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介绍自己是一名来自中国的高中生,以前从来没为入学进行过面试。他问我来美国上了一年的高中后有何感想。我谈到我在东海文高中上的一些课程以及参加的一些活动。后来他不时把我引到很大的题目上,比如他对中国经济的快速发展很感兴趣,叫我比较美国和中国的教育。我感到自己英语的拘束,尽量用小答案、小事情回答他的大问题。同时我觉得要回避在这种范围很宽的题目上无边无际地溜达,便一直尝试回答这些问题转向谈自己中国的文化背景,以及自己这种中国人背景可以给CHOATE的学生群体增加多元化。然后力陈贵校为什么适合我,为什么在里面接受教育能帮我达到我的目标,而这些机会在东海文高中都缺少。总之,我不等面试官去发问,就适当主动地去阐述一些他可能关心的问题。我甚至把CHOATE学校校长在对全校师生讲话中一些富有哲理性的话语都背诵了出来,并谈了我对它的理解和思考。最后他与我握手,说这就是所谓的面试,说我表现得不错,并表扬我对该校很了解,比其他任何一个他面试过的人都流露出对CHOATE更大的兴趣,他会在上交报告中给予良好的评价。我按捺不住心情的激动,真想pat myself on the back(往肩膀上拍拍自己)表示鼓励。此后便是等待CHOATE的决定。
一个星期后,一天下午爸爸开车来接我,递给我从CHOATE寄来的一封信,我打开一看,是封回绝信,身子深深地陷进车座里,半晌不说话,希望落空,我感觉很痛苦,因为输得没有理由。
后来,直至我看了那部Mark Damon和Angelina Juli主演的电影“Good Shepherd”(《特务风云》),才对自己输的原因有所认识。电影中的男主角被选入了耶鲁的绝密社团——“Skull and Bones”(骷髅会)。这个只有家族背景声名显赫的白人男性才有资格加入的社团,有着古怪的选举仪式:你要****着躺在棺材里讲述你过去连亲生骨肉都没有透露过的性生活,你要在泥泞中与其他人摔跤,获胜以后却被资格老的会员从楼上撒尿下来浇得一身都是。但在这与世隔绝的古老宫殿里,他们把钟表都拨快几个小时,他们随时随地都享受着常人无法想象的奢侈宴席,象征他们对外面世界的超前和主导。如今活跃在美国政经核心圈、参加过这个绝密社团的人物就包括美国总统老布什和小布什、参议员克里、私募基金黑石的史蒂夫·施瓦茨曼(Stephen Schwarzman)等等。我脑袋里出现了那个面试官:虽然他还没可能到绝密社团那地步,但他穿着white-collar(白领),cuff-linked(带袖扣的)西装,无边眼镜后一双相当有穿透力的天蓝色的眼眸,礼仪方面让人觉得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我把这文质彬彬当成友善,实际上他凌驾于我的举止和外表之上已经在直接向我说NO。这也不禁提醒我另外一点:上国外的名校,上常春藤大学的价值究竟在哪里?是因为那里书教得好吗?学生都聪明吗?我后来用自己的经验证明,最后其实都是交学费自己学,还不如回国刻苦学习。你花这么大代价进常春藤是为了和learn from your peers+build your personal network(同学打交道,建立自己的社交网络)。这些比你花时间刻苦用功的比重甚至都可以来得大些。It is about being streetwise smart as well as book smart.(既可以让你变得精明,又可以让你变得学识渊博)。
六、志愿者活动
暑假来临,我计划着要开展社会活动,平衡发展自己。一天,我在报纸上看到登载的各种志愿者服务机会,有去公益银行的,有去教堂帮忙的,有去照顾残疾人的。最后,我打电话联系上了一个为穷人免费修护和建造房子的Habitat of Humanity(义务修房)。一个负责人很快就把我接纳了进去:
“Thank you for your interest in our program,Hung.Just remind you to bring your own lunch,come in with hard shoes.And during the work the most important thing,if you are not sure about any work assigned to you,please ask for help before you handle it yourself.(航,感谢你的兴趣。我想提醒你准备好你自己的午饭,来的时候穿结实的鞋子。在工作中,最重要的是如果对分配给你的活不大懂得怎么做,自己不要先做,务必开口询问帮忙。)”
第二天我起了个大早,八点半就到了施工地点。那个房子已经基本建好,完全是木头的骨架,我不禁感叹原来美国房子的内部结构都是这样。我认识了志愿者的两个监工。David,一个胳膊跟别人大腿差不多粗的墨西哥壮汉;以及John,包着花头巾,总是笑容可掬。David叫我登记名字、紧急事故联系电话,并在“请自负工作造成受伤所带来的医疗开销”的条款下签字。等到9点整,很多志愿者都陆陆续续地到了。多数居然都是老人,其次是像我一样的学生。David开始分工,我一开始做的是最底层的活,搬旧木头或新木头给另一个人,他拿机器去锯。
David有时候叫我:“Hung,bring some firewood to Shawn.”
“What wood?”
“Firewood.”
“What's firewood,David?”
“The firewood.”
“Sorry,David.What kind of wood is firewood?”
“Gee,you don't know what firewood is?”
实际上很多外国人根本不懂得怎么跟不会讲英语的人交流。像David那样,我听不懂的时候,为什么不能跟我稍微具体解释一下呢?只是一直向我重复那个我听不懂的单词。
一上午干得热火朝天。到了中午吃饭时间,大家都坐在街边的台阶上。我看见很多人都使用一种晴纶材料的冷藏小背包带午饭,即使是一上午30多度高温的炙烤,他们还是可以吃上新鲜三明治。这些资产阶级中层的美国人给我留下生活上相当中规中矩的印象。食物拿在手上,咬一口不停在嘴巴里细细咀嚼,大多数人吃完一小块三明治就不吃了。带来的水果都切成瓣后放在小小的带着拉链像文件袋一样的小袋里。不少人喝完的矿泉水瓶子写上自己的名字,一直用下去。我旁边坐的一个学生看上去家庭条件蛮好,皮肤白皙,胸膛厚实,与我1米8的高度比起来仍然高出一截,脸上总是非常自信的表情。我有点儿犹豫,但还是开口说话,想去认识他。我打第一遍招呼他说没听懂,我有点儿想退缩,可还是更大声重复了我的招呼。
“Good to see you,Hung.(见到你很高兴,我叫Hung。)”
“I am Jay.(我是Jay。)”
他没话了。没话了?我觉得我应该继续,不能让球永远在我这边着地。我问他:“How you get to know this volunteer program?(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志愿者活动的?)”
“My friends in the school told me about this after they get involved.(我学校的朋友之前参与过,就介绍给我。)”
“That's good.I saw this program from the local newspaper.(哦,好啊。我是从一家当地的报纸上看见这个志愿者项目的。)”似乎又沉默了。
“What school you go to?(你在哪上学?)”
“I go to a school in this town.It's close.(我在这座镇上一所学校上学。很近。)”
“What's the name of the school?(学校名叫什么呢?)”
“Hopkins.”
我扬了扬眉毛,Hopkins是与我前一段申请失败的那所私立高中CHOATE实力很接近的另一所私立高中。
“Good for you.That's an awesome school.I am from East Haven High School.(好呀。很好的学校呢。我在东海文高中上学。)”
我说完见他反应冷淡,继续说:“But I am going to transfer to the public one in Madison,Daniel Hand.(但我要转到麦迪逊镇的Daniel Hand高中了。)”
他马上说:“Oh,that's a huge step-up.”(那真是一个大跨越!)
“So,are you looking for colleges now?(那么,你现在在准备报大学吗?)”
“Yeah,gonna start pretty soon.(是啊,马上开始了。)”
“How you feel like that college right there?(你觉得那边那个学校怎么样?)”我指指远处耶鲁那高大的哥特式建筑。
Oh,Yale is a good school.(哦,耶鲁是一个好学校。)
我感觉他对自己重要的事情很少发表评论。
吃完了要继续干活。John叫Jay开小货车去不远的另一个施工地点拉几袋水泥来。
我问Jay能不能跟他一起去。他说:“Sounds good!(成!)”
他开动车我坐他旁边,我感觉好像已经交了个朋友。
我问:“Jay,do you do any sport?”(你有没有什么运动爱好?)”
“I am in the school swimming team.Today I am working for Habitat of Humanity.Tomorrow I have practice.”(我在学校游泳队。今天我在这里义务修房。明天我要去训练。)
我想继续跟他就游泳聊下去,可是“free style(自由泳)”“backstroke(仰泳)”“butterfly(蝶泳)”这些挺简单而且常用的词当时不会讲。最后我也有点儿尴尬,觉得差不多都是自己在一个接一个问问题,自己也觉得没劲,好像变得很cheap(不值钱)一样,但这已经是我最大限度使用我当时已有的英语资源了。尽管如此别扭,我决定要stick to it(坚持下去),尽力想办法吧,只要心里有微微的一口暖气。烈日当头,我和John赤着上身混水泥,一下就混了七八大袋,累得快散架,但感觉很性感,因为在美国建筑工人都被女士视为身材很标准的人。
渐渐地,在Habitat of Humanity,我做的事情越来越多。比如要做一个房顶支撑的结构,我在纸上画草图、测量,然后自己去挑合适的木材去机器旁非常精准地切出来,再爬到高处,要考虑钉多少个钉子,朝哪些个角度把钉子钉进去。那些过去数学课学到的几何原理以及那些几何构造突然变成一个个手中做出来的实物,心里有种奇妙的新鲜感。后来我在申请哥伦比亚大学时写的就是这个课外活动的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