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开眼却瞧见满室繁华,一个声音带着几分急切的响了起来:“王妃,怎么了?可是魇住了?”
云裳转过身望向她,沉默了半晌,才哑着嗓子道:“哦,彩衣啊,原来这是梦啊。”只是那梦中那道目光却仍旧让云裳心有余悸,愣愣地望着彩衣,半晌才缓了过来,“给我倒杯茶吧,琴依呢?”
彩衣浅浅笑着端起茶杯倒了杯茶,又用手碰了碰茶杯边缘,试了试冷热,才将茶杯递给了云裳,“琴依姐姐说最近两日晚上王妃睡得都不太安稳,她去内务府拿一些沉香来,夜里在殿中给王妃熏上。”
她在说谎。
云裳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几乎不用想,便在心中下了定论,她怀孕之后,屋中侍候的人几乎都知道,有孕之人最好不要用熏香,她屋中已经许久不曾有过熏香了,可是,为何她要说琴依去内务府拿沉香去了?
可是,若是她在说谎,待会儿琴依一回来,自己若是问起,她岂不是就露了馅?
云裳抬起头来看了彩衣一眼,便将手中的茶杯放了下来,沉默了半晌,才问道:“她去了多久了?”
彩衣似是想了一想,才轻声应道:“约摸半个时辰了。”
云裳抬起头揉了揉额角,让自己清醒了几分,才淡淡地道:“原来我睡了这般久了,对了,内侍监那边如何了?浅酌的事情可有什么新线索?”
彩衣摇了摇头,轻声道:“昨儿个夜里下的那场雨实在是有些不巧,许多踪迹都被掩盖了,我先前去内侍监看过了,齐公公似乎有些一筹莫展的样子。”
云裳敲了敲椅子扶手,才轻声道:“一个大活人便这么在后宫之中不见了踪影,可能搜宫?”
彩衣闻言,连忙摇了摇头道:“搜宫基本是不太能够做到的,后宫之中宫殿一百余座,想要藏一个人并不难,想要搜起来却十分困难。这后宫之中,有许多地方都是禁地,全然搜不到的。”
云裳又揉了揉额角,彩衣见状,便连忙道:“茯苓甘草汤奴婢已经熬好了,王妃可要现在喝?”
云裳摇了摇头,她先前不过是随意寻个借口将彩衣支开罢了,“我忘了我身怀有孕,这些个药的,都最好不要喝,无妨,过些时候便好了。”
彩衣点了点头,便站在一旁没有再开口了。
过了会儿,琴依便从外面走了进来,手中空无一物,倒是彩衣先开了口:“咦,琴依姑姑方才不是说去内务府拿沉香吗?莫非没有拿到?”
云裳抬起头来望向琴依,琴依点了点头,面色有些无奈:“内务府的太监说领东西须得要皇后娘娘的手令,奴婢拿不出那手令,便只得无功而返了。”
云裳静静地听着,便明白了过来,原来是琴依跟彩衣撒了谎。幸好刚才她没有当场便将自己心中的疑惑问出来。
彩衣闻言,蹙了蹙眉:“内务府的宫人愈发的大胆了,奴婢去给王妃取来。”
云裳想了想,才轻声道:“沉香便不必了,我倒是需要几身衣裳。我的衣裳在睿王府中被烧得差不多了,进宫之后,准备的衣裙只怕有些仓促,并非我的尺寸,我如今肚子愈发的大了,便有些不合适了。”
彩衣连忙应了,便出了内殿。
琴依站在窗边看着彩衣出了朝霞殿,才走到云裳面前蹲了下来,轻声道:“王妃,王菀之已经回了话了,说先前在我们身后进了殿的,是陛下身边的暗卫中的头领。”
云裳闻言,手猛地握了起来。半晌,才轻轻颔首,嘴里喃喃地道:“原来如此。”
琴依不知晓云裳再说什么,目光望向云裳道:“王妃可是有什么发现?”
云裳似是力气被凭空抽走了,缓缓地靠在软榻之上,笑了笑道:“是啊,发现了一些不应当发现的东西。”
琴依仍旧不明白云裳所指什么,沉默了片刻,才又轻声道:“宫中的暗桩,仍旧没有浅酌的消息。”
云裳轻轻颔首,没有开口。
浅酌瞧了瞧桌上未曾动过的茶水,伸手碰了碰茶杯杯壁,便将那茶水扑在了炭盆之上,复又重新倒了一杯,茶壶中的茶水已经没了,琴依便提起茶壶来,站起身来出了内殿的门,刚走到外殿,便又匆匆折返了回来:“王妃,皇后娘娘来了。”
云裳一愣,轻轻颔首,便坐起了身来,整了整自己方才睡得有些凌乱的发,穿好了鞋子下了地。
外面已经传来了请安声,琴依走到内殿门口,将帘子撩了起来。
云裳便瞧见皇后带着几个宫人出现在了殿门口,云裳连忙行了礼,皇后笑眯眯地道:“睿王妃不必如此多礼。”
说着便走到殿中坐了下来,目光打量了云裳一眼,才淡淡地开了口:“你那丫鬟之事,本宫已经命人在后宫之中四下查询了,应当很快便会有消息。”
云裳便连忙谢了恩,皇后才又看了云裳一眼,笑着道:“今日来朝霞殿找睿王妃,倒是有一件事情,想要睿王妃陪本宫一同去。”
云裳有些诧异地抬起了头来,见皇后嘴角微微翘起,眉眼之间俱是笑意,仿佛十分高兴一般。云裳连忙低下了头,轻声道:“皇后娘娘尽管吩咐便是。”
皇后笑容愈发绚烂了几分:“此前本宫与睿王妃便说过了,我们二人的敌人是谁,今儿个,我们倒是可以去与我们的敌人见上一见。”
云裳一愣,心中暗自想了想,便也明白了过来,皇后说的,只怕是沈淑妃。
“臣妇听闻,淑妃娘娘入了冷宫之后,便被陛下囚禁了起来,周围有不少禁卫军守着,要见淑妃娘娘,只怕不是易事。”云裳轻声道。
皇后闻言便笑了起来:“睿王妃果真聪明,本宫尚且未说这敌人是谁,便猜了出来。不过,今日,我们自是可以见到的。这段时日是万寿节,即便是冷宫中的嫔妃,亦是可以得到一些赏赐的,前两日事务繁多,便只得推后了两日。本宫专程去与陛下请了命,便是为了给沈淑妃送上一份大礼。”
云裳闻言,心知今日多半是躲不过了,便笑着轻轻颔首,“既然如此,那臣妇便陪着皇后娘娘走一遭了。”
皇后笑了笑,站起身来,将自己的手搭在宫人手上,出了内殿,云裳便连忙跟了上去。
无颜宫,云裳抬起眼望向宫殿门上的牌匾,上面已经织上了蜘蛛网,只是宫门口却仍旧守着好些个禁卫军,倒是让这原本地处偏僻,十分不打眼的宫殿多了几分肃穆。
皇后挑了挑眉,笑了笑道:“无颜宫虽然是冷宫,此前住进来的嫔妃大多死的死,疯的疯。如今,偌大的冷宫之中,便只剩下了沈淑妃和娴夫人两人,倒是确实有些冷清。”
门口的禁卫军见皇后过来,愣了愣,才连忙上前,似是想要拦住皇后。
皇后身边的宫人连忙拿出一块金黄色的令牌道:“瞎了眼了,皇后娘娘这一次可是奉旨前来的,还不赶紧开门。”
云裳突然想起此前暗卫传来的消息,说沈淑妃初初被关进这冷宫的时候,皇后意欲进去奚落沈淑妃一番,却被门口的守卫拦住了,怎么也不让她入内,皇后只得气急败坏地离去。
云裳看了一眼面色有些高傲冷漠的皇后一眼,心中想着,虽然沈淑妃犯了那般大的过错,夏寰宇却仍旧一力维护着沈淑妃,只怕在皇后的心中,便更是点燃了仇恨的种子。
那禁卫军将宫人手中的令牌拿了过来,细细察看了一番,才轻轻颔首,挥了挥手,将冷宫的宫门打了开来。
云裳眉眼一动,带着几分感概地道:“宫中倒真是戒备森严,若是臣妇不曾知晓此处是冷宫,瞧着这么多禁卫军守着,便定然会以为是住着极其重要的人呢。似乎,唯有陛下的太极殿的守卫如这冷宫这般多。”
云裳清楚地瞧见,皇后猛地变了脸色。
门被打了开来,大殿前是一个院子,院子中早已经长满了杂草,一副破败模样。云裳只一眼便瞧见了院中情形,院中放置着一张有些破旧的藤椅,藤椅上躺着一个素衣女子,披散着头发,微微闭着眼。女子旁边站着一个年老的嬷嬷,似是还在说着什么。
似乎是听见了门打开的声音,院子中的人便转过了头来。
那素衣女子的容貌亦是清晰了起来,弯弯的柳叶眉,丹凤眼,面容清丽,肤色有些苍白,只是眼神却仍旧十分有神。
皇后嘴角的笑容在瞧见那女子的时候便泛起了几分冷意,“瞧着这模样,淑妃妹妹在这无颜宫中似乎过得不错啊?”
沈淑妃微微一笑,转过了头去:“尚可,虽然稍稍简陋了一些,不过好在清静,没人打扰。皇后娘娘瞧着,倒是比我这身在冷宫的人,更憔悴了几分呢,与容貌倾城的睿王妃站在一处,便生生被夺取了光彩。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