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司马懿吃三国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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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抢夺夏口(3)

“封儿此言未免太多虑了。那江陵城岂是寻常城池可比?那是荆州的水师总寨,又是大江咽喉要地,更是江北境内最大的粮仓武库,甲械器物应有尽有。拿下了江陵,一则控制了荆州八郡的命脉,二则扼住了长江上游,这长江天堑从此便可谓与江东孙氏共而有之了!”诸葛亮轻轻摇着鹅毛羽扇,双目遥望南方,娓娓言道,“面对这样一大块肥肉,曹贼这头饿狼一定会红着眼一扑而上的!咱们届时自然是能借此良机而金蝉脱壳的了。”

“军师,您这话说得太过轻巧了……”刘封眉目间始终是愁云难消,“义父曾和曹贼打过不少交道了,这曹贼用兵乃是何等狡诈,此番也未必就会这般轻易上当。”

“封儿,你不必再在这里多说了。你且先按照刚才议定的方略去办吧!”刘备听到这里,心底不由得暗暗泛起一股说不出的烦躁,猛地一声断喝止住了刘封——但他仿佛意识到自己有些许的失态,急忙又放软了声气,恢复了一脸的温静,平平和和地向被自己唬得有些变了脸色的刘封说道,“孔圣有言:‘尽人事而后听天命。’目前军情危急,咱们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抓住一线生机便务求在千难万险中拼死闯出一条血路!”

诸葛亮没有插话多讲什么,只是若无其事地徐徐摇着鹅毛扇,心头暗自思忖:刘封确实过虑了——曹操的虎豹骑纵然精锐无匹,但他们远来疲惫,加之为了追赶我们,长途奔袭一日一夜,驰行竟达三百余里,可谓“强弩之末,势不能穿鲁缟”也!这样的举动,在兵诀上亦是大大的忌讳,故曰“必蹶上将军”。在这当阳县境内若是与之狭路相逢,我们恃步卒之勇猛而以逸待劳,迎头抵抗,纵是难以取胜,但要想脱身而退只怕还是绰绰有余的。

声东逃西

这一天,正是建安十三年(公元208年)九月十一日晌午。深秋的太阳从鱼鳞一般层层片片的白云丛中露出了大半个脸蛋来,红彤彤、暖洋洋地悬照在天幕之上。

长坂坡脚下那一片平阔的空地上,荆州侨户士庶和刘备手下的士卒们都东一堆、西一堆地各自聚拢着,各个民营里的伙夫司膳们也都开始了埋锅造饭。

就在一缕缕炊烟刚刚在秋日的阳光中袅袅飘起之际,一个放哨的青年斥候一路撒腿狂奔着进了中军营,风风火火地跑到站在一棵大树下正并肩交谈着什么的刘备和诸葛亮面前,两腿一软弯下膝来,伸出右手指着南方,大张着口嘶声哑气地吼叫着,咿咿啊啊的让人难以听懂。

刘备侧耳倾听了一阵儿,蓦地低头凑近前去,盯视着那青年斥候道:“他们来了么?多少人?”

那青年斥候咽了一口唾沫,还是结结巴巴地说不明白,只是脸色被吓得煞白煞白的。

“主公——”诸葛亮的一声轻呼将刘备的注意力从那个斥候的身上拉了回来,他回头向诸葛亮一看,却见他手中鹅毛扇已是斜斜指向了南方……

顺着那柄鹅毛扇所指的方向看去,刘备的呼吸一下几乎骤然而停。只见南面那高高的山坡上厚厚的尘幕冉冉而起,遮住了半边天空,轰轰隆隆闷雷般的马蹄声响滚滚而来,震耳欲聋,然而却不见一物。

刘备和他手下的僚属、将校们正自惊疑之际,只见那高坡上面蓦然便似堆积起了一块块的乌云——细细看去,竟是一排排密密麻麻的高头大马和骁勇骑士,铺展开来足足有一里多宽。接着,又是千百杆旌旗飞扬而起,凌空招展,领头的大旗上用隶书写着斗大的一个“曺”字。

而那“曺”字大旗之下,兀然立着一匹焰红色的高头大马,上面端坐着一个头戴虎头紫金盔、身披鱼鳞亮银甲的半百老者,他身材虽是不高,但跨马立在那坡顶之上,俯仰睥睨之间竟有一派威严肃重之气漫山遍野地笼罩下来,仿佛这世间再雄伟的峰峦和他一比也要矮几分。

——原来他就是曹操。

曹操双目向高坡脚下一扫,缓缓提足了胸中劲气,非常缓慢而又非常响亮地喝道:“刘玄德!你投降吧……”

随后,他身后的那成千上万名虎豹骑士卒们也一齐随即扬声喝道:“刘玄德!你投降吧……”

他们的音波犹如滚滚春雷从平阔的大地上空传荡而过,震得群山之间发出阵阵回响,山坡脚下的那些侨户和刘备部卒们也听得清清楚楚——他们发出一片潮水般的惊呼,纷纷骚动起来,都不约而同地向刘备的中军大帐那里涌过去。仿佛只要靠得这位刘皇叔的身边越近,他们才越有安全感。

这时,刘封孙乾急忙也奔过来劝谏道:“主公,您和军师赶快撤退罢——这里就交由咱们来对付!”

刘备面无表情,只是稍稍沉吟了一下。诸葛亮在旁边轻轻摇着鹅毛扇,淡然道:“曹贼的虎豹骑已经奔驰了近三十个时辰,咱们的部卒如今是以逸待劳,不如放开手脚且先与他们血战一场,也好给这十多万荆州义民一个交代。”

刘备听着,不由得眉头一动:是啊,曹军骑兵固然来势汹汹,倘若自己的手下人马遇之则逃,未战而退,那十多万荆州义民又如何看待自己?自己一向对外标榜“爱民如子、仁德盖世”,此刻在大敌当前之际连与民休戚与共的姿态都不愿拿出来,岂不会令天下士庶失笑?纵然稍后是务必施行那声东逃西、金蝉脱壳之计,眼下该迎头硬战还须得迎头硬战。这样,自己有朝一日卷土重来、占取荆州之时,才不会给别人以临难弃民之口实。想到这儿,刘备心念一定,转瞬间便一扫先前的惊慌犹豫之色,回头看了身边诸位将吏一眼,咬着牙狠狠地说道:“战!血战到底!曹阿瞒实在是欺人太甚——若不杀杀他的狂悖之气,备如何对得起一道赴义而来的荆州百姓?”然后,他目光一凛,向刘封、孙乾传下将令:“封儿、孙君,你们立刻到前锋集结士卒,列阵而战!备亲自坐镇中军,为你们擂鼓助威!”

刘封、孙乾齐齐抱拳应了一声,领命赶向前去。刘备转过身来,向传令兵喝道:“擂鼓!”

“咚咚咚”一阵阵沉雄浑厚的战鼓声,催促着先前四散的士卒迅速集合起来,混杂在难民营队伍中的那些刘备从徐州带来的老兵劲卒们,一听到这雄烈的战鼓召唤,无不为之士气大振,仿佛一头头猛狼激昂起了所有的彪悍。这些多年来在刀刃上打滚,见惯了大风大浪的悍卒,片刻间便准备好了自己的随身武器,各归其位集结在各自将校的战旗之下,分为弓箭手、长矛手、盾牌手三层横队而蓄势待发。

诸葛亮这时却驱马跑到那些涌过来的百姓面前,朗声劝道:“诸位父老仗义追随刘皇叔南来,现在曹贼追到,刘皇叔与亮等自当誓死一战以报诸位父老厚意!诸位父老手无寸铁,且退后,分队归营自卫——以免在混战之中遭到误伤!”

荆州侨户士庶们默默望了他片刻,接着便在七嘴八舌地散开了。

“唉!都怪咱们走得太慢,连累了刘皇叔……”

“诸葛军师说得是——咱们赶快退开罢,不要妨碍刘皇叔作战。”

“走吧!快走吧……”

喊退了荆州士庶之后,诸葛亮又唤来刘备帐下的侍卫统领刘诺,吩咐道:“刘君,等下交战之后,你统领侍卫营务要紧紧护住主公,切不可让主公陷入混战之中,主公乃三军之首,万万不容有失!”

刘诺自汝南之时便是刘备的贴身侍卫,其武艺不在刘封之下,自是一员猛将。只是他的性格一向深沉内敛,平时也不好交游,不善言辞。当听到诸葛亮吩咐之后,刘诺脸上依旧没有丝毫表情,只是重重地点了点头,表示会意。

诸葛亮吩咐完毕之后,双腿一夹马腹,又驱马在阵队中来回巡察去了。他不需要听到刘诺的答话,他知道一向沉默成性的刘诺虽然不爱讲话,但执行起命令来一定会认真无比——而以刘诺的认真负责与高强武艺,定能保护主公安全。

“摆上战鼓!”刘备朗声而令,一面宽大的牛皮战鼓被迅速抬到了他的身前。只见他面沉如渊,气定如岳,挽起衣袖,接过了那两柄鼓槌紧握在手,一步一步昂然走到战鼓前边,高高地扬起了鼓槌,“咚咚咚”一阵接着一阵地擂了起来。

刘军士卒们沸腾了,他们循声注视着两鬓已经有些斑白的刘皇叔奋力擂鼓助阵的情形,一个个胸腔中的热血仿佛随着他那沉浑激越的鼓声悉数翻滚了起来——齐齐如山崩海啸般地放声欢呼着,士气高涨云霄。

金蝉脱壳

曹操骑马立在山坡顶上,他可没有诸葛亮那么谨慎——没有采用诸葛亮所推测的那样对刘军“兵分两路,首尾夹击”,而是孤注一掷地带了八千虎豹营精兵追到前边来迎头截击刘备他们。此刻,他也看到了那个正在奋力擂着战鼓给战士助阵壮威的熟悉身影,也听到了刘备部卒们直冲云霄的欢呼杀敌之声。然而他的表情却始终沉稳如山,只冷冷地笑着自语道:“刘玄德——你今日再怎么强提虚劲,也难逃厄运!”

“丞相大人,咱们如何进攻刘贼,还请您钧旨示下!”曹纯拍马上前请命道。

“别慌——等他们先鼓足了劲再说,待会儿虎豹营的儿郎们才会杀得更有兴致一些!”曹操抚着胸前的须髯,眯着两眼冷然而笑。他决定就是要用堂堂正正的硬拼硬撞,彻底打掉刘备军队的锐气,让他们在十多万荆州侨户士庶面前一败涂地,威风扫地。他心底这么想着,又侧头瞧了贾诩一眼,问道:“贾大夫,依您之见呐?”

曹丞相怎么会当众先问我的意见呐?只怕别人会有其他想法罢?……贾诩急忙用眼角余光瞥了荀攸一下,见荀攸脸上的笑意显得有些古怪莫名,心中暗一转念,便答道:“丞相大人胸中自有韬略,贾某何敢妄言?”

曹操嗯了一声,手中的宝剑一举,夏侯渊、张合、曹仁、徐晃等武将纷纷聚拢过来。他凛然吩咐道:“曹纯,你率两千虎豹骑从当中一线向刘贼直扑而下,取他的中军营帐;夏侯渊,你率两千虎豹骑从左翼一侧直插而下;张合,你率两千虎豹骑从右翼一侧包抄过去!剩下两千虎豹骑由本相自行统领……”

他正讲到这里,斜眼一瞟,却见贾诩站在一旁微微变了脸色。

曹操有些惊讶地看向了贾诩:“莫非本相此令有何缺失之处吗?”

贾诩躬身一礼,深深而道:“丞相大人,俗谚有云,‘势不可使尽,威不可露尽,气不可泄尽。’”

“唔……本相明白了。”曹操微一点头,仍将手中宝剑高高举在半空,扬声下令道,“本相下令,曹纯,你仍率两千虎豹骑从当中一线直扑而下;夏侯渊率一千五百虎豹骑从左翼一侧直插而下;张合率一千五百虎豹骑从右翼一侧包抄而下!本相自率三千虎豹骑在后休整调息,蓄势伺机而发!”

“末将领命!”曹纯、夏侯渊、张合等齐齐应了一声。

“诸将谨记,切莫与那荆州百姓纠缠混战,只须一意擒拿刘备——敢顽抗者,杀无赦!敢挡道者,杀无赦!”曹操说罢,静默片刻,然后将执在手上的那柄宝剑狠狠往下一劈——一瞬间蹄响若雷,震天动地,曹军骑卒犹如一道道黑色的闪电冲下山坡,直向那刘备部卒排成的一堵堵人墙杀去。

原来,曹操的虎豹骑自渡过汉水后,踏上了河溪密布的江汉平原,一路上被迫东绕西转。这让他们这些连年纵横于中原、驰骋于朔方的悍卒一个个痛苦不堪,享受不到先前在中原大地、塞外雪原那种奔放自如的豪迈和无拘无羁的畅快,虎豹骑士兵们几乎已经失去了往常的沉稳,变得杀气腾腾,一看到刘备部卒结阵以待,便都禁不住极度亢奋起来,犹如天际的雄鹰扑向了地面的野兔。

“放箭!”刘封、孙乾在前面的兵阵中间各个挥刀急吼而出。

“嗖嗖嗖”一阵密集的弓弦声响,刘备军中箭射如雨,泼向了直冲而来的曹军骑兵。

顿时,曹纯所率的那支中军骑兵当中有不少人马纷纷中箭而倒。他冷冷一哼,手中长枪左右挥舞着,悠长的号角之声突起,手下的曹真、曹休两个副统领立时会意,各领六百带铠骑卒护持开去;虎豹骑的鹤形阵瞬间一下拉宽,宛若巨大的鹤翼张开,稳稳地护住大军两侧,只留下逐渐加速的鹤头继续往前冲去。

“掷矛!”刘封看到敌骑越逼越近,不禁血红了眼厉声吼道。

刘军第二横队的长矛手们齐齐发一声喊——密密集集的长矛挟着他们全身的劲道脱手飞掷而出,在半空中划出一道道亮弧,乌压压的一大片朝冲来的曹兵铁骑直刺过去。

惊天动地的隆隆马蹄声响被一阵阵惨嚎与怒叱凭空打断。曹军的骑兵鹤形阵中血雾应声溅起,随处可见扎着长矛的战马纷纷俯身栽倒,马背上的骑兵甩得离鞍飞去。而且,令曹纯、曹真、曹休目眦欲裂的是,不少翻身落马的悍卒并没死在突袭的矛雨之下,反而被后面冲上来的无数铁骑踏成肉泥。

“冲!冲!冲进去杀他们个片甲不留!”曹纯一骑当先,声音吼得如雷震耳。

低沉的战鼓声、悠长的牛角号声、隆隆的马蹄声、士卒的怒吼声,终于在这一刻骤然汇聚成一道道洪流激烈地对撞着,轰轰烈烈地震荡于天地之间——虎豹骑终于冲进刘备的军阵中展开了正面交锋。

无数刘备部卒被战马撞得飞了出去;也有无数的曹军骑卒被四下里挺立的长矛挑得飞了起来。一场惨烈无比的大混战就此拉开了帷幕。

这时,夏侯渊、张合的两支骑兵也从左右两个方向交叉而入——五千虎豹骑与两千刘备部卒近身肉搏之下,刘备的弓箭手最先遭殃。他们还没来得及射箭,就被曹军骑兵的大砍刀犹如削瓜切菜一般杀得血肉横飞。

轰的一下,刘军的三层横队顿时如同江河决堤,倏地崩散开来——刘封惊得连声音都变调了:“快!快!快撤退到难民营中间去!大家分散各地,各自为战!”

本来按照他的想法,用弓箭手、长矛手发动前两轮阻击战后,就该是刀斧手、盾牌手等战士冲上前去分割围攻——但是,这曹军虎豹骑人多势众,且又锐不可当,现在再派他们上去就是在主动送死了。哎!还是诸葛军师事先谋划得对:“化整为零,散在民间,各自为战。”如今,也只有这一条计策可以施行得通了。

那边,夏侯渊带着一支骑兵正向一队且战且退的刘军刀斧手杀去,眨眼间却见他们窜进了一堆荆州庶民中间。夏侯渊忽然想起曹丞相“避民勿战”的嘱咐,只得一扭马头,便欲带着部下绕了开去。

却不料当前那几个荆州庶民突然一脱葛袍,齐齐暴喝一声,各自从怀里掏出一柄利刃,虎虎生风地挥舞着砍向自己那匹坐骑的马脚来。

夏侯渊大吃一惊,将马一勒,向后退开八尺,双目一瞪,挥刀令道:“杀!杀!杀!给老子全杀了!敢挡道者,杀!敢反抗者,杀!”于是,他手下的骑兵旋风似的疾扑而上,乱刀齐下,把那一伙儿庶民连同刘备的部卒通通剁成了一堆肉酱……

诸葛亮在后方觑见,曹军虎豹骑们果然被拖进了与刘备部卒及荆州侨户百姓混战的泥沼中,一时难以抽身而出,便急忙向刘备附耳低声建议道:“主公——这正是金蝉脱壳的大好时机,咱们赶快走吧!”

刘备正奋力挥舞着双槌擂鼓的双手蓦地一停,脸上现出一片深深的怅然来。刘封、孙乾正率着自己的步卒与曹军虎豹骑苦苦作战,生死难料,自己的两位夫人和独子刘禅尚还留在营队后方,安危难测……自己此刻竟真的要弃他们而去吗?

“主公!请当机立断!”诸葛亮见状,顿时明白了他心底的那些念头,急声又道,“主公,天下可以没有刘封小将军、刘禅小公子,也可以没有两位夫人,更可以没有亮等一干僚属——但绝对不能没有您啊!请您一切以匡复汉室的大业为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