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现实痴情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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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李英汉在一个叫“三金板厂”的厂子工作。三金板厂原来的名字叫“双金”板厂,其含意是:金子般的管理,金子般的效益。可事与愿违,不但没有效益,反而赔了不少钱。他们开始认识到管理再好,没有技术也是不行的。通过多方,得知英汉是个人才,决定聘请英汉当维修工,并负责生产上的全面技术。

自从英汉到厂后,扭转了原来的局面,机器运转正常,产品质量提高,使一个亏损严重的工厂,变成了一个年利润近百万的工厂。股东们乐得合不上嘴,把双金板厂改名为三金板厂。含意变成了金子般的管理,金子般的技术,金子般的效益。从此后,英汉在三金板厂成了一个举足轻重的人物。就是在附近其它板厂,一提起英汉,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在当地很有名望。

春节刚刚过去,每年这个时候,是板厂最忙乱的时候。各厂重新招收工人,各地打工的陆续到来,大多来自湖北、河南、四川、安徽、东北……各厂人员进进出出,你来我往,川流不息。都想找点好工作干,所以,人员很难固定下来。

三金厂的效益好,所以工人的收入也多,工人都愿在这样的厂子干活。自然人员很快就照够了,人员也就固定下来。厂子董士诚召开了会议后,开始正常生产,人员不再变动。有特殊情况,由他全权处理,其它股东不要插手……

今天,英汉在车间修天车,天近中午才修完。他带着两只油手回宿舍去洗,路过大门口时,只见大门里边,西侧靠墙根处有两个人,一男一女。女的,面向墙站着,地上有行李。英汉知道是来打工的,心想:“这厂里是安排不下了,这几天不知道来了多少人,都打发走了。”所以英汉并不在意,匆匆地走了过去,忽听有人喊道:“李……西佛!”

声音不但贱声贱气,而且口吃,把“李师傅”喊成“李西佛”。

英汉转身一看,喊他的正是站在厂门口的那个男人。仔细一瞧,认识,是自己入厂那年的一位工人。两年不见,今天又来到这里。、只是来晚了,恐怕无法安排了。但人家喊自己,总得和人家说句话才不失礼节。英汉只得走过去,和他打招呼。

来人姓蒋名者民,英汉对他的印象很深的。他不但人长得古怪,说话贱声贱气还有点口吃,行事方面也和常人有差异。先说他的长相吧:个子不高,瘦瘦的身材,小头小脸的,下巴向前撅着,拱肩缩背,最突出的是脸上和身上,长满了浓密的汗毛,又黑又长,冷眼看去,活像个猴子,人们送他一个绰号——古猿。

他在行事方面,更有意思。又一次他骑自行车外出,一个女同志骑一辆小摩托,掉了个手提包。古猿捡起来一看,里面有现金,一向爱财的古猿,不知怎么犯了邪,发扬了拾金不昧的风格,骑车在后面就追。追了一程,看见一辆相同的小摩托停在路边,他把手里的包往那人怀里一扔,回身走了。走了一程,忽然想起丢包的是个女的,可把包却扔给了一个男的,急忙回身去要,自然是空跑一趟。类似的事还有不少,一时被人们当成茶余饭后的笑料。

英汉走到古猿近前,打招呼说:“是小蒋啊,几时到的?”英汉一边和古猿说话,一边用眼瞟那女子。不知是害羞还是不愿见陌生人,女子一直朝墙站着,英汉和古猿说话,她好像没听见一样,一声不吭。

英汉偷眼打量,只见她高挑的身材,不胖不瘦,苗条秀气,乌黑的长发披在脑后,上身穿紫红色半大衣,下身穿肉色紧身保暖裤。冷眼看去,像光着腿一般,脚穿细高跟高腰靴,穿戴时髦,与众不同。看外表,绝不像打工的,而是一位有钱的小姐。英汉暗自猜测着她和古猿的关系,却理不出一点头绪。因为他俩穿戴悬殊,很不协调。从哪方面讲,也不可能把他俩连在一起。

古猿听英汉问他,忙答道:“我……俩刚……到。”

“这两年你去了哪里?”英汉问。

“这两年……我去了……山西一趟,在家……养了一段时间……的病。去年,我……结婚了。”

英汉没听清古猿在说什么,倒是古猿身边的女子让英汉感兴趣。只是因为是陌生的女性,不敢冒昧。拐弯抹角地问古猿:“她是和你一起来的吗?是老乡吧?”

古猿听英汉问他,他好像想起了什么,说:“哎呀!忘记……给你介绍了,她就是……我媳妇。”

英汉听说,心中疑惑,暗想:像古猿这样的人,能娶到媳妇就不错了,怎么能娶到这么一位如花似玉的美人呢?又一想,别看背影这么美,说不定容貌吓死人呢。以往的经验证明,越是长得丑的女人,打扮得就越时髦,一定是这样,不然,她怎么一直朝墙站着不肯见人呢?

英汉正在胡思乱想,只听古猿说:“桃艳你……转过身来,总朝墙站着……做什么?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常跟你说的李西佛。”

英汉听到桃艳这个名字,大吃一惊!忽然想起二十多年前算命先生留下的诗句:桃花盛开真鲜艳,桃艳和你有牵连。得见桃艳见情豆,情豆再现女儿缘。

自己曾多次在桃花盛开的季节去果园,希望能遇到和玉春有关的人,可一直没有遇到。原来是自己没有领悟透,桃艳并不是鲜艳的桃花,而是一个人的名字!这才恍然大悟。既然相遇,难道和此人有什么瓜葛?可她是个有夫之妇,心中不免疑窦丛生,觉得这个算命先生确实非同一般,一定有些来历。二十多年前,他就推算出今天的事,真是令人费解。难道这是巧合吗?不然,又怎么解释呢?

那女子听到古猿叫她,也不搭话,慢慢地转过身来,正和英汉打个对脸。英汉不看则已,这一看,一下子惊得呆若木鸡!他睁大眼睛,张着嘴巴,惊愕地望着对方,一动也不动。

他——傻了!

眼前出现的这熟悉的面孔:鹅蛋形的俊脸,浓眉下的大眼睛……这不是玉春吗?!而且脖子上挂着失落多年的首饰——痴情豆!应了算命先生的预言!

英汉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手揉一揉眼,定睛细看,确认是玉春无疑。莫非是幻觉?他用手使劲拧了自己的大腿一下,疼痛难忍,知道并非幻觉。看其年龄,不过二十五六岁。玉春怎么可能这么年轻?仔细打量一下,只见桃艳两弯柳叶眉,又黑又秀气,像描得那么漂亮;一双黑宝石般的大眼睛,闪着迷人的光;鼻子小巧可人,嘴不大不小,嘴角噙着笑容;鹅蛋形的脸,细腻白嫩,泛着淡淡的红晕;腰细臀丰,两腿修长,浑身散发着青春的魅力,充分显示出年轻女性的线条美。站在英汉面前的,要说是一个打工妹,绝对不会有人相信,倒像一个表演结束后退场的舞蹈演员。和玉春相比,身材比玉春高半头,却比玉春苗条,肤色比玉春白一些,也更细腻一些。虽然面容极像玉春,但比玉春更美丽,更迷人。

“李西……佛。”

英汉正在胡思乱想,呆呆地发愣时,忽听有人喊他,吓得一激灵,回过味来,自觉失态。不好意思地说:“哎呀,刚才有点走神,车间里的一些事,有时真叫人头疼……”他知道这样说,连自己也觉得难圆其说。但总得找个台阶下,缓和一下尴尬的神态。见没人注意,干笑一下,就算过去了

英汉彻底清醒了,既然是上天这么安排,让自己遇到桃艳,机会就绝不能错过。至于一些难解的疑团,时间久了,一定会搞明白的。当务之急,是如何把他俩留下来。可现在工厂的人员已经满了,要留下他们确有一定困难。舍下脸找厂长说一说,看能不能留下他们。凭自己的面子,也许能办到。实在不行,就在附近厂子给他们找一找。必须留住他们,才有机会和他们接触。主意拿定,决定先找厂长试一试。

英汉问古猿:“你们来这里,有何打算?是留在厂里干活呢?还是有别的安排?”

“我们当然是……想在……这干了,我们刚……找过厂长,他说我……来晚……了,无法安排,让我们到……别处去看看。我觉得原先在这厂干过,最好还是留……这……厂里好。”

英汉听说,心里有了底,想了一下说:“天快晌午了,该吃午饭了。这样吧,你们先到我屋里休息一下,我请你们吃饭。吃过饭我去找厂长说一说,就说桃艳是我的亲戚,看能不能留下来,我想他总会给我面子的。如实在不行,我就在附近厂子给你们找一找。放心吧,找工作的事包在我身上。”

古猿听说,高兴极了,乐呵呵地搬起姓李就走,对桃艳说:“怎么……样?我说的……没有错……吧,我早就……跟你……说过,李西佛……是个……热心肠的人,初次……见面就请……我们吃饭,还帮我们找……找工作,多好的……人呀。”

桃艳没有说什么,默默地跟着古猿进了屋。她心里不快活,刚才英汉的反常她全看在眼里,觉得英汉的好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心里很是厌恶。心里暗骂:“又是一个老色鬼!”可她忽然想起算命先生那封莫名其妙的信,说:“三金板厂里有亲人”,难道会应在此人身上?还是先看一段时间再说。英汉是什么样的人,时间久了,自然清楚。想到这些,她不动声色,毫无表情地跟着古猿进了英汉的屋。

英汉买来饭菜,一盘小鱼,一盘鱼香肉丝,一盘木须肉,外加二斤大饼。看样子古猿是饿了,也不管别人,自己先狼吞虎咽地吃起来。桃艳只吃了半角饼。

吃过午饭,英汉去找董士诚。一进办公室的门,没等英汉开口,董士诚就先问他:“李师傅有事呀?”

英汉看看董士诚,为难地说:“按理说这事我不该来找你,你刚开过会,我又不是股东,人员的事……”

董士诚拦住他,说:“李师傅有事直接说吧。能办的,咱就办,不能办的,咱想办法尽量办。说什么股东不股东的,你能办的事,股东们不一定办得了。是不是为人员的事来找我?”

英汉听说,也就不再拐弯抹角,说:“是这样的,小蒋的媳妇,是我表嫂家的侄女,她和小蒋出来打工,来投奔我,让我在厂里给找点活干。可他们来得这么晚,我也知道厂里人满了,可碍着表嫂的面子,所以,这事我很遭难。找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把他们留下。”

董士诚说:“刚才他们已经找过我了,并没有提跟你是亲戚。如果提一提,我也就考虑是否把他们留下了,我已经回绝了他们。现在你来找我,怎么着我也想办法把他俩留下。小蒋你是知道的,不是个好工人,干活一点准头也没有。你那亲戚,看上去单单细细的,能干的了什么活?我看这样吧,蒋者民原先是晒大皮子的,加增一辆车,在南头晒小料的那块空地上,再搭两排皮子架,就让他俩晒大皮子吧。反正是计件制,对厂里不会有影响。皮子供不上时,大家都少挣点,只是他们是双职工,住房问题却不大好办。”

英汉说:“住房问题,刚才我就想过了,是不是先让他们暂住小库房,里面的东西先搬到配电室去,焊上一个货架子,把东西放在上边,这样可以少占点地方,不影响配电盘的安全运行。”

董士诚考虑了一下,觉得这样安排虽不完美,但可解燃眉之急,也就同意了。让英汉着手安排,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

英汉走出办公室,心里高兴。他没想到事情会办得这么顺利。回到宿舍,和小蒋说明情况,俩人听了,自然高兴。古猿说了一些感谢的话。可桃艳不知是眼生还是别有原因,什么也没说,毫无表情。英汉看在眼里,也没在意。

下午,英汉找来许多木轴,把小库房的东西搬到配电室,着手搭床。先把木轴打入地中做床的腿,然后再在上面钉上横梁,再把细木轴钉在横梁上,在上面铺上胶合板。这样,一张床就做好了。

英汉一下午,又找材料,又帮着干,一刻也没有得闲,一直干到日头落山后才算完活。在干活时,桃艳给英汉打下手,英汉忍不住多看了几眼。越看越像玉春,心飘飘然,如做梦一般。

天黑了,古猿还没有支饭票,英汉当然是慷慨解囊,到饭馆里买来饭菜,和古猿夫妇一起用餐。通过半天的接触,桃艳也改变了不理不睬的态度,有时也和英汉说句话,她能讲一口熟练的普通话,比玉春的天津话要好听得多。这样一来,英汉就觉得不尴尬,话也多起来。

英汉对桃艳说:“我已经在厂长面前讲了,说你是我的亲戚。是亲戚就要有个亲戚的样子,在人前你应叫我表叔。不然,人们会说我在说谎。这样对你们也有好处,以我在厂里的威望,别人会对你另眼相看。所以,从现在起你就是我的表侄女。我要花钱给你买东西,你就痛痛快快地接受,这样,别人看起来才觉得真实。”

桃艳说:“可我们并不是亲戚,平白无故的总占你的便宜怎么行?”

英汉笑笑,说:“那没关系,你不愿占便宜,可以用别的方式回报我呀,我会接受的,不像你那么不实在。”

桃艳听了,脸上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冷漠,没有言语。

英汉看桃艳的表情,好像有些不快,觉得自己说话太含糊其辞,怕引起误会,解释说:“我说的是,比如帮我洗衣服呀,缝缝补补之类的活,这样显得我们就更像亲戚,你说对吗?”

桃艳冷冷地说:“你说的有道理,我会想办法回报你的!有来无往非君子嘛,到时候你自然明白。”

又坐了一会儿,英汉告辞回家。天已经很晚了,他有意走近路。因为这条小路是在玉春坟前通过的,他想到玉春坟前去祷告一下,因为今天的事太奇了。他的脑子乱的很,种种怪事搞得他晕头转向,找不出答案。二十多年前算命先生的语预言、三轮车里穿槐花衣的女子、坟前摆着的供品、今天又巧遇桃艳,果然戴着失落多年的痴情豆……她的样貌和玉春又是如此的相像。难道这事偶然的巧合吗?如果不是,又怎么解释呢?她们之间,有没有关联?难道真的有鬼神?除此之外,找不出更好的答案。

英汉走在小路上,路面凹凸不平,骑车不便,只得下车推着走。路上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动静。天很黑,一弯新月镰刀般挂在天边。昏暗的光线照在英汉身上,身后拖了一个淡淡的长影,紧跟着英汉奔走。英汉听着自己走路的声音,看着又瘦又长的黑影,心中不由胆怯起来,他后悔不该走这条小路。

工夫不大来到坟前,那枝杈茂密的大槐树光秃秃的,还没有发芽,上面缠着干枯的菜山药蔓。阵风吹过,发出沙沙的响声。坟中的枯草,又高又密,黑乎乎的怕人。英汉只觉得头发根子发乍,突然间又想起在这里见到的那个没鼻子的女鬼!心中一恐,打了个寒战,他再也不敢往前走了,停住脚,想在路边祷告一下。

英汉跪在地上,还没开口,忽然发现坟中草丛里有一双眼睛,闪着绿光,正盯着他,好像野狼的眼睛,在漆黑的荒坟中,十分恐怖。英汉吓得惊叫一声,忽然推车子就跑……

随着英汉的一声惊叫,只听坟中荒草一阵乱响,从里边蹿出一只狐狸,一溜烟地逃跑了。转眼间,消失在黑暗中。

英汉吓出一身冷汗,他定了定神,停止了奔跑,忽然想起一件事来,那天去坟里烧纸,除发现贡品外,在旁边还发现了一个洞。当时不知是什么挖的,现在才明白,原来是狐狸的窝。看到狐狸,想到想到《聊斋》,所遇到的怪事,好像有了答案,难道是狐仙在作怪?自己在新社会长大,从小爱科学,怎么能相信这些迷信的东西!可事实摆在眼前,不容不信,可是这又怎么解释呢?

莫非这个桃艳是狐仙所变?如果是,她的来历肯定不明,问一下她的老乡,看她是不是从小在村里长大,父母所生,如果来历不明,那就是狐仙了。

想到这些,英汉决定暗中查一下桃艳的来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