤身时,只能在涵闸上垒编织袋。大概是闸体不堪重负,也可能是涵闸处有漏洞被洪水钻了空子,所以这处堤身突然发生崩塌,就像严家台突然发生崩塌一样。好在当时闸上没人,所以没有发生伤亡。涵闸两头的堤段正是装步团所在的堤段,突发的溃口一下子把部队腰斩成两段,一连一下子和团部失去了联系。堤崩之初,民工们被这3米多高落差的水头激起的轰鸣声吓住了,不少人拔腿就往两头奔逃,从没有见过溃口的战士们也惊慌失措起来。

“听我命令!”

黑暗中有人大喊一声,这是指导员陈琳的声音。战士们都稳住了,就连一些民工也稳住了。“一连的战士先站到一边,让群众先撤!”

于是,就在这孟溪大垸中部,又出现了一个悲壮的军民相携撤离危险区的场面:

洪水在后面追赶,人群在前面疾走。一连因被溃口处阻隔,不能就近上松东河堤,只能穿过孟溪大垸腹地朝几十里外的虎渡河堤方向撤离。已经连续劳累十几个小时的双腿,这时怎么也没有洪水的速度快。渐渐的,水淹脚背了,水上小腿了,水过膝盖了。

最后到水上大腿时,一连和一大群跟着他们的群众,才爬上了靠近虎渡河堤的一个高冈。

“快反”的炮师:后队改作前队

与南下分洪区的坦克师先遣团尖刀连的突进相比,北上分洪区的炮兵师则是一路保持着大部队的挺进序列。

6日深夜从广东韶关出发的炮师三个梯队的庞大军列,经过第二天一个白天的运行,于7日下夜先后到达武汉。这一天的行程也是炮师官兵们从没有经历过的一次艰难行程。

烈阳暴晒下的闷罐车里的情形可想而知,加上出发紧急,后勤保障一时没跟上来,有的连队一天都没有吃上一餐饭,甚至连饮水有时也供应不及。当军列到达武汉时,官兵们才舒了口气:按预定计划部队要在武汉休息一晚后再向荆州开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