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王爷的心情看起来有些不妙。云裳抬起眼,瞧着抱着自己的人的脸,嘴紧抿着,皱着眉头,脸色比任何时候都要难看。
这个时候,还是不要说话好了,以免惹祸上身。在心中思量了片刻,云裳便得出了这样的结论。
想必回来的路上靖王便授意暗卫去寻了御医,因而当靖王抱着云裳回到靖王府的时候,御医便已经在前厅之中等着了。
靖王也不放下云裳,抱着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让御医过来瞧,御医呆了片刻,见靖王的目光冷冷地扫了过来,才猛地一个激灵,连忙走到靖王面前,半跪着解开了云裳手臂上包着的白色布条,那伤口便露了出来。虽然上了药粉,并未流血,但是伤口却是开着的,隐隐可见森森白骨,御医皱了皱眉,沉默了片刻才道:
“王妃这伤只怕得好生养一养,只差一点儿,这胳膊便废了。”说着便利索地从药箱中拿了上好的伤药出来,小心翼翼地上好了药,“这是宫中最好的伤药了,不过伤口深,要愈合只怕也得半个月左右,再配着喝的药一同,月余便也可以痊愈了,只是恐怕得留疤。不过宫中也有些去疤的药膏,若是王妃有需要到时候亦可去拿。”
云裳点了点头,微微笑了笑,“那便多谢御医了。”
御医连连摇头,说了好几声不客气,才慢慢包扎好了伤口,被管家领着退了下去。
云裳见靖王仍旧十分不悦的模样,心中却不知晓他究竟是为何给自己摆着脸色瞧,想了想,大抵是因为自己不小心受了伤的缘故吧。只是此前他在泾阳的时候险些丧命,她却是小心翼翼地侍候着,唯恐他哪里不舒服了。为何自己受了伤,他却这般阴阳怪气的模样?
皱了皱眉,云裳抬起头望向靖王,声音放得极低,却像是带着几分虚弱,“疼。”
靖王目光这才落在她的胳膊上,哼了一声道,“跟在你身边的暗卫都是些废物,竟然被那样拙劣的伎俩调虎离山了,让他们一人去领五十鞭子算了。”
那可是云裳一手调教出来的人,她哪里肯依,连忙道,“不可。”
见靖王又将眉头皱了起来,云裳才解释道,“人怎么能够永远都不犯错呢,我受了伤对他们而言便是最大的惩罚了,只怕这几日他们心中都愧疚得很,若是再责罚,岂不是太不近人情了?况且,我还有些问题得问他们呢。”
说完,又害怕靖王再提起此事,便急忙岔开了话茬子,“对了,我知晓杀了夏国太子烧了天牢的人是谁了。”
靖王没有搭腔。
云裳也不管,接着道,“原来竟然是夏国七王爷和李静言,我猜想他们只怕已经悄悄潜回皇城中了,也不知道今日指使来杀我的人是不是他们。那天牢之中有佛陀香燃烧过的痕迹,那种香是夏国杀手组织常用的,轻则使人神志不清,听命于旁人,重则直接昏迷。只是那佛陀香燃起来香味极其浓烈,故而杀手故意用了桐油来遮掩,我们一个劲儿的想着查桐油,便是中了凶手的计了。夏国太子是夏国七王爷杀的,可是夏国七王爷没有那么深厚的人脉,只得借助李静言积累下来的暗桩,华镜,是李静言希望救出来的。”
靖王目光淡淡地移开,放在厅中墙上挂着的画之上,声音不带一丝起伏,“这些,都是谁说给你听的?”
“是柳吟风,他去天牢探查过,说那桐油味道散开了一些,他便闻道了佛陀香的味道了。”云裳眨了眨眼,听见靖王终于肯与她说话了,便急忙回答道。
却不想,话刚出口,靖王的脸色便又难看了几分,抱起云裳默不作声地便往住的院子走去。
云裳愣了愣,有些奇怪不知道自己又说了什么话,让靖王突然又这般模样了。她暗自想了想方才自己说的话,前面部分应当是没有问题的,因为她说完之后,靖王才问了她问题,只是在听见她的答案之后,便又变成了之前的模样。
她是怎样回答的?
“是柳吟风,他去天牢探查过,说那桐油味道散开了一些,他便闻道了佛陀香的味道了。”
应当是这样的吧。
只是这普通的一句话,怎么就会惹到靖王呢?云裳蹙眉,目光落在靖王的脸上,心中想了许久,也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云裳觉着自己也算得上是会察言观色的人了,可是为何她却怎么也猜不到靖王心中在想什么呢?
“你为何生气呢?”云裳喃喃道,却不想竟然将这话说了出来。
靖王的脚步一顿,便又不言不语地往院子走去。回了屋子,云裳便瞧见浅音站在屋中,一脸的焦急,见云裳回来,便连忙迎了上来,眼睛直直地盯着云裳包扎好的手臂上,“王妃,你受伤了?”
云裳勾了勾嘴角,笑了笑,“没事,小伤而……”已,话还没有说完,便被靖王猛地扔到了床上。云裳觉着,扔这个字绝对是用的极好的,真的是扔。云裳一急,脑中还未反应过来,手已经极快的做出了反应,急忙用胳膊肘子撑着床,却恰好用的便是受伤的那一只,痛的云裳“嘶……”的一声叫出了声。
靖王却只是冷笑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留下云裳和浅音面面相觑,一脸茫然。
外面传来靖王与管家说话的声音,似乎是在吩咐着什么事情,浅音连忙凑到云裳身边,压低了声音问道,“王妃,你得罪王爷了?”
云裳眼中迷茫之色闪过,摇了摇头,“也许吧,但是我也想不明白他究竟是在因何而生气啊。”说完又望向浅音,“都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你来帮我清一清。”说着便将今日之事给浅音说了一说。
浅音听完,眨了眨眼,犹豫了片刻才道,“我猜,靖王爷,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吃醋?”云裳更茫然了,“吃什么醋?”
浅音一脸恨铁不成钢地道,“若是王爷受了伤,王妃赶过去的时候,正瞧见景文昔一脸温柔地在给王爷包扎伤口,而且两人正十分愉快的聊着天,王妃会不会生气?”
虽然觉着浅音这个问题问得有些无厘头,云裳仍旧沉吟了一下,在脑中想了想她所描述的画面,半晌才点了点头,“自然生气。”会非常生气的吧,云裳心中想着,靖王明知道她与景文昔水火不容,还敢与她愉快的聊天?云裳眯了眯眼。
浅音拍了拍桌子,“那便是了,所以王爷瞧见你与柳吟风的时候就是这样啊,柳吟风给你包扎了伤口,他已经很不开心了,你竟然回了王府还提起柳吟风,王爷怎么会不生气?”
云裳仍旧有些茫然,她会不高兴是因为景文昔太过混蛋。靖王与柳吟风?
哦……
云裳突然想了起来,柳吟风是夏国军师,在泾阳城的时候,柳吟风设计靖王,险些让靖王没了性命,云裳倒是将这件事情忘得一干二净了。
她与他的仇人一同聊天,怪不得会生气啊。
云裳心中想着,便瞧见靖王走了进来。浅音连忙站直了身子,轻声道,“王妃好生歇息,奴婢去给您倒水去,您身上有伤,最近这几日,茶还是别喝了。”说着便连忙退出了屋子,云裳频频望向靖王,见他似乎根本没有瞧见自己,只拿了一本书走到椅子上坐了下来,开始看起书来。
唔……云裳想缓和一下气氛,却不知晓应当说些什么,脑中迅速地组织了一下语言,又看了靖王好几眼,才缓缓开了口,“唔,今日之事确实是我不对,我不应该让柳吟风给我包扎伤口,还与他说话的。只是当时情况有些紧急,车夫护着我杀出重围,我只能急忙逃进旁边的小巷子里,追兵很快便追了上来,当时只想着找个地方躲一躲,正好瞧见他正在开门,那时候都没瞧见是谁便急忙躲了进去,进了门才发现竟然是他。”
见靖王半晌没有翻动书页,云裳便知晓他定然是将话听了进去的,便又再接再厉接着道,“我亦是没有想到会这般巧合,只是觉着好歹也算是熟人,而且你如今的身份,与他也不宜太过交恶,所以他找出伤药欲为我包扎伤口的时候,我便也没有拒绝。”
靖王冷冷地哼了一声,云裳叹了口气,只觉着自己实在是无辜得紧,只是靖王平日里虽然冷漠了一些,倒也还是能够看得过去的,这般板起脸的模样,却有些太过吓人了。想到此处,云裳便也顾不得休息了,站起身来便走到了靖王身边,伸出没有受伤的手扶住靖王的肩膀,轻声道,“是我考虑不周,只想着你是夏寰宇的儿子,他是夏国出名的军师,以后需要仰仗他的地方还多。却没有想到,你此前与他在战场之上多次遇见,上次你还险些便命丧他的手中,你与他自然是水火不容的,我是你的妻子,没有想到此处,你瞧见我与他说话,自然是应该生气的。”
“你觉着我与你生气只因为我曾经在战场上输给了柳吟风,对他看不惯?”靖王索性放下书,抬起眼来望向云裳,目光平静得不能再平静。
云裳点了点头,“难道不是?”
话音一落,便又听见靖王冷冷哼了一声,径直站起身来,走出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