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锡德,在这个小镇上,能干出这样卑鄙无耻的事的人除了你,不会再有别人。如果当时在山上的是你而不是哈克,你肯定会悄悄溜下山去的,假装什么都没发现,而且不管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你都不会对任何人说。除了这事,你还能干出点其他什么事吗?你自己什么也不做,还不能容忍别人做了好事受到赞扬。寡妇刚才就是这么说的。现在你赶快跟我滚出去。”汤姆扭着锡德的耳朵,把他推出门外,还踢了他两脚,“你可以再去向姨妈告我的状,如果你敢,我明天就会找你算账!”
不一会,寡妇家的餐桌就围满了前来的宾客,十几个孩子在旁边一张略小的桌前就座。就餐进行了几分钟左右,琼斯先生开始发表了一段简短的讲话,首先他非常感谢寡妇对他及他的儿子的褒奖,不过,他说,还有另一个人才是最值得提出嘉奖的,只是,这个人相当的谦逊,始终不肯向其他人透露事实真相……接下来,他用流畅的语言叙述了哈克在那晚跟踪强盗上山的冒险经历,他把故事讲得妙趣横生。然而,在座的各位事前已经了解了全部真相,即使当场假装惊讶和感叹,也远远达不到本应有的效果,但是,寡妇却表现得非常出色,她显得异常震惊。然后,对哈克大肆赞扬,说了很多感激不尽的话,她没有发现哈克正因为穿着新衣服而浑身不自在的状态,然而,这身新衣服本来就是为了让他在晚会中显得更加突出而准备的。
寡妇向大家宣布,她打算收养哈克,给他安定的生活,让他受好的教育。而且,以后等她有了钱后,还要资助他做个体面的营牛。
汤姆感觉到机会来了袁他十分骄傲地说:
“哈克用不着别人资助,他现在非常有钱。”
大家都吃惊地望着汤姆,出于礼貌,他们都尽量忍住没有发出笑声。可是,很明显袁没有相信这个事实。
汤姆接着说:
“哈克现在有钱了。我知道你们谁都不信袁但是,这是事实。你们先别笑,等我一下,我可以证明给你们看。”
汤姆说完就跑出去了袁一屋子人默不作声,面面相觑,都把目光转向了哈克,哈克尴尬不已。
“锡德袁汤姆这是怎么了?”波利姨妈觉得非常难堪,“他总是这样袁让人无法理解袁给我找麻烦,我真是……”
波利姨妈话音未落袁汤姆就费力地拖着两个重重的袋子进来了。
汤姆把袋子拎到桌子上,然后倒提着,把亮灿灿的金币“哗啦啦”的倒了一桌子袁说:
“你们看,我说的没错吧!这些钱袁一半是我的,另一半就是哈克的。”
这满桌的金币让满屋的宾客目瞪口呆,人们看着金币沉默了好一会。然后纷纷问这是从哪里来的。汤姆不慌不忙地把整个故事从头至尾详细地说了一遍,所有的人都在倾听,没有谁打断他的话,等他讲完后,琼斯先生开口了:
“原以为我可以给大家一个惊喜,没想到,出现了更为惊奇的事情,我甘愿退出。”
大家一起把钱数了一遍,一共有一万二千多美兀。谁也没有一次见识过这么多的现钱,当然,在座的某些人的财产要比这还要多得多。
汤姆和哈克的金币事件很快就传遍了整个小镇,在这个相对贫困的地方,得到突如其来的财富,而且是真金白银,该是多么轰动的一件事啊!人们不断的在议论,在羡慕,在感叹,以至于许多人都被这事弄得神魂颠倒,他们把圣彼得堡所有的鬼屋都翻了个底朝天,有的甚至被翻了不止一次,人们把每一寸地板都撬开,深挖地基,细心捜索。这些疯狂寻宝的人有男孩子也有成人,还有那些平时看起来相当古板的男人。
他们把汤姆和哈克奉若神明,每当他们出现,就会有一群人围上去讨好他们,赞美他们。曾经,这两个男孩是人们眼中的淘气包,现在,他俩说的每一句话都成了金口玉言,他俩做的每一件事都是最有出息的事。最后,他们发现自己再也不能随便乱说话,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玩游戏了。
大家还归纳总结出两个男孩以前所做的一些事情,推断出那些事都是别具一格的,极富创意之举。报纸上甚至特别登出他俩的生平简历。
哈克的钱被道格拉斯寡妇代为保管,她把那些钱存入银行,波利姨妈也请求撒切尔法官把汤姆的钱照样存入银行。这样,两个孩子就有了收入了,每个星期都能获得一美元,每个星期天还能再得到半美元。这比牧师的工资还要高,而牧师的工资只是口头上承诺的,通常是拿不到那个数的。在那个时代,一分半美元可以担负一个家庭一个星期的房租和伙食费,还可以支付一个孩子上学的各样费用。
通过一系列令人吃惊的事件袁撒切尔法官对汤姆赞誉有加。他常说袁能顺利地把他女儿从山洞里带出来袁肯定不是一个普通的孩子。贝基还告诉了父亲另一个秘密,汤姆曾经在学校替她挨过鞭子袁她还请法官一定要原谅汤姆袁因为他是因为她才说的谎。法官听了非常感动,他称赞汤姆的谎言是善意的,是高尚的,是慷慨的,能做这样的事的人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伟大的人物,因为他有着无比宽宏的胸怀和过人的胆识。法官一边踱步一边激昂陈词,贝基觉得父亲在这一刻真是太可亲可敬了。她马上跑去找汤姆,告诉他这一切。
撒切尔法官建议汤姆将来向律师这个职业发展袁要不然就去当一名威风的军人。他表示愿意帮助他进入国家军事学院,并去全国最上乘的法律学院学习。
哈克被道格拉斯寡妇收养了袁而且他本人还拥有大量的财富,因此,他被带入了社会上层。准确地说,是被生拉硬拽进去的。他忍受着别人难以想象的痛苦和折磨。寡妇的佣人们天天把他洗得白白净净的袁给他穿上整洁体面的衣服袁每天要把头发梳整齐,衣服刷干净,晚上还得躺进洁净的被窝。不仅如此,他还被迫使用刀叉、餐巾和碗碟。他还必须进学校,上教堂袁同时还得用礼貌的语言和人对话。他的手脚被禁锢,他的自由被剥夺。
可贵的是,哈克默默地忍受了三个星期袁没有反抗。最后,他终于忍受不了,跑了出去。整整两天不见踪影。大家焦急万分,四处寻找,甚至还跑到河里去捞。到了第三天,汤姆在一个旧猪圈里找到了这位逃跑者袁他刚刚才吃过一点随处摸来的食物袁现在正舒服地躺在草堆上抽旱烟呢。他又恢复成以前的模样,穿着脏兮兮的破烂衣服,头发像一蓬乱草。汤姆告诉他,他给大家惹下了多少麻烦,催促他赶快回家。可哈克悲哀地告诉汤姆:
“别说了,我已经很努力地试过了,可是不行,我真的做不到。我不习惯那种生活。虽然寡妇对我非常好,但是她总是逼迫我每天在同一时间睡觉、起床,她天天要我把头发梳整齐,还逼我洗脸,她坚决不让我睡在木棚里。但是,汤姆,睡在那样的房间里很闷,我透不过气来。而且家里到处都干净亮堂得像个水池子,我完全不能随意走动、翻滚。这太难受了。我还必须上学,去教堂,我不能抓苍蝇,不能抽烟,不能光脚,一切都得按规矩来。天啊!我真的是受不了!”
“你听我说,哈克,大家都是这么过的。”
“不行,我不是大家中的一员,我受不了这个。我快要憋坏了。我想干什么都得经过批准,钓鱼要批准,游泳要批准。我还不能说脏话,必须说好听的,彬彬有礼的。真他妈的!你知不知道,我每天都悄悄上顶楼去,破口大骂一通,不然,我会憋死的。寡妇还不准许我抽烟,不准我随意打哈欠,不准我大声喊叫,还不准我在别人面前抓痒痒……”哈克痛苦得脸都抽起筋来,“真是见了鬼,我从未见过像她那样的女人,成天祷告个没完,我必须逃跑了,眼看着学校马上要开学了,我再不逃跑,就得被抓到学校去了。汤姆,你不知道,我感觉发了财根本没有人们说的那么好,老是提心吊胆的。像现在这样,才是我想过的日子,我就在这儿待着,哪儿也不去了。就是那些钱把我弄成这样的,要不,你把钱全拿走吧,偶尔给我一两个钱就行,说不定我平常还能偷一点东西,那就不用钱了。汤姆,你去把钱从寡妇那里要出来吧?”
“哈克,我不能干这种事,你也知道,我绝对不会干的。而且,我想你再多忍耐几天袁很快就会习惯这种生活的,说不定也会喜欢的。”
“习惯?不可能!难道坐在燃烧的炉子上,坐久也会习惯吗?我不喜欢发财袁一点也不好!我不喜欢住在那种不透风的房子里,我喜欢在树林里,我喜欢去河边袁我也喜欢待在猪圈里。咱们不是有枪吗?干吗不现在就去当强盗?让那些见鬼去吧!”汤姆终于找到话题了:
“哈克袁你明白袁即使是发了财袁也不能阻止我当强盗。”
“没错!你的话当真,汤姆?”
“当然袁就像我现在在你面前一样真。只是,哈克,你要知道,如果你不能得到大家的尊敬袁你就不能加入我们。”
哈克高昂的兴致立马被浇上了一盆冷水。
“为什么不让我加入呢?我不是还和你们一起当过海盗吗?”“那是袁可海盗跟强盗没法比。强盗要比海盗高尚很多,在很多国家,那些强盗都是高贵的贵族,他们有的甚至是公爵这样的人物。”
“汤姆袁咱俩是好朋友不是吗?你可不能扔下我不管袁你是不会那么做的。”
“我当然不愿意扔下你不管袁可是,我也得顾忌一下别人的看法,难道让他们这么说:‘瞧瞧袁汤姆·索亚帮里都是些什么人啊,全是些低级下流的家伙们!’他们会看不起你的,那样我会很难过的,你也不会高兴的,是吧?”
哈克沉默不语了,他正在痛苦地做出选择。最后,他说:
“如果这样的话,我还是回去再试试。看看我究竟能忍受多久。不过,你可不能抛下我,汤姆。”
“当然,哈克。咱们一言为定!我们走吧,我会替你向寡妇求个情袁请她对你的约束稍微宽松一点。”
“真的可以吗?那太妙了!只要她不要对我管束太严,让我偷偷抽烟,偶尔骂骂人,再能和大伙儿一起打打架,就更好了。咱们什么时候把强盗的事干起来?”
“马上就办,我得把所有的男孩子召集在一块,说不准今晚就能盟誓入伙呢!”
“什么是盟誓入伙?”
“就是大家一起发誓成为兄弟,永远忠于这个帮派,互相信任,永不背叛,永不泄密,如果有人敢陷害帮里的人,咱们就让他全家不得好死。”
“这太有趣了袁汤姆!我迫不及待地想加入了。”
“我敢保证会有意思的。我们盟誓的时间得在午夜,而且要去最阴森可怕的地方去,我看最好找一间鬼屋。啧!可惜那些人把所有的鬼屋都翻了个底朝天。”
“午夜这个时间不错袁剌激!’
“当然袁我们还要在棺材上盟血誓。”
“啊哈!这个主意太好了!比海盗有意思多了。我这就和你一起回去,就算是跟寡妇一起住上一百年也行。我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强盗的袁寡妇一定会为我感到自豪的袁她决不会后悔救我出苦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