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开始工作后,袁雪嫌长治每天接送自己太招摇,在同事中影响不好,想辞退长治,她跟龙震宇提了几次,龙震宇当然不会答应,劝告她“小心无坏事”。
袁雪再次理直气壮地反驳:“干坏事的人是你,又不是我,我怕什么!”
“你又来了。”龙震宇拍拍她的脸,“一说你蠢,你立马缺心少肺,不是早告诉你了,如果有人对你下手,也不是冲你,是冲我。听话,别老给我出幺蛾子。”
“你不是怕我出事,是想找个人监视我吧?”袁雪有点恼恨。
龙震宇也不恼,由着她说,但该做的一样不少。
袁雪见龙震宇不肯给她“松绑”,扭头自己想招儿去了。
按规定,售楼处下午五点下班,长治一般会提前半小时过来等她。袁雪摸准了规律,跟经理打声招呼,提前一个小时走了,过后又打电话给长治,让他不用去接自己,她已经回家了。
几次下来,长治无奈,告诉了龙震宇,袁雪自然又少不了挨一顿训。
“你还真是屡败屡战!”龙震宇气笑交加,“怎么,给我找麻烦浑身都舒服是不是?”
“如果你觉得我麻烦,可以一脚把我踹开,不必再管我!”
“你想得美!”龙震宇捏面团似的把她玩于股掌,“我可不想哪天让静雯哭上门来,说陈元劈腿了。”
袁雪被他缠得没有一丝空间,仍然倔犟地露出笑容:“我还真没见过你这样的,天天跟自己讨厌的女人睡一张床,还这么心安理得。”
龙震宇凑近她耳朵,细细啃咬她的耳垂,似笑非笑地低语:“你不是早就给我诊断过了——我是变态。”
他的口吻还真带点儿邪恶的味道,袁雪瞬间毛骨悚然。
长治的接送依然如故,袁雪见实在甩不开,也只能认命。
有天中午,袁雪接待完一位客户,正准备去楼上吃饭,一个俏丽的身姿出现在大门口,那女孩犹犹豫豫地四下观望,像在找人。
袁雪一看见她,脸上立刻闪过一丝光彩:“小安!”
小安扭头也看见了她,立刻笑着跑过来:“小雪姐姐!”
“你来找我?”
“嗯!”
袁雪亲昵地搂着她:“吃过饭没有?”
小安很老实地摇头。
“那跟我一起去吃吧!”
售楼处只供应盒饭,袁雪在窗口领了两份,和小安坐角落慢慢地吃。
“你叔叔知道你来找我吗?”
“我没告诉他。”小安一脸狡黠。
袁雪笑起来,她总觉得小安身上有种东西和自己很类似。
“怎么突然想到来找我,也不事先打个电话?”
“不用打,我知道你铁定在这儿。”小安往嘴里扒了口饭,神色又迟疑起来。
“什么事?你直说呗!”袁雪安慰她,“只要我能帮得上忙的肯定帮——遇到麻烦了?”
“没有。”小安眯眼笑笑,有点腼腆,又有点坚决,“我……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那就问呗。”
小安用手背胡乱抹了下嘴角,很幼稚的动作,表情却无比成熟:“那我可真问啦……姐姐,你和长叔……究竟什么关系呀?”
“嗯?”袁雪先怔了一下,目光扫到小安紧张鬼祟的神色时,忽然洞悉了什么,扑哧一笑,反问,“你觉得我们什么关系呀?”
小安特别认真:“就是不确定,所以我才来问你。长叔说,你是龙先生的女朋友,可我觉得……”
“觉得什么?”
“我觉得……”小安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一咬牙,“姐姐你就告诉我,你真的是龙先生的女朋友吗?”
“是。”
小安盯着她的脸庞审视了好一会儿,蓦地放下心来,眉开眼笑:“我知道了。”
袁雪直乐:“鬼丫头,心里琢磨什么呢?”
“没什么!”小安神清气爽,“随便问问嘛!你天天和长叔在一起,我有点好奇。”
袁雪睨她一眼,一针见血:“小安,你是不是喜欢长叔?”
小安的心事被点破,脸腾地红了起来,但她没否认,低头猛吃饭,过一会儿才抬头问:“你怎么知道?”
“我也是从小女孩那会儿过来的呗。”袁雪笑,“你那点小心思能瞒得过我?”
小安脸上挂着害羞的笑容。
“长叔知道吗?”
“怎么可能?”小安一下子张大眼睛,“他胆子那么小,如果知道了,说不定会吓死!”
袁雪想起长治勇猛地骑在小马哥身上痛揍对方的情形,又想到长治曾经无奈地抱怨,“我管不住她”,忍不住暗暗好笑。
小安耍无赖似的央求:“姐姐,你可别说漏嘴啦!我从来没告诉过别人。”
袁雪让她放心,又笑着调侃:“你是不是怕我抢了你的长叔?”
小安不吭声,只是笑。
“如果我真和他好了,你打算怎么办?”袁雪存心逗她。
到底是小孩,小安脸色立刻一黯:“如果是别人,我会搞破坏,但如果是姐姐你,我……我只能认栽了。”
袁雪有些惊讶:“为什么?”
小安却不再跟她掏心掏肺,匆忙吃着饭说:“我是趁午休时间溜出来的,还得赶紧回学校呢!”
吃完饭下楼,袁雪给她拦了辆出租,小安再三叮嘱她别让长治知道自己来找她的事,袁雪答应了。
摇上车窗前,小安忽然又把脑瓜探出来,亦真亦假地对袁雪嬉笑:“姐姐,不知道为什么,我觉得你特别好!”
袁雪揉了一下她的脑袋,小安立刻缩进去,车子缓慢启动着,走了。
袁雪心里有点湿漉漉的,并非单纯因为小安最后说的那句话,也包括小安对长治的那片心思,虽然一切都是朦胧的,可谁能断言结局不会是美好的呢?
中午忙于陪小安,袁雪的一顿午餐根本没吃饱,下午两点没到,肚子里就开始唱空城计。她去茶水间找了点饼干,就着咖啡吃下去几块,才感觉舒服点儿。
回到大厅,只见两三个客户正围在楼盘模型前观摩,煞有介事讨论着什么,一男一女两个中年人均是老成憨厚状,旁边杵立的年轻男孩则只顾埋头细看模型,像是父母陪儿子出来买婚房的架势,袁雪笑脸迎上去。
几句话一套,她发现自己猜得没错,中年夫妇果然是为儿子买婚房来的。
“打算明年十一结婚,这么算算,现在也该买了。”姓王的中年男子显然筹措了很久,“楼盘跑了好几个,但都不满意。”
“你们这儿的倒是不错,我就喜欢多层结构。”王太太四下打量,“地段也好,就是房价贵了点儿。”
“房价是跟着地段和房子质量走的,”袁雪老成地游说,“一分钱一分货,房子这么大的东西,咱们也不能光看价钱是不是,得综合评估。”
王太太笑笑。
袁雪又进一步道:“一期的房子明年年初就可以交付,花三个月时间装修,再留五六个月吹吹风,到明年十一结婚不是刚刚好?”
“能看下样板房吗?”王先生的儿子忽然从模型中抬起头来问。
“可以的。”
袁雪忙去安排,但负责样板房参观的同事暂时不在,她担心那一家子一旦离开了就再也不会回来,就去找经理讨样板房的钥匙。
赵经理见是她要,二话不说就把备用钥匙拿给她了,袁雪爽快地带王先生一家去看了样板房,眼见那三个人频频点头,眼眸中难掩满意之色,袁雪心头暗喜。
王先生在客厅中央转了个身,面向袁雪道:“袁小姐,我们觉得这个房子的结构跟布局都不错,但毕竟是样板房,和实际拿到手的房子肯定有差别——我们能不能再去实地看一眼?”
袁雪犯难了,工地原则上是不允许客户进去的,因为涉及安全等因素,但王先生等人执意要求,而且流露出强烈的购买意愿,这让她实在不忍心出言拒绝。
心一横,她打算带他们去冒下险。
“我可以带你们到第三单元的一楼看,那里造得最快,而且房型和你们看中的是一样的,不过时间不能逗留太久,进去看一眼就得出来,如果被经理发现,我会挨骂的哦!”她笑着解释。
“这个我们知道的,你放心,呵呵。”王太太很高兴地点头。
袁雪便领着他们从样板房出来,直接经后门进入工地,第三单元正对售楼处背后,已经初步竣工,外围的网罩未及拆除,但里面已看不见工人。
参观时间控制在三分钟内,王先生很识趣地提醒着太太跟儿子步出,并对在前方带路的袁雪再三表示满意,袁雪心里乐开了花。
如果这单有戏,那可是她独立做成的第一单,虽然她拿不到提成,但成就感是谁也夺不走的。
袁雪本打算领他们再回大厅坐坐,王先生执意要走,又说:“反正他们娘儿俩看中了,我没什么意见。等回去合计之后,这两天就能定下来。”
王太太也开心地说:“基本上就是这儿了,我们可能还要带未来的儿媳妇再过来看一眼,到时候还是找你吧,袁小姐。”
袁雪高兴地直点头。
出了三单元的门,前面是售楼处,右手则是铁皮围墙,小门开着,门外是一条通往大马路的小街。王先生图省事,指指小门说:“我们就从这里出去吧,我的车子刚好停在对街。”
袁雪殷勤地送他们离开,直到王先生那辆黑色帕萨特跑得不见影子了,她才含着笑走回这边的马路。
铁皮围墙的小门外,不知何时停了辆银灰色的面包车,袁雪不记得自己刚才送王先生一家出来时它是否就已经在了。
她没在意,跨上比街道高出一截的人行道,正要进小门,听得身后有人叫她:“袁雪?”
声音很陌生,她本能地驻足回眸,眼前陡然一黑,一只漆黑的布袋子早已兜头将她套住,没等她喊出声,身子就被几双手抬起,数秒之后,她被重重抛在椅垫上,脸冲下,一股混合着汗酸和莫名其妙的腥臭味直灌鼻息。
耳边传来马达发动的声音,紧接着,劫持她的车子风驰电掣般朝着一个方向冲了出去。
在她徒劳的挣扎中,手和脚被粗鲁地捆绑住,然后,身子被翻过来,有人给她拔去头罩,几张陌生的狰狞面孔立刻映入眼帘。
下午五点,赵经理开完会走出会议室,看见袁雪的司机林长治悠闲地坐在大厅的待客沙发里,正跟两名售楼小姐聊得投入。他走过去打招呼:“林哥,来接袁雪?”
长治的目光从售楼小姐那里转到他脸上:“赵经理,你这一下午让袁雪干吗去了,忙到下班都没见她影子。”
“哪儿的话,她自己要带俩客户去参观样板房,问我来拿的钥匙……”
说到这里,赵经理心里咯噔了一下,笑容还留在脸上,但多少有些发虚:“她,她不会还没回来吧?”
掐指算算,这都快三个小时了。
长治也变了脸色:“什么时候的事?”
“她问我拿钥匙大概是两点半左右吧……”赵经理扭头问其他几人:“下午你们见过袁雪没有?”
被问的人纷纷摇头。
整个售楼处的人都聚集过来,长治又问了几个人,很快确定,下午两点半以后就再没人见过袁雪。
长治冰着脸掏出手机来拨袁雪的号码,她的手机没关,响了几下后即接通。
“袁雪,你在哪儿?”长治急切地问。
对方没吭声,有粗重的呼吸断断续续传入长治耳朵,不过两三秒钟,线就掐断了。
长治骂了声娘,腾地从沙发上跳起来,直冲大门外。
“这,这可怎么办?”赵经理脸色更加苍白,“如果袁雪出事,龙先生肯定会来问……那我,我们就惨了……”
长治直奔28层龙震宇的办公室,连门都没敲直接闯了进去:“龙哥,袁雪出事了!”
办公室里就龙震宇和陈缜两人,面对面坐着。
龙震宇抬眸瞥他一眼,略点一下头:“坐下说吧。”
长治瞪着眼睛,不情不愿地在陈缜身旁的椅子里坐下,一张脸因为奔跑而涨得通红。
陈缜扭头向他解释:“龙哥也知道了,赵经理刚打电话过来。”
“龙哥,怎么办?”长治急得呼吸都不稳。
龙震宇的手伸向雪茄盒,抽出一根,放在掌心里把玩,他眉头紧皱,但除此之外,长治再难从他脸上看出着急的神色。
“能怎么办,连个由头都没找到,只能先等着。”
长治大急:“那怎么行,万一他们对袁雪……”
陈缜打断他:“对方肯定是冲龙哥来的,袁雪只是人质,暂时不会对她怎么样。”
龙震宇睨向长治的目光虚虚实实,让长治摸不透他在想什么。
“龙哥,如果他们不是冲你来的呢?”长治提出他最大的担忧。
如果对方单纯是想对袁雪下手,那么他们等的时间越久,袁雪就越危险。
龙震宇点燃雪茄,深深抽了一口:“长治,你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长治握紧双拳,咬牙说:“我知道是谁。”
陈缜的目光也转过来看向他。
“十有八九,是马军那个烂人!”
来的路上,长治就已经想到被自己狠狠教训过的“小马哥”了,那家伙欺软怕硬,专喜欢来阴的,袁雪说不定就是被他劫持了去实施报复的。
龙震宇听了长治的分析不置可否,神情却不以为然。
陈缜分析:“有没有可能是舒展的人干的?江湾会所的卖价咱们一直悬着,他说不定急了。”
“舒展还没蠢到这种地步。”龙震宇淡淡地说着,双眸直视陈缜,“也许是他。”
长治听得莫名其妙,而陈缜逐渐心下了然,神色立刻不自然起来,头微微低垂,过了片刻才又抬起。
“如果是他,”他口气传递出阴冷,“我砸死他个狗杂碎。”
仿佛心有灵犀,龙震宇放在台面上的手机响了起来,他的目光一扫机屏,随即和陈缜对视一眼,陈缜会意,立刻站了起来。
龙震宇镇定地按下接听键,把手机放到耳边,慵懒地发出“喂”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