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司马懿吃三国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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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蜀魏之争(2)

不料他话一出口,场中却是一片出奇的沉默。孙资、刘放二人满脸的苦笑,竟都静静地看着他,丝毫没有任何响应的动作。

“二位大人,怎么了?”陈群一愕,“莫非有什么意外?”

刘放拿眼瞥了瞥孙资,苦苦一笑:“敢情陈司空以为徐扬二州还像原来在司马大将军手下时那么容易打理呢!孙兄,你把那两州的情形向陈司空谈一谈吧!”

孙资也是有些无奈地苦苦笑了,抬头正视着满脸疑惑的陈群,道:“陈司空您也知道,往年只要我大魏各地一有饥馑之灾,都是由徐扬二州这两个‘备用粮仓’调粮救急,当真是‘召之即供、供之即足’,从无滞碍——可那是这几年来一直有一位心忧天下的社稷之臣司马大将军在那里随时响应朝廷的诏令啊!司马大将军从来都是宁可让自己麾下的士兵暂时紧着点儿过日子,也要先按朝廷的旨意一丝不苟地把赈灾之粮及时运送过来,解救百姓的饥荒之灾。

“可是今年司马大将军被调往关中地带对蜀作战,留守徐扬二州的满宠和贾逵两位将军可就不像他那样志虑忠纯、顾全大局了!这不,我们还没下诏从他们徐扬二州调粮赈灾,他二人倒来了个先发制人,三天前就送了个八百里加急快报过来,竟然声称今年自己的军屯里粮食收成也不太好,请朝廷不可妄行抽调……您看,他俩倒成了一毛不拔的‘铁公鸡’了!”

“嗯?”陈群听罢,一拍书案,不禁勃然大怒,“真是岂有此理,满宠、贾逵二人真是太过分了!孙大人、刘大人,立刻下诏严词训责他俩!不许他俩对朝廷的旨意推三阻四、讨价还价。”

孙资、刘放见陈群竟然动了真怒,不禁吃了一惊。孙资急忙上前劝道:“司空大人息怒,切莫为了这点小事气坏了身子!”

“哎呀!豫州几十万饥民嗷嗷待哺,这可不是小事哪!”陈群一脸的焦急,“现在关中那边是大敌压境,徐扬二州又不肯调粮赈灾,万一这么多饥民因盼粮无望而在我大魏之中原腹地闹起事来,岂不危哉?”

“司空大人,莫急。司马大将军昨天已送来奏章,决定从关中军屯暂时调拨四十万石粮食火速运往豫州救急……”孙资忽然莞尔一笑,劝住了正急得在议政阁中团团乱转的陈群,“而且,他好像还知道了徐扬二州赖着不肯调粮之事,发出了两封急函,严词训斥满宠、贾逵二将,令他们务必遵照朝廷的旨意及时筹好粮食运送到豫州……相信司马大将军这一出马,徐扬二州必会一切照办的。”

陈群听了,这才稳住了心境,脸色恢复了平静。他定下神来在椅子上静坐了片刻,又呷了一口清茶,方才伸手拭去额上汗珠,叹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话犹未了,他脑中猝然灵光一闪:眼下徐扬二州无故这么一闹腾,司马懿又随即出马这么一搁平——这一扬一抑一闹一平之际,莫非是司马懿自编自演的一出“活剧”?又莫非是他借此在向老夫示威?想到这里,陈群的心不禁蓦地一沉。他知道,司马懿这么一施援手,就弄得自己再也不好意思在对蜀方略上与他对着拧劲儿了。

他在心底暗暗一叹,脸色一肃,向孙资、刘放问道:“老夫听说皇上要下一道诏书,宣称凡再妄议关中战事者,一律贬官三级,逐出朝廷,流放边关;若有造谣中伤司马大将军者,一经查实,严惩不贷。有这么回事吗?”

孙资、刘放听罢,都点了点头。刘放看起来很随意似的开口说道:“陛下确有此意。陛下以为,今年司马大将军初临关中掌兵作战,能够挡住蜀寇的猖狂进攻,‘无过便是功’,不宜任由一些不识大体、不明大局的臣子在司马大将军背后妄议关中战事,以免造成不必要的喧嚣和纷扰。”

陈群听着,脸色却是微微一变,沉吟片刻,幽幽说道:“既是皇上的旨意,也就罢了。只怕这道诏书一下,朝廷今后可就真安静多了,到时候皇上想让哪个臣子多一下嘴也不一定行了!”他一边说着,一边起身背着手在阁内踱了几步,又道:“老夫听说近来汉中蜀寇流传着这样一段颇有意思的传言,说什么‘逢马莫怕,遇獐要躲’——细细一问,才知这段传言中的‘马’暗指的是司马大将军,这‘獐’暗指的是张郃将军……看来在蜀寇心目中,他们对张郃将军还是更为忌惮几分哪!”

“司空大人,既是蜀寇传言,又岂可以此为据凭空臆测妄断?”孙资一听,知道陈群又要提起“临阵换将”之事了,便正色说道,“蜀寇故意放出这段传言,分明就是在挑拨离间,想要挑起我们大魏内部将帅不和,动摇我们的军心,然后他们可以乘机浑水摸鱼,乱中取胜!依孙某之见,不如将它搁在一边不去理睬,一切待到关中战事结束之后再来一辨张郃将军与司马大将军的高下!但是,目前的关中大局,还是务必保持稳定为上!”

陈群静静地听完了他的话,觉得其中倒也并没什么大的纰漏,现在的情形也只能是这样了,便点头称是,不再多言。

诸葛亮偷袭上邽原

虽然和围攻祁山大营的蜀军营垒仅隔了十里之遥,司马懿和他带来的四万五千魏军却并没有立刻主动向敌人发起攻击,而是找到依山傍水的险要地带稳打稳扎地安营立寨,摆出了一副誓与蜀军进行长期对垒的架势。

司马懿的这一举措,再度招致了部将们的强烈不满。大队人马从上邽原辛辛苦苦长途奔袭近千里,本就是来迎头痛击蜀寇,及时解救祁山之围的。谁曾想司马大将军一到祁山脚下,又是安营扎寨,又是修筑鹿角栅栏,根本没有和蜀军对阵开战的意思。这让费曜、戴陵、郭淮等一干大将又是怨言四起,群情激昂,个个摩拳擦掌,来到司马懿的中军帐里请求出战杀敌。

司马懿静静地坐在营帐内的虎皮椅上,听着手下诸将你一言我一语闹腾得厉害,就是一直沉住气不表态。待到大约半个时辰后,诸将的唾沫也讲干了,话也讲完了,人也吵累了,帐中渐渐静了下来,司马懿才不慌不忙地抬起头来,双眸深处猝然一亮,寒光四射,冷冷地逼视着帐下诸将,含威蓄势,却不发话。不知为何,诸位魏将平时也都是杀人如麻心狠手辣的角色,今日与这不怒自威的司马大将军一对视,竟个个都觉得他目光犀利,仿佛只需一眼便直直地看透到自己心底深处来,顿时全身一阵发寒,不禁闭了嘴,噤了声。

司马懿昂首环视诸将一周之后,缓缓说道:“诸君应当知道,此番诸葛亮大举兴兵来犯,本是蓄谋已久,也蓄势已久。他们以光复伪汉为名,蛊惑人心,而蜀中将士俱愿为其效死戮力,已成虎狼之师,岂可小觑?如今蜀军围攻祁山虽有两个多月,但依本帅看来,他们朝气正旺、暮气未生,如饿虎出柙,不食人肉而不止,极为危险。诸君与他们以硬碰硬,就算不吃亏,然而‘杀敌三千,自损八百’,这也不是临阵应敌的上上之策!诸君少安毋躁,本帅自有出兵一举破敌之时。”

戴陵听得极不耐烦,等到司马懿的话刚一说完,便一跃出列,嚷道:“如今蜀寇临门叫战而缩头不应,岂不让天下百姓讥笑我等胆小如鼠?”

司马懿一听,不禁心头暗怒,却又咬牙忍住,不形于色,藏在袍袖之中的左手顿时咯咯咯一阵骨节发响,竟不知不觉已捏紧了拳头。他沉默片刻,陡然哈哈一笑,道:“戴将军忠勇可嘉,不愧为我大魏虎将,本帅钦服。来呀!传本帅的命令,让戴将军率八千人马,前去应战!”说着,将一支令箭掷给了戴陵,深深地盯着他看了一眼,又道:“本帅在此静候戴将军的捷报佳音!”

戴陵一把接过令箭,无暇多想,立刻喜笑颜开,欢欣雀跃,鼓舞而去。司马懿待他出营远去之后,抚须沉吟片刻,却又唤来张郃,吩咐道:“张将军速带五千精兵尾随戴将军前去应战,在后方为戴将军压阵。切记——此战若胜,则千万莫追;此战若败,则速速撤回!”张郃听罢,点了点头,领命而去。

司马懿目送张郃疾步离去,脸上掠过了一丝忧色。他在心底深深一叹,却是无可奈何。其实,这几个月来,司马懿明察暗访,早已摸清了自己所带的这支关中雄师的底细。关中大军近几年来虽说也曾立下许多赫赫战功,但长年辗转于陇西的崇山峻岭中征战奔逐,早已是“疲而不得休养,劳而不得安逸”,实如强弩之末,难以为继。然而,关中诸将个个却又好大喜功,一味只知逞强冒进,全然不顾自己手下部队之中祸患深伏——正所谓“骄将役疲卒,十战有九败”。司马懿所以一直迟迟不肯应战,也正是虑及此患,不敢轻举妄动。同时,司马懿亦已抱定宗旨,只要此番击退蜀寇之后,便要腾出手来对关中大军进行全面整顿,消其惰气而增其锐气,切实巩固军队的战斗力。但是身为征西车骑将军的张郃,不知是刻意还是无意,不去体察下情,也不懂养精蓄锐,更不配合自己的御蜀方略,只是一味跟着那些好战贪功的将领们瞎起哄,胸无主见,亦无远见,当真是“一将之智有余,而大帅之量不足”。幸好当初曹叡未将关中兵权交与此人之手,否则以他轻躁张扬之作风、急功近利之心性,早已弄得关中局面一败而不可收拾矣!前几年司马懿听人称蜀寇中那名误失街亭的马谡是当代“赵括”,而来到关中之后,他仔细观察所谓“关中第一智将”张郃的所作所为,才从他身上的言语举动中读懂了什么叫做马谡式的“名过其实”。

司马懿慢慢将思绪收回到现实中来,看到帐下费曜、贾嗣、郭淮等将领一个个跃跃欲试的表情,不禁面色一肃,凛然说道:“诸君莫急,我们就在这帐中等待片刻,静候前方战报。本帅有言在先,这一战若是戴将军胜了,本帅立刻放手让诸君奔赴沙场大显神威,决不加以掣肘;若是戴将军败了,则请诸君日后一律谨遵本帅教令,再有妄议出战者以军法从事!”帐下诸将一听,个个面面相觑,都是在心底求神念佛地盼望着戴陵凯旋。

大约过了三个时辰,当天边斜阳的最后一线余晖投进营帐里来爬上每一个将领的鞋尖时,一阵杂乱无章的喧闹声划破了黄昏时的宁静。在听到这喧闹声的一刹那,司马懿从虎皮椅上霍然而立,脸色立刻变得紧张起来,双眼盯着帐外,只是不言不动。

喧闹声越来越近,来到中军帐外却停了下来。过了片刻,“哗啦”一响,只见张郃提着一柄剑锋上正滴着血珠的长剑,一把掀开了帐帘,一身疲惫地走了进来,灰头土脸的,表情十分难看。

顿时,所有的魏将都像木头人一般怔住了!帐中立刻陷入了死一般的沉寂之中!

许久许久,司马懿才颤声问道:“战果如何?讲!”张郃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嗫嗫地说道:“蜀寇出动了两万人马和魏延、姜维、王平等三名大将一齐围攻过来……戴将军拼死力战,受了重伤,被……被抬到后营疗伤去了……我们损失了战骑三百多匹、战士四千余名……不过,蜀寇大概也和我军伤亡的情形差不多吧……”

听着张郃断断续续地汇报着战情,司马懿只是沉着脸,一言不发,两道浓眉渐渐拧成了一团。看来事前他料得没错,蜀军果然采用的是“两败俱伤”的消耗战,企图在双方有生力量不对等的情形下折损自己的元气。他站在那里,久久不语,脸色变得极其复杂。侍立在他身边的司马师看着父亲这般神情,知道他心头已是翻江倒海般难受,也只得在一旁默然观之,不敢插嘴前去劝说什么。

隔了半晌,司马懿才挥了挥手,吩咐道:“来人,扶张将军下去休息。”帐外两个亲兵应声而入,扶着满脸血痕的张郃退了出去。

待张郃刚一出营,司马懿便沉下脸来,一字一句地从牙缝里蹦出一段话来:“诸君要记着,忍而又忍,慎之又慎,伺机而动,后发制人,方是我大魏不战而屈人之兵的良策!戴陵逞狠斗勇,损兵折将,失误不小,立即免去官职,留在营中戴罪立功。日后,军中再有妄议出战者以军法从事!”

司马懿这番话讲得声色俱厉,诸将听了,只得点头称是,战战兢兢,不敢多言。司马懿似乎也有些倦了,慢慢坐回到虎皮椅上,便要示意让众将退下。

正在这时,一名探子气喘吁吁奔进营来禀报:“诸葛亮一个时辰前亲率六万人马直奔上邽原而去!”

这个消息如同平地一声霹雳,震得司马懿身形一晃!看来,诸葛亮果然不出自己所料,终究还是使出了这两招调虎离山、金蝉脱壳之计!他果然向素有“关中第一粮仓”之称的上邽原偷袭而去了!司马懿屏息凝神,极其紧张而迅速地思索着。正欲开口说话,又有一名亲兵闯进营来,禀道:“禀告大将军,陛下令度支尚书司马孚调拨长安守卒一万五千人马,由长安太守牛金将军率领,火速前来支援,目前已驰到五百里外的‘狮子口’了!”

后面的这个消息顿时在帐中诸将心头又激起了烈烈战意。郭淮将军一听,出列急道:“大将军,既然援军已到,就请发令乘诸葛亮主力外出之际,以我军全部精锐向祁山下留守的蜀军发起狙击!这一战,末将自信必胜无疑!”话犹未了,他身畔的诸位将领也是纷纷赞成,帐下又是一片请战之声。

司马懿却面色沉凝,用手捋了捋长须,静静地思考了许久许久,才猛一挥手,道:“不要再闹了,司马师听令!”

场中一下静了下来。司马师在众将向他投来的惊疑不定的目光中跨前一步,出列肃立静听。司马懿从书案的文匣之中取出一只锦囊递给了他,道:“你速去‘狮子口’处面见牛金,将锦囊亲自交给他本人,让他遵照囊中之计,立即施行,不得有误!”

“是!”司马师听令,应声接囊而去。

司马懿神色凛然,又向帐下诸将环视一圈,然后沉声说道:“传我两道军令下去,一是立刻派八百里加急快骑……不,就用本帅的那匹千里宝驹将蜀寇偷袭的消息尽快送到邓艾、魏平那里,让他们及时作好应敌准备!

“二是立刻拔寨,全军用过晚饭之后,自带二日干粮,急速赶赴上邽原救援!”

上邽原的夜晚并不寂静,也没有多少凉意,稻田里蛙声起伏,更是给人平添了一丝烦乱。这里虽说半个多月前还是霖雨绵绵,但毕竟已到了六七月份的时节,夏天的暴热又如沸水一般卷袭而来。关中驻军若非因多年居住于此而适应了这种寒暑交替大起大落的气候,恐怕早有不少士卒已吃不消这鬼天气而生起病来。

此刻,在上邽原周围山坡的麦地里,依稀可见绰绰人影在月光下晃动。走近去看,分明都是一群群魏国士卒正在地里弯腰埋头整齐而迅速地割着麦穗,一片细细密密的“沙沙”之声不绝于耳。

地埂边上,一名银盔素甲的青年将官正指挥着士兵们有条不紊地割麦、收麦、运麦,神色显得有些急躁,不时地向士卒们催促几声。

他正忙着的时候,却未曾发现山坡脚下一位身着红袍的中年将官疾步走了上来,身后跟着两名亲兵。渐渐走近了,红袍将官出声招呼道:“邓老弟,你还在忙哪!休息一下吧!”

那银盔青年将官正是魏军主帅司马懿的秘书郎、留守上邽的副将邓艾。那红袍将官不消说自然便是上邽守将魏平了。邓艾听得魏平的话声,连忙回过身来,迎了上来,慢声说道:“魏……魏将军,小……小陇山那……那边的营垒工事修……得差……差不多了吧?”

邓艾一直有些口吃,但自从当了关中大帅秘书郎后,他就开始有意识地注意随时纠正自己这口吃之弊。所以他现在讲话,宁可说得慢些也要努力争取不再出现结巴。但这是先天性疾病,所以他的口吃也就做不到彻底根除,只是现在说话不再像以前有那么多的“结巴”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