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哥,轻点!”一个压抑的男声从门外传来。
“怕什么,人都被军队转移走了。不趁现在多弄点吃的喝的,等东西被别的没走的人划拉去,咱们就等死吧。”另一个沉沉的男声传来,这个赵哥继续说道:“这两天你还没看出来么?前天工大那两家,还有昨天的,这次地震,有准备的人不少。昨天地下室你也看见了,够几个人用半年的。要不是看东西实在多,我也不会对那两个老头老太太下死手。这种事,做一即做百,你也别胆突儿的了。我看这次天灾,不是个善相,没震死是命大,就得琢磨怎么多活几天。”
“咣!咣!”又是两脚。
李十方贴在墙边,心念急转。看样子外面这两人是来洗劫的,他们已经认定地下室有惊喜了。他们手里肯定有手电之类的照明物,把包放在这里不会有效果,而且他们手里已经沾了血,刚刚又这么一嘚嘚,如果破门进来肯定是不能善了了。怎么办?
李十方看不见薛景的表情,他不知道这算是自己倒霉还是薛景幸运。他摸索着将脚边的包都拎到身后,怕万一两人进来引发打斗将里面的东西无谓碰损,把刚才坐的椅子摆到自己身前,拽来皮箱立在椅子上,自己尽量蹲在墙和椅子皮箱构成的暗角里。想了想又手向后摸,摸到自己背来的包后在里面拿出两瓶矿泉水,脱下外衣,把一只袖子打成死结,放了一瓶水进去,留一瓶放在箱子上。
如果他们进来,薛景当饵,自己做奇兵。
“当当!当当!”外面的人居然带了重锤在破坏门锁,看来之前几天地下室的收获给了他们巨大的甜头。
“当当!当当!……”
“当当”声在静静的夜里扩散又聚拢回这间漆黑的困兽房,这种声音简直就是酷刑,声声敲在心坎,折磨人的神经。李十方真想冲过去向门一脚,然后大喊一声:“敲你妈的敲。”可他知道不能,一旦出声,自己就得面对暴露之后的代价,包括一会可能的打斗,包括明天出门的危险。
李十方极力控制自己,深深地吸气,深深地呼气,几轮过后,他向着薛景的方向轻轻的说了声:“有我,放心。”
“咣当”一声,门开了。
一束手电光刺了进来,在中厅四下晃着,一个男声说道:“空的,赵哥,白费这么大劲儿了!”
脚步停在中厅,赵哥“嗯”了一声,马上又跟一句,“不对,有烧蜡烛味儿……”随即恶狠狠的喊道:“出来……出来……”
喘息声起,脚步急沉,手电光乱转。
终于手电光照到了蹲在墙角的薛景,在她脸上停了停,又沿着墙线向李十方对面的墙角流去。
角落里的薛景突然“啊”的尖叫了一声。手电一抖,往她照去。
不能等了!
李十方陡然起身,抡起手里的衣服向门口的手电光源蒙去,看见门口光线一暗,抄起箱子上的矿泉水前踏一步向门口一人高的地方猛掷。只听门口“还有……”“砰……”“我草……”
李十方M9左手交右手,弓着腰窜过去一声不吭挥刀就砍。
一刀走空,想也不想再前一步,扭腕上撩,身前的人闷声惨哼,刀锋破衣入肉的感觉从刀把上传来。突然眼前一个黑影兜头压来,李十方咬牙身子前探,刀往前捅,躲过头部用脊背承受伤害。“噗!”“啪!”他的刀扎进了前面人的身体,一根棍子也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他的背上。
剧痛传来,李十方撒开刀双膝一弯,就着来力一个趔趄连滚带爬的冲向了房门。手电已经掉到了地上,光束直直的打在里间的东墙上,除了地面一块儿,中厅四角皆黑。
“你妈的……”另一个进屋的大块头看见同伙中刀,抡着手里的铁管疯骂着向他追来。李十方跑到门外,抽出腰上的甩棍,左手把着房门用力甩合,对方收脚不及“咣”的一声撞在了门上。李十方拉开门就是一脚,将对面的人踢开距离,跟步进屋抡棍就打。
对方已经没了章法,一手护头,一手持棍乱挥。李十方彻底打出了杀气,他心里隐隐知道自己可能已经杀了人了,突然对面男人身形一停,李十方不管不顾,抡圆棍子照男人脑袋就是一下,男人倒下去了,李十方看到了站在对面的薛景。
捡起手电,看着躺在地上已经没了声息了两人,李十方靠墙坐了下去。用手电照了照手里握着刀的薛景,又照了照脚旁背上开了口、身高足有1米85的男人,他想说话又觉嗓子发紧。
“你后背怎么样?”先开口的是薛景。
“外伤,一会再看。先看看这两个怎么样了?要是……都死了,咱俩把他们拖到外面去。”
…………
李十方把破门而入两个男人带来的包和身上的兜搜了个干净,然后和薛景一起把他们拖到离地下室较远的废墟,扔进了一个塌了一半的房子里。返回时两人在附近找来一些砖石和木板堆放在地下室门外做掩饰,李十方还特意搬了几块门口的大块水泥进屋顶住被破坏了门锁的房门。这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但配合的却默契非常,好像商量好的一样。
一气儿折腾了足有近一个小时两人才坐下来休息。李十方找来一块下午蒙窗户时剩下的碎布,坐在蜡烛旁极力抑制自己因兴奋和用力过度而发抖的双手,仔细的擦着自己刚才跟人拼命用的M9,薛景则坐在他对面细细的喝着一瓶矿泉水。
“我杀人了,一个或者一个半,也可能是两个整”,李十方强迫自己不去想,他在心里不住跟自己说:“我是自卫!我是自卫!他们破门而入,他们来时就心怀杀机!我是自卫!”
看见李十方插刀进鞘,薛景放下水,深深地看着他道:“别弄了,让我看看你后背怎么样了。”
一提后背,李十方才发觉后背疼得厉害,他咬牙撩起衣服,薛景拿着蜡烛凑近看了一会,说:“严重淤血,明天你可能动不了胳膊了,要尽快找一些化瘀的药。你站直深呼吸几下,试试胸腔有没有刺疼的感觉。”李十方照做几下,摇了摇头,看着薛景的眼睛说道:“我背来的包里,带了两瓶云南白药,你帮我找一下。不提没感觉,一提突然疼起来了。”
薛景找出云南白药在李十方背上均匀喷好,把药重新放回包里,看着蜡烛轻轻的说道:“谢谢你救了我。”
李十方拿过外套穿上,从包里摸出唯一的一罐午餐肉,边开边说:“我也得谢你的。若不是你同意我留在屋里,我守在外面等老杨,刚才说不好就先着了他们的道。一因一果,谁也别说客气话了。今天运动量太大,改善一下伙食,吃完睡个好觉,希望明天老杨能回来。”
地下室之前是薛景家的旧物堆放地,中厅右边一个几平米的小屋子里将将放了一张1.5米的床。余震间歇,薛景曾回到一楼的家找出了几床被褥和一些日常用品抱回来堆在床边,地震三天来她大多时间都是在这个床上躲过来的。
浑身又痛又乏的李十方看到小屋有床的时候心头一喜,马上又尴尬起来,心里暗想:“今天晚上免不了打地铺了。”
薛景把蜡烛在床头的高凳上放稳,背对着李十方说:“你身上有伤,你先睡,我不放心门,我守一会再睡。”李十方听了赶紧说道:“给我点垫着的东西,我睡地上就行。你在这睡吧,晚上我留意门。”
“不行,这里是地下室,跟楼上不一样,地上太凉。”薛景说着侧身就要出去。
“没事的。”李十方抓起一叠被就要走。
薛景按住李十方手里的被子,看着李十方的眼睛说:“我睡里面,你睡外面,别争了。”说完脱鞋上chuang,挨墙躺下。
李十方骨子里也不是拘泥不化的人,而且实在是疲极了,将手里的被子抖开,贴着床边也躺在了床上。
火苗一跳一跳地不住摇曳,将这个全封闭的小屋镀上一层暖黄。就在十几个小时前,他们还是完全意义上的陌生人。可现在,两个只认识半个下午,一起经历了一场生死劫的男女鬼使神差的休息在了一张床上。两人都没有一丝绮念,一个还在回味刚才的生死惊魂,一个神游在渴望已久的烛光中。
“熄蜡烛么?”李十方微侧头问身边的薛景。
“没剩多少,点着吧。我多看会。”
“刚才你为什么不躲在我身后?”
“屋里没光,两人站成角度机会更大一些。”薛景眼睛盯着棚顶,悠悠的说道。
“你刚才叫那一声,是吸引他们注意力,好让我动手?”
“恩。”
李十方心里暗叹,不知道是这个薛景本身就如此冷静,还是当外科女医生的都这样,不管怎么样,这个女人会是个帮手。屋子里静了下来。
“李十方。”
“嗯?”
“明天去哪?”
“出去找点吃的回来,在这里等老杨。有他咱两能保险很多。”
“……他要是不回来呢?门已经坏了,要是再有刚才那样的人找来,或者多几个人,怎么办?”
李十方想到自己短短一天来碰到的两拨恶人,心知如果外部援助不到,随着资源越用越少,留在这个城市里的人都是危险分子,暗暗咬了一下牙道:“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这个时期,他人即地狱。”
听到李十方最后一句,薛景轻轻扭头看了他一眼,高凳上的烛火落在眼睛里,抖了几抖,“啪”的爆出一个清脆的烛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