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艳而明澈的笑容,就像天空飘落的桃花花瓣温暖而冰冷地漫漫而来。
她笑着离开我的注视……就像之前她的任何一次离开一样,让迟钝的我猝不及防……窗外飞过天使的时候,珍奇刚刚从地上站起来,她的刚刚来得及抬起一条腿,单膝跪在地上,她说,我去看看杨帆怎么还没有来给我们……话没有说完她就尖叫一声抱住头倒在地上……没有经历过战争的人就不会知道伤痛究竟是什么。比如在敌人对你笑着的时候把匕首插进他的喉咙……活下来的是你,但是你永远都不可能忘记那一张笑脸是怎样毫无防备地在瞬间涌起一层恐惧……如果你的对手穿着天使的制服,那么我们就可以知道当时的你一定身处天使禁猎区。
至于珍奇是什么时候告诉我,她是在天使禁猎区长大的我已经不记得了,我只是知道那一定是在某次我们讨论《桃花》的命名时。而以上的一段话则是在我们共同将那个只身闯入的天使杀死后珍奇哭泣着告诉我的。我永远都忘不了那个天使在死之前透明的眸子中慢慢积淀的恐惧是如何缓缓异化为空洞的死灰……而她美丽健康的身体在当时却只能由于生命的缓缓剥离而剧烈抽搐,而当时的我们,却只能呆呆地看着她漂亮的眸子渐行渐远。珍奇说,她去了天堂……我没有说话,我只是看着她慢慢黯淡下去的瞳孔暗自失神。虽然空洞且无意,但是脑海中却还是交织着她破门而入的瞬间——金光四逸的爆破和她柔美而刚毅的眸子……就像我在任何一部记录片中看到的一样。她,当时就是天使……但是她手中白色的羽箭却在瞬间破空而来,就像是我小时候在未知人口监理中心养的白鸽调皮地从蓝蓝的天空扑进我们的怀抱,是一样的宛若白云……我不知道为什么在她入门的瞬间会把那样一支箭射向珍奇,我只记得珍奇柔和的轮廓突然在瞬间僵硬,她笨拙地想逼开那支美丽的羽箭,却跌跌撞撞地倒在了箭尖,那时后的她还没有匕首。我下意识地伸手抓住破空而来的羽箭,然后本能地向前跃出、转身、刺出针……出手的瞬间也许一切就已经被改写,但是我迄今为止却不知道究竟是什么让我对那个美丽的天使出手。没有目的的攻击是最无效的行动。这是李教官告诉我的,拥有绝对的移动速度的我知道这句话的含义,但是我就是不知道当时的我为什么会在瞬间完成了我生命中第一次的行动。虽然我一直记得我本能地针插入的是她的泪泉穴,那是人类悲伤类生物电的交集点。这是一个莫名的穴位,中招者会记起所有的悲伤……如果当时她的箭不是射向我,你会不会出手?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珍奇的问题,就像很久以后我同样无法回答她的另外一个问题一样。
她说,如果桃花的匕首不是刺向我的咽喉,你还会不会出手?
我不知道我该怎么回答她的问题,我只是觉得有一种奇怪的感觉慢慢地在心底盘旋,就像后来我和珍奇在桃源看到的真正的乌云一样——厚重而且盘桓不定。
珍奇看着我紊乱的意识,突然迅速地起身把那个死去的天使拖到大厅的尽头……我看着她几近条件反射地完成着一系列的动作,然后我们躺倒在地板上扭头互相看着,直到杨帆带着一大队的天使赶来……杨帆打开大门的时候我们刚好笑了一下,笑容随着巨大的开门声在空旷大厅内激荡的回音慢慢消退……现场的历史回放证明我们的正当防卫,而杨帆也提供了珍奇的全套合法身份证明。
她死得不明不白,但是你们做得对。这是里莲教官在他们走掉以后对我们说的惟一一句话……然后,我们通过了保密训练的最后一次考试——和教官对手,并且击败他们。
他们告诉我们,这是一次战斗,在这里我们将把我们保留的最后一招教给你们,有没有资格让我们把那一招教给你们并最后击败我们,就看你们的修为了。
最后的一招,究竟是什么时候被我学来的我并不知道,我只是知道在我将针刺向李教官的“泪泉”时,他笑了,然后他停止了对我的防守和进攻……而甄教官则是在一直落败又一直狼狈地被踹飞出去的珍奇下意识地抄起身旁的一根锈迹斑斑的铁棒,并且紧张地和她对峙时笑着拍了拍紧张得腿微微发抖的珍奇的肩膀。告诉她,选择一件属于自己的武器就是一个战士最有效的绝招,还有就是不要忘记要全力以赴。
结束了我们的保密训练后,我们也马上接受了我们的最后一节技术训导课程。在此之前,我们从来不知道自己将要从事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工作,而只是接受简单的操作类和肤浅的理论教学。但是,当我们再次换上纯白的工作服站到213冷清的工作室的时候,我们终于看到3个月前那些黯淡灰暗的仪器是如何欢畅地忙于自我检测的。在这里我必须告诉大家,在之前我们所接受的技术训导可都是在我们接受保密训练的大厅内进行的,用珍奇的话说,就是让我们在训练途中让大家消遣的谈话节目……当然在这个谈话节目中我们还是依稀感觉到了在大家的笑脸后依稀掩盖着些什么冰冷的故事。因为杨帆曾经笑着说,让你们两当世奇才参与我们的行动可不是因为你名声在外,而是我们确实需要你们。如果没有你们的哈,我们的实验将可能无法进行……你们可得加油咯,不要辜负了……说到这里是她顿了一下,然后在众目睽睽下硬生生地把舌头转了过去转口说到——大家——的期望啊。我看到她的飞快地脸红了一下,并且她很不自然地把目光从我们身上挪开了。而其他人也是不约而同地找借口避开了我们的视线…………
谁听说的,快乐没有顾虑
你听寂寞在盘旋
蓝天下没有灰色的乌云
从来寂寞不和绿色一起忧伤
轻轻的泪流成河
悲伤只是天边的倒影
狠狠的嚣张寂寞地神伤
谁说的寂寞和快乐在一起
你和我在一起明天会不会有梦
……
这首歌是杨帆介绍给我们的——为了打破刚刚由她制造的尴尬。歌手叫李茜,拥有天使般让人心疼的声音和让人心痛的柔软透明的眸子…………
甜蜜绽放在天亮
我们却悲伤得失去方向
……
其实我认识李茜,在她还没有为众人所知的时候,她是我的好朋友,我从来都不敢去看她的眼睛,因为那样会有激越让人不安的眩晕。她养过和阿布一样的鸽子,但是最后她把它们全部送给了阿布。她说我承担不了这些纯净和洁白,我害怕有一天我会失去一切,这个世界里的人都在彼此利用。没有人可以真心对待自己遇到的生命。他们只知道互相利用。你懂吗,她说。其实我们都是卑微的生物,在这个飞快运转的世界里寻找我们自己的灵魂……但是往往人们忘记了自己在找的是什么或者干脆忘记了自己原来一直只是在寻找……她说这些话的时候我还小——她虽然只比我大3天,但是她的思考从来不是能为我所理解的。
直到我和珍奇再次相遇在我们的《桃花》,我才隐约知道了李茜在那时候想告诉我的究竟是什么……后来,在《桃花》中,李茜最后一次在这个世界上留下了她那从来都没有人理解的那天使般嗓音……在她泪流满面地唱出《桃花祭》的时候,我仿佛听到时间在耳旁迅速结冰的声音……而她的嗓音,在最后一个音符结束后便变得沙哑——她为这首歌付出了她的全部。但是我换回了灵魂的救赎——这是她自己说的。她说,谢谢你们给了我这个机会,让我没有抱憾终身……看着李茜沙哑着嗓子对我们弯腰的时候,我以为我看到的是饶俊。
他笑着对我说,我要做本世纪最伟大的作家,我要让人们重新学会审视自己的生命……饶俊曾经严肃地告诉过我,他说,其实作家就是在替人们思考的人,人们由于各种原因而不能或忘记了思考自己的生命,而作家要做的十分明了,就是在他们头顶触手可及的地方用文字替他们搭建一个平台,然后他们就会自己爬上去。这就是进步!他兴奋地说着,似乎已经忘记了其时的他,只是待在一个本区最混乱的天使禁猎区的一个废弃的地下室内的一个没有人知道的自以为NB的文学青年一样。他说,当他们进步以后,我们就会发现他们,或者说是我们,他兴奋地咽了口唾液激动地说着。对,我们。我们的极限,就是我们智慧对于生命的理解所能达到的极限就会提高到你所搭建的平台之上。于是……他脸色由于激动而变得红润。于是,他说,你就可以在下一个他们能够找的地方给出你所能给的下一个平台。然后……说到这里,饶俊突然停止了激动,默然神伤。他说,但是,有多少人还记得去寻找呢?眼睛里存贮着一片灰绿的寂寞。我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在破败的地下室窗口,一株奇曲的桃花正默默地开放在一群墨绿色的叶子顶上…………
开始的寂寞不记得曾经的云淡风轻。
我最喜欢这句,杨帆说。然后他们突然转移话题开始讨论家里面的猫咪为什么厌食的问题上面去了……珍奇就在这时暴露出了她不安分的本性来,她悄悄地拖着我从激烈争论着的人堆中退出来,然后我们悄悄摸到了213的门口。一切顺利,可是我没有料到当我们打开门后却一头撞上了一个高大的物体……马东以一种我们从未想象过的方式出现在我们面前——他笑着拍了拍我们的脑袋,然后把完全呆掉的我们带回了杨帆身边……就像在很久以后他笑着拍了拍我们的脑袋然后把打开大门的钥匙交给了我们一样……我是马东,你们的监理,以后你们的工作和生活的问题将由我全权负责。他一本正经地说完然后突然冲我眨了眨眼睛。
我傻傻地愣着,然后和珍奇一起冲着他眼角调皮地笑了……马东长得像一只骆驼,高大、结实而且目光阴郁而沉稳;总是在微黑的脸皮下面让你看见写着善意而深远的笑容。走路的时候他会习惯性地走在众人之前,就像骆驼的头领一样。偶尔漫不经心似地回头查看自己的队伍是否有人掉队……我不知道这样的一个男人怎么会成了杨帆的老公。虽然我们不乐意看到杨帆嫁给我们的骆驼,但是我们还是乐意在背后叫杨帆“木马”。当然后来还有人由此推理出了“旋转”、“兔子”、“嫦娥”……我只能举例到这里了,至于再后来的什么“八戒”就有点悬了,说不清楚了。
有人不知道从哪里听来的一句话“出来混,迟早都要还的。”此人热衷于电影事业,号称看完了世界上所有未知、已知、见得人、见不得人的电影……人称影魔。就像大家都习惯于把一个影星叫绰号而不叫真名一样。但是,人算不如天算。后来此人郁闷地发现大家都只知道他叫“影魔”却很少有人知道他出来混的本意要让众人知道在世界上有一个电影奇才叫罗愈。
罗愈有一梦想。他曾经在参加一次由著名的《茁壮汽车杂志》联合世界上前五强的车队举办的“老概念汽车速度大奖赛”时踌躇满志地告诉我,我将会是世界上最伟大的电影人。然后他神秘兮兮地看了看四周,接着突然揪住我的耳朵,小声的说。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参加这次“老概念”吗?你别以为我是喜欢复古速度比赛,我只是来拍摄我的成名之作的。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知道为什么他会笑成那样,惹得警卫过来询问是否要接通“紧急特殊人员处理中心”。我在愣了半天以后,终于又听到罗愈说话了。他说要破例让我参观他在此次“老概念”中的特制摄影车。都是我自己动手改装的。他得意地向我炫耀。我看着他车上的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装备感到头疼,虽然他一再地向我解释哪个灯管是什么方向的什么光;哪几个摄像机是专门为了后期AD效果(全景再现效果)处理而准备的;哪个构件是为了在影片中制造“意外”用的……但是我觉得在复古速度类项目中参赛机械的动力输出和自身质量比应该是值得每个参赛选手认真考虑的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