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历史洪宪宫闱秘史演义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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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帝制取消后之官闱艳史(6)

袁氏在日,筦钥出纳机关之大权,悉畀诸洪妃一人经承之,以故,洪之私囊所有较他妃而优厚。历年蓄积,竟达数百万之多,悉存储某某外国银行,事极秘密,当时无有知之者。惟克定稍稍悉其底蕴。及袁升遐后,克定悉举内部此指宫中一部分而言财政权,夺为已有。盖克定素知洪妃平时非常跋扈,屡于袁前媒孽己之短处,故今兹藉是以报复之也。洪妃因与力争,谓先帝遗诏,曾严令家族毋许妄更旧制,今口血未乾,遽违谆嘱,揆诸势理,似有未合。克定置之不答。由是,对于洪之感情大恶,即应给之月支,或不予,或愆期。洪妃不面索之,不给也。克定尝谓所亲曰:“洪氏为害群之马,不亟去之,终贻后患。”是语为洪妃侦知,因思不若为先发制人之计。乃暗中挑拨诸妃曰:“姊亦知彼人指克定拟尽逐吾姊妹行而去之乎?”诸妃愕然叩其说。洪妃遂捏造种种谰言,众惧甚,咸求计于洪。洪曰:“别无他策,惟有与彼分析财产为第一着,脱迟延,恐老爷子积蓄,弗得为吾侪所有矣。”众曰:“善。”

拟向克定开谈判。洪妃急止之曰:“徒与彼人哓哓无益也。为今之计,当先面邀某钜公,或可有效。盖老爷子濒危时,早料及必有今日,曾以是项全权,尽畀之某钜公。吾侪苟偕往,历诉彼人之虐待,渠未有不恻然心动而助吾姊妹者。”众韪其言。

明日,适某钜公至。洪妃招集诸妃于己室,面乞某钜公莅止,告以所苦。某钜公意似不许可,曰:“兹事出诸汝侪之造意,匪惟芸台绝对不肯承认,抑且有所藉口。谓汝侪将挟有其他之思想,及不规则之举动。且正在居丧之中,忽倡言分产,外人亦必妄生猜测,飞短流长也。吾为汝侪计划,姑俟诸他日可也。

“诸妃默不一语。洪氏亟致词曰:“公言确有至理,然妾谓过此以往,妾等虽欲分析,亦不可得,故再四磋商,宁冒大不韪,要求我公云天一垂手也”。语已,长跽其前而泣。某钜公睹是状,意良不忍。自念彼殆有不得已之苦衷在耶。且克定为人,余所素知。谓若辈勉与共处,终非长策。莫如趁此际为彼解决之之为得计。意已定,遂慨然允许,与克定微露其旨。在某钜公心理上,以为克定必严词拒绝,而不知正合其意。因欣然曰:“伯父即不言兹事,余亦将俟诸务部署毕。与伯父提议及此,不图伯父实先获我心也。至分产手续,吾父遗嘱中早经支配安垂,余当遵训履行。”某钜公颔之。于是袁氏分产之大问题发生矣。明日,先以查核财产实数为开始入手办法,合计现金恒产约二千万金。克定首先提出要求条件,商于某钜公。谓分析之事,自宜根据遗嘱,不容稍有变更。惟吾族人口浩繁,谁无私囊积蓄。要知此项私囊,亦皆吾父辛苦得来,若仅分公积财产,不特稍欠公允,抑且苦乐不均。今宜各出其个人所有置之公积财产中平均分派,庶并无轻重偏畸之弊。克定此语,盖意有专注与影射而云然也。当克定宣布时,洪妃周妃,首先极端反对。曰:“各个人私蓄,系当日于应得之月薪中,积累而致。

至珍贵饰物,或为老爷子之所赍,或为自置,似未便舆公积产相提并论也。”诸妃闻是语,靡不表不同意。众口一词,谓为不可。克定卒弗能得其要领而散。旋思得一策,亟使人召诸妃至,以言恬之曰:“若仅以二千万公产分析,每人所得为数甚微。须知洪周两氏之私蓄,较公产过半,设悉数内入公产中分之,则一律平均,无多寡韪殊之弊,汝侪又何乐不为乎?”诸妃曰:“万一彼两人不肯出其私囊,公子将以何法处置之?”

克定笑曰:“明日,吾当众宣布,彼必不应命。吾即旋展迅雷弗及掩耳之手段,率领仆从径人诸人之室而搜括之,则得矣。

“诸妃称其计之善。既返,悉各以存储寄顿他处,仅留其不甚宝贵之物品,及零星款项,以备检查而已。及明日,克定又邀众至,提议兹事。洪周两氏仍坚执前言,且指天誓日,谓己宝无多积蓄。克定曰:“吾滋弗言。”于是不容两妃置辩,即挈其心腹臧获辈多人,蜂涌入诸妃室,倾囊倒箧,严加搜检。凡有所得,悉编列号次,逐件登载册簿中。虽一丝一缕亦无所遗。

纷报竟日,始蒇其事。诸妃虽各有所储,亦仅值中人之产。盖以事前闻耗有所戒备故也。惟洪妃最为富有,计银行储券四百余万,现金及纸币五六十万,珠宝金翠装饰品,约值数十万,而衣物尚不在此数。周妃所有,虽稍亚于洪,然综计总数,亦有三百万元之谱。克定笑谓两妃曰:“充汝二人每月应入之资,暨吾父平时赐赉之数,安有如许巨款哉?非侵蚀公积金,焉能若是?”斯时洪周两氏,虽具有狡黠伶俐女秦仪之口吻,至此亦自知理屈词穷竟无一语为已辩护。惟有痛哭流涕,要求某钜公缓颊,不似畴昔之兀傲态度矣。分产之日,克定除邀其同族至戚因入京吊丧者、数十人列席外,所有一切事务,悉遵乃父遗嘱。统归某钜公计持之。先是克定核计原有之公产,舆夫洪周两妃之私蓄约三千万上下。因舆某钜公商曰:“余长子而又嫡出者也,在理,宜独得财产之半数,其半支配而分派之。

“某钜公似嫌其条件过苛,然又未便劝止之,第作模棱两可圆滑之语曰:“兹事,子以为可者,则行之。无庸余赞一词也。

“克定微窥某钜公意旨,乃于原有之公产中,取其半。余则合洪周两妃之私蓄,按股分给。诸妃以克定所得过厚,极力反抗,争执至旬日之久,迄未解决。克定即扬言于众曰:“若辈果再倔强者,吾将并此而弗予之,彼又奈我何哉?”诸妃悉是耗,惧甚,遂悉曲从。闻诸妃所得,少者十数万,至多者亦不得过百万以上。即洪周两氏,仅各分六十万元,较原有之私囊,只占十部分之一,是真不值之甚。夫亦大可怜矣。自分产之日起,即不共炊饮。诸妃各于所居之余屋中,或庋砖灶,或安设俭柴竈即铁灶、而购米运煤甚为忙碌,大似贞节堂中嫠妇新迁号舍置备一切锅厨碗箸也。每届早晨,必有数十男女仆从,各携大篾篮或小提篮,往市场购买菜蔬为佐餐之用。晌午时分,苟立三海四围瞩望,则见有无数缕缕炊烟,袅入空际,令人忘其为宫禁森严之地,直疑身入村落中也。诸妃既各自为炊,彼此断绝交际上之关系。虽平时感情极厚,至此,亦不互相过从。

惟每日祭供袁氏时,或晤一面。凡有所语,非此方诉说经济支绌,即彼方陈述度支竭蹶。揣其情状,又类富家翁虑人向已称贷,先以窘迫之语以禁止其发吻也者。先是袁每逢忌日或七期,诸妃咸自解悭囊购置纸箔锞锭香楮等物,亲诣袁之灵前焚化,以致哀思。比分产之后,所有一应祀品,不约而同悉数停止。

婢仆等诧为怪事,因叩之故,诸妃曰:“现今吾侪所得财产为数甚微,即使俭衣缩食,而来日光阴,尚不知如何敷度。生者既弗能自给,安有余资顾及死者乎?盖今非昔比,正不可相提并论也。”闻者皆痛诋其心太忍云。克定既攫取大宗财产,又搜罗关于帝制上存储之物。凡贵重之品,悉一律变易金钱,其中以檀香宝座之代价独昂。相传此宝座本备袁氏登极之用,竟体系千年老檀香雕制而成,式为龙形。龙首则安置座背,张巨口如盆,以珊瑚为舌,以白玉为齿,以金丝穿钻石为髯,而两目中嵌明珠如指大,珠之四周,更镶以钻石。五色灿灿,光彩不可逼视龙之周身,鳞甲齿齿然。鳞甲之隙,皆有金丝嵌入,时露黄色,宝光灼灼。至龙之五爪,即盘绕于座足,妙造自然,无牵就之弊。闻系大典筹备处处长袁乃宽所经办,为值约六十万元,可谓奢侈已极,惜袁未当一用也。及取消帝制后,袁令克定保存之。袁死,是物当然为克定所有。克定乃亟欲售之以得值,适有某国富商来华,拟不惜巨资,拟购置中国奇异物品,运往美洲巴拿巴马赛会。闻是耗,即要某当道介绍于克定。及见宝座,叹为得未曾有。询以代价若干,克定索八十万元。某洋商即如数畀之,且曰:“吾非以是座上镶嵌之珠钻宝贵也,实以为袁皇帝所御之物耳。吾购之俟赛会后,将置诸博物院中,为特别之陈列品。”云。

出丧声中之轶事种种

自袁氏升遐之日,至出丧,共九阅月。乃循古者天子之礼,至大出丧之奢移淫佚,当时证以京师人士之所见,各埠报章之所载,可以略见一斑,着者似无庸赘述。惟其间之种种遗闻轶事,不可不点缀一二,以为阅者诸君告焉。当出丧前一月,克定舆诸弟曾广刊讣告,遍散京内外各当道,及袁氏之门生故吏,敦请其届时齐集送丧。至一应赙仪,概不受领。惟诔词鞔章,敬谨拜赐。凡此皆普通之习见语,实则隆仪厚礼,仍照章受纳也。相传讣告上关于袁氏一生事实叙之甚详。先叙前清时之官阶,从叙民国时之政绩,兼收并用,遂成非驴非马之怪文,此亦极可笑之点也。其最奇者,篇中竟述及帝制失败之事,千迥百折,既自圆其说,又曲为辨护。论其律墨,可谓极尽能事矣。

而不知愈迥护,愈觉丑态百出。盖亦求辉反晦弄巧成拙也。闻是项佳制,乃前清鼎鼎大名殿撰公洪宪帝制功臣走狗之夏同龢手笔。克定曾致送三千元,倩其为己捉刀者也。自讣告刊送后,大受舆论之讥刺。克定惭恨交集,大骂夏同龢不止。令人收回前次讣告,并勒今夏退还三千元,是真亘古未有之奇闻也。当讣告刊送之后,京内外政界诸公,除馈赠优异巽之赙仪外,又致送诔词鞔章。计数日间,竟有千余件之多。其命意所在,非铺张扬厉之作,即善颂善褥之文,其实皆未得体也。惟其中有两联堪压倒元白。一则为扬度白海外寄赠者时杨度已置诸帝制罪魁之列,通辑在案,度已遁至外洋。,一为南方士民联名公者。杨度之联云“共和误民国,民国误共和,百世而后再平是狱;君宪负明公,明公负君宪,九泉之下三复斯言。”用意深远,措词微妙,而一种怨而不怒之意,寄让于词旨之外。

见者皆赞叹不已。而南方士民公送之联,则恣意谩骂痛快淋漓,又含有滑稽的意味。其文云:“称得四十余年来天下英雄,陡起雌心,假筹安两字名词,壹意进行,居然想学袁公路;仅做了八旬零三日屋裹皇帝,伤哉短命,援快活一时谚语,两相比较,毕竟差胜郭彦威。”克定阅之,知为反对者藉以泄忿也,立即撕而碎之置诸故纸簏中。仅以杨度之作悬列袁氏灵右,且皙子子为解人云。当袁氏弥留时,曾要于某钜公曰:“予死后,烦老友为予题主。”某钜公逊谢之。袁曰:“以予两人之交谊论,非君莫属。予今为友谊上之要求,君毋拒绝予也。”某钜公以其词旨诚恳,遂诺之。及袁氏出丧之期将届,先数日,克定偕诸弟亲诣某钜公之私第敦请,执礼之恭,为从来所未有闻。

某公私第,距离新华宫约三华里。克定舆诸弟往,不乘舆马,徒步而行。诸子中年龄稚弱者,不惯奔走,则有随从抱而置之肩上,而前后左右,悉有军队执械护绕,行人为之辟易。经过之地,断绝交通,两旁观者如堵。见森森枪林中,一片麻衣如雪,弥望无际。市中男妇老幼,无不艳羡袁氏享有多男之幸福。

及抵某公私第,数十武外,克定等即长跽地上,膝行而进。时某钜公已迎迓于家门以前矣。睹克定弟昆至,亟一一扶掖之,使起立。克定即致词曰:“礼不可废,伯父毋事过谦。”于是各向某钜公行叩首礼,某钜公亦答礼如仪。礼毕,克定即命驾返。盖以丧服在身,未便入其室处也。如是者三日无间断,比及题主日之晨。克定特备车马仪仗卤簿,随已又趋诣某钜公邸,偕诸弟雁行跪列门外,以俟某钜公之出。大礼官三人三请之,某钜公始着礼服,徐徐登舆,而炮声乐声大作。瘠呶嘈杂,令人耳鼓几为之震裂。某钜公高坐舆中,见克定等跪地上,殊不答礼,亦不令之起,是殆循社会上习惯也。未几,题主官宝舆缓缓行,克定率诸弟徒步追随于后,以示必恭必敬之意。顾日来往还,已疲于奔命,咸追踪弗及,汗流遍体,足曳于地,似不能转动。一种苶备之状态,悉呈集于面部。而年龄幼弱之子,甚有啼哭不前者。迨至新华宫外,随口答应道:“是”。杨太守道:“我目下要建一个七昼夜的水陆道场,特唤你来商议,须要得多少钱粮使费?”老和尚欢喜道:“原来老爷是要建道场么?”敢问老爷还是打点请几十众僧人?”杨太守道:“止用二十四众吧。”老和尚道:“这须得三百两才够。”杨太守道:“三百两的道场也还是将就的,只恐你善果寺中,那里得这许多有戒行的僧人?”老和尚道:“若是百姓人家的道场,还好寻几个搪塞过去,老爷这里可是当耍的?若不是持斋受戒,决不敢轻易送上坛。”杨太守道:“你寺中可选得几个?

“老和尚道:“本寺虽有百十余众僧人,能有几个做得正经?

老爷若要做这个道场,须待老僧到紫枫寺去请那如轮和尚才可。”杨太守道:“紫枫寺在那里?”老和尚道:“就是本寺过西三里多路。”杨太守道:“那如轮和尚有甚么德行?”老和尚道:“那如轮和尚自出世来,就吃了一口胎素,今年已有七十余岁,一生谨持戒行,崇奉佛教,目不视恶色,耳不听****,潜心经典,着意焚修,真三宝门中第一个有德行的和尚。

寺中徒弟徒孙,约有三十余众,个个都是看得经,礼得忏的。

老爷若选哪一日启建道场,待老僧去接他来就是。”杨太守道:“蒙各位老爷同发善念,就是初一日为始。你与我明日先请如轮来。”老和尚应了一声,正待起身,杨太守唤住道:“你且慢去,那一位斋供之类,须要两三日前预先打点齐备,我今日先取一百两银子与你拿去,你与我悉心做事,道场完毕,还有重谢。”老和尚听说个银子,就站住了脚,道:“老爷若要追荐甚么亡灵,伏乞开列名字,待老僧回去便好早写文疏。”杨太守一面吩咐取出纹银一百两来,一面开了追荐亡灵名字,并荐枉死城中冤魂等众,打发老和尚回去。之孝服想已置备,乞速畀我,俾成礼也。”克定以未经筹备对,正色曰:“予与帝父,虽非同姓,然论其感情,较他人之父子而尤挚,君未备是项制服,非蔑视吾也,实蔑视帝父耳。今若此,吾自置之。

“于是出资购布疋多件,饬成衣匠赶制数袭。并其妻子之服,亦备焉。每届祭奠之期,必着麻衣,偕袁氏诸子,匍匐苫块上举哀。而建设水陆道场之存斋簿上,必列己名。其称谓则署祀子字样,真怪事也。出丧之日,麻冕白衣草履,追随梓宫之后。诸子并无丝毫痛苦。惟则哭声大纵。旁观者窃窃私议,是真孝子也。及梓宫至彰德,乃筑室居于庐墓之旁。且誓于人曰:“余必俟服阙后,始离此间。”人咸信之。未几,段内阁为中德绝交事,舆黎黄陂龃龉,出走津门。

即乘此机会,夤缘偕段内阁入京,卒得皖省慰军使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