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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破落残败的门庭,牌匾下的灯笼已经被雨水冲刷凋落了色彩,有些发白,却依旧这样顽强地垂悬在那里。

正门门口的牌匾上,也已经沾满了灰尘,失去了往日的光线和靓丽。

而王府的大门,那两道交叉相贴的封条,门上脱落的朱红色的漆,也宣告着这座宅邸主人的失势。

这就是如今门庭冷落的广庆王府,如今赵珺被囚禁的地方。

红溪带着商魅,轻轻松松地就跳进了广庆王府,甚至没有惊动守卫。

商魅苦笑:“没想到,如今的我竟然这样没用。”

红溪问:“是赵珏废了你的武功?”

“是啊,他废了我的武功。”商魅露出一丝讥讽,“他不仅废了我的武功,还给我吃一种药,他说那种药,是可以调理我的身子的……我废了武功,不能再坏了身子,呵呵,好像有多关心我似的!”

“可是渐渐地我就觉得不对劲……我从来不是安静的人,可是那一个月简直安静极了,安静得好像我已经变得不是我了……有一个晚上,我忽然梦到了姐姐,她让我不许再吃那个药了,说那个药可以改变我的性格。我虽然不太相信,但还是偷偷地趁人不注意将药倒了,装作温顺的样子,他果然不曾怀疑。”提起自己的姐姐……商魅的眼睛有些发红,她死死地捏紧拳头,不让自己哭出来。

红溪想起晋魅半疯癫的时候,趁着宫女将药倒掉的场面——这两姐妹,有时候还真像呢……是不是双胞胎,的确有什么特殊的感应呢?不然,晋魅又怎么会托梦给商魅?

“你知道你的姐姐?”红溪问,她以为,赵珏不会让她知道。

“原来我当然不知道。”商魅恨恨道,“可是皇宫里曾经出现过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将痕迹全部抹掉?那些……那些流言,我一听到,就知道那是姐姐了。姐姐被他们害的这样惨,我却什么都不能做,好恨!可是,我再恨,也不能表现出来,因为我要忍辱负重,假装什么都不记得了,才能接近赵珏,给他致命的一击!”

红溪终于明白了,这两姐妹,终究是性格迥异的。

商魅比晋魅更深谋远虑,这大概是因为她曾经像个男子那样征战沙场过吧。

上过战场的女人,总归会比一般人更坚强一些——这大概就是商魅过了六年还记得红溪的原因。

忽然,商魅被院子里的枯枝绊了一跤!红溪眼疾手快地扶住她,可是枯枝断裂的声音那样清脆!

“什么人?!”守在院内的禁军立刻警觉。

商魅脸色一变,朝红溪望了一眼。红溪给她一个放心的眼神,掏出了那块玉佩,抛给那迎面而来的禁军,道:“奉皇后之令,前来探视广庆王。”

“皇后?”两位禁军侍卫接过玉佩互相对视了一眼,迟疑道,“这……只怕不行……”他们还没有说完,商魅和红溪已经一人劈晕了一个。

商魅喘了喘气,苦笑:“真是没用啊……差点就失手了……”

红溪拉过她:“赶时间,快走!”

“什么人?”又一个男子的声音从庭院中传出来,红溪和商魅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两个字:赵珺!

可是商魅却猛地后退了一步,不愿再上前。

红溪变得很有耐心,笑道:“怎么,到了这里,你却偏偏怯场了?”

商魅压低声音恨恨道:“我……他……他,是他骗了姐姐,是他将姐姐骗进皇宫的!姐姐被逼疯,被逼死,他也有一份!当年,当年哥哥,弟弟的死,也都是因为他们晋国的野心!我们本来,活得那样好!”

红溪低低地笑了:“但是你不能否认,赵珺对你付出了真心。”

“真心?”商魅拔高嗓子讥讽道,“良心被狗吃了的人,怎么还会有真心!”

“魅儿?!”

红溪和商魅再也无法躲藏,惊诧回过头去,只见一个衣衫邋遢的男子蓬头垢面地站在那里,痴痴地望着商魅,眼睛瞪得奇大。商魅的呼吸急促起来——这个跟乞丐一样的男人——难道,会是赵珺?!

可是那个男人的确是赵珺,曾经统帅晋国军队的大将军王,曾经率领六部将军发动逼宫的赵珺,却因为失败,而变得颓然。从来都是一帆风顺的好男人,跌,也是跌得格外惨烈的。而真正的失败——是永远地站不起来!

而显然,赵珺,是真正地败了。这将近三年的幽禁生活,彻底磨灭了他的野心。

“魅儿!你回来了!你终于回来看我了!”赵珺狂喜地伸出手来,冲过来想要触碰她,可是商魅节节后退,几乎倒在了红溪身上!

红溪料想得没错——商魅果然对赵珺是有感情的。

毕竟当初在王府的那段岁月,赵珺给了商魅所有的一切。而赵珏,只是一步步将她逼入了绝境。两相对比,商魅的潜意识里,自然察觉到了赵珺的好,在回忆中慢慢地爱上赵珺。

如此,事情就好办了。红溪的嘴角浮现出一抹七分诡异的微笑。

“魅儿!”赵珺在她面前蓦地顿住,眼中有浓浓的颓然之色,后退了几步,变得很激动,“你死了,是么?是被赵珏那个混蛋逼死了?!我早就和你说过赵珏他不是好人!你当初怎么能被那个混蛋蛊惑了去!他待你不好,你为什么要为了他而背叛我呢!!!”

他忽然抬头,又变得神采奕奕,苦笑了起来:“魅儿,你来看我,我很欢喜……我说了那样重的话,以为你永生永世都不愿再见我……如今你来了,我真的很欢喜……”他以为,如今白衣的商魅只是一缕幽魂。

红溪冷冷地开口:“为什么男人总是只有在失败之后,才会想起女人?”

“为了天下,可以连自己心爱的女人都拱手送人,失败成寇了,反而后悔,却想要求得女人的原谅。真是可悲,可笑!”

赵珺好像这才发现第三个人的存在,眯起了眼睛,哼道:“你是什么人?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商魅却猛地一巴掌甩了过去,气势凌人:“赵珺,这一巴掌,是我替姐姐给你的!”

“啪——”又是一巴掌,她嘶吼道:“这一巴掌,还是替姐姐给你的!”

“啪——”她视线模糊地咆哮,“这一巴掌,还是替姐姐……还给你!”

戏剧性的一幕,在红溪面前重复。昨天,是程沁音给了她三个巴掌,而今天,她将这三个巴掌,尽数还给赵珺。

赵珺被打懵了,他惊诧地望向商魅,眼中露出狂喜的神色,一把搂住了商魅:“魅儿!你活着!你还活着!”可是商魅却已经弯下腰低下身子,伏在地上哭了起来。

“砰——”赵珺忽然失去了意识,放开了商魅,无力地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赵珺!”商魅惊呼,本能去探他的鼻息!

“他没死。”红溪有些不耐烦地道,“商魅,你想不想看看,赵珺的记忆?也许,他并没有你想象得那样坏。”

“什么记忆?”

“你只要睡一觉,梦里,就会看到他的记忆。”

红溪继续道:“你要相信我,我不是人,自然有自己的法子。”

那一年,他奉命出征,做为一个侵略者,他满心骄傲。

秦国出了内鬼,那一战出奇得容易,秦国的国君和太子都死在那个战场上。金鸣收兵,处理战场的时候,他在战场上看到了一个男孩子从尸体堆里爬了起来。

怎么,秦国的军队里还有这样生命里顽强的战士?他笑着望过去,然后嘴角的笑容加深。

有趣,竟然是一个假小子。

看着被晋军团团包围却丝毫不畏惧的她,他忍不住开口:“战场,可不是一个女人该来的地方。”

可是那个女孩子,果然铮铮傲骨:“秦国,也不是你们晋国狗贼该来的地方!”

除了父皇的责骂,那是他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被人如此当面骂得狗血喷头。赵珺却一点也不生气,反而开心地笑了:“好厉害的小丫头。”

听到她的名字,他第一反应,就应该是那个“魅”字,就像是所有的红颜祸水那样,有着倾城的容貌,让人想入非非的名字,就像妹喜,褒姒,或是苏妲己。他笑了着打量她:“原来,你的名字叫做商魅?魑魅魍魉,你要做魅,却还不够媚。跟本王走,不出三年,本王一定可以将你培养成一个衬得起你的名字的,真正的祸国殃民的妖姬!” 她高高地仰起头颅:“祸国殃民的妖姬?那我第一个要害的,就是你!”

那样桀骜不驯的眼睛,让他想起那丛林中的狼崽,血液里沸腾起一种叫做“征服”的欲望。

他觉得一个真正倾城的女子,就应该温柔似水,就像飞燕合德,贵妃昭君,西施貂蝉那样,才能将一国之君迷得团团转。可是商魅这个女子,不走寻常路。她不喜欢他给她安排的老师,她不愿做所有女儿家愿意做的事情,那些刺绣书画更是碰都不愿碰。她读兵法,读史书,下围棋,舞刀弄枪。

他简直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带来了一个男扮女装的小子!

他很怀疑,这样下去,商魅真的能成为绝代妖姬?但是商魅,毕竟是商魅,果然没有让她失望,她看着他,勇敢而又倔强,一字一顿道:“我要学皇、宫、礼、仪!”

他就知道,他把商魅从战场上带回来,果然是正确的。

商魅,会成为他夺得天下最关键的一颗棋子。这一颗棋子,不禁位置关键,更是锋利无比,足以——横扫千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