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姓素来不在意,是谁为帝,只要他们能够安居乐业,便满足了。夏侯靖的起兵,若是能够带给百姓更好的生活,百姓自是欢迎的。可若是他们还要从百姓嘴里掠夺食物,那百姓定然便会对他们恨之入骨。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一个统治者,若是民心尽失,便是尽头。
云裳眯起眼,眼中闪过一道亮光,突然便有了一些主意。国公夫人说的对,为了那个位置,有时候,适当的不择手段,也是应当的。
云裳勾起嘴角便笑了起来,夏侯靖为了皇位不择手段,她自然也能够为了对付夏侯靖而不择手段,夏侯靖安安分分地多好,却偏偏要来做她和洛轻言面前的挡路石,这便怪不得她了。
洛轻言见云裳笑容带着几分诡秘,便挑了挑眉道:“瞧你笑得不怀好意的,又在打什么主意?”
云裳笑眯眯地吐了吐舌头,笑着道:“殿下多虑了,妾身没有打什么主意。”说着便转过身唤了琴依进来准备洗漱。
赈灾物资被抢一事尚没有什么定论,封后大典便已经到了。
前一日,夏寰宇便让礼部准备了金册,让翰林学士写好了册文,派了新任的钦天监和礼部尚书一同去祭了天地。
封后大典当日,云裳早早地便穿了朝服去了未央宫,一早,凤辇便已经在未央宫前候着了,凤辇之后,是全副皇后仪仗,曲柄黄伞一、直柄黄伞二、扇二、金马机子二、金椅一、足登一、唾吁一、壶一、水瓶一、盆一、香炉二、香盒二、骨朵二、吾杖四、油宝床二、朱雀床二、蝇拂二、避素二,红技四、锣一对、鼓一对、号筒二、征二、仗鼓二、横笛二、扎板二、小钱一对、小金一、大铜金二、云锣一、锁呐二、喇叭二。
礼部也已经派了乐部在未央宫前候着,整个未央宫门前热闹非凡。
云裳入了未央宫,便瞧见皇后正在穿凤袍,凤袍是大红色的,上面绣着凤穿牡丹的绣样,八只彩凤中间,牡丹花开得无比艳丽。
宫人将凤袍下摆理好了,便又取了凤冠来,冠上嵌饰六龙三凤,以珠宝花、翠云、翠叶及博鬓妆点,龙凤又姿态生动,珠宝金翠色泽艳丽,光彩照人。
华皇后本就是一副雍容华贵的模样,如今穿上这凤袍戴上凤冠,便更有了几分睥睨天下的姿态。
“皇后娘娘今儿个可真是美极了。”云裳望着这样的华皇后,饶是读了无数诗句,此刻浮现在云裳脑海之中的,却只有三个字,美极了。
华皇后微微扭了扭头,望向云裳,面上的笑容带着几分勉强,“若是每日这样装扮,我倒是真有些后悔回宫来了。”
顿了顿,却又自己笑了起来,“实在是太重了,我觉着我能够拿起二十公斤的大刀,只是这凤冠一压在头顶,便感觉连脖子都不是自己的了,我现下转个头都觉着痛苦无比。”
云裳闻言,便连忙道:“如今吉时还未到,皇后娘娘若是觉着难受,便先将这凤冠取下来吧。”说着便上前将那凤冠取了下来,云裳眉头猛地一皱,倒是吃了一惊,这凤冠真是不轻,即便是拿了这么一下,便觉着沉得厉害。
华皇后见云裳的模样,就哈哈笑了起来,轻声道:“重吧?”
云裳点了点头,华皇后目光落在云裳身上,似乎带着几分沉思,笑着道:“可别嘲笑我,我就这一日,过了便过了,以后你可有得罪受。”
云裳一时没有回过神来,不知华皇后为何会这样说,便只笑了笑,没有应声。
华皇后便又同云裳说了会儿话,便有宫人匆匆忙忙跑了进来,连忙道:“娘娘,吉时到了,娘娘快些戴上凤冠,上凤辇吧。”
华皇后应了声,便让人将凤冠戴回了头上,细细固定好了,才站起身来,在几个宫人的搀扶之下,缓缓出了未央宫。
未央宫外,凤辇和皇后仪仗都已经准备好,乐部喜乐也已经奏响,宫人扶着华皇后上了撵车,方扬声道:“皇后娘娘起驾。”
云裳正欲退后,却被皇后拉住了手,“一同去太极殿吧,我有些无措。”
云裳闻言,微微一愣,却也连忙应了下来。
皇后仪仗缓缓从未央宫往太极殿前走去,一路上,宫人跪了一地。云裳跟在凤辇旁,静静地随着凤辇一起往太极殿而去。
到了太极殿前的那长长的台阶之下,皇后便缓步下了凤辇,石阶之上,百官分列左右,皆是俯身以待,台阶最上面,是穿着龙袍的夏寰宇。
华皇后踩着脚凳,缓步下了凤辇,抬起头来望向最上面的夏寰宇,勾了勾嘴角,缓缓拾阶而上。
钟楼之上的钟声敲响,华皇后的脚步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华皇后的身上,那一身凤袍之上,彩凤夺目,展翅欲飞,牡丹娇艳,尊贵华美。
用了差不多一炷香的时间,华皇后才走到了石阶最上面,夏寰宇伸出手来,面上带着难得的笑容,便是那道伤疤也显得柔和了几分。华皇后将手放在了夏寰宇的手中,缓缓走到了夏寰宇身边,夏寰宇牵着她的手,走到了太极殿前。
太极殿上,悬挂着琴和瑟,寓意琴瑟和鸣。夏寰宇同华皇后一起入了太极殿,后面的文武百官便也跟着纷纷往太极殿中走着。太极殿中,节案设于正中南向,册案设于左西向,玉案于右东向,皇后拜位于香案前。
吉时到,礼部尚书和礼部侍郎捧着金册、金宝及册文、宝文,高声读了册文,便将金册、金宝及册文、宝文皆呈到了皇后手边,皇后接了过来,缓步走到香案前,将所有东西放到了拜位之上,从内侍手中取了香来,跪拜了下去。
夏寰宇亲自扶了皇后起身,两人一同走到了龙凤椅之前,礼部尚书连忙高声道:“礼毕,百官朝拜。”
所有百官跪倒在地,朝着帝后拜了三拜,“陛下万安,皇后娘娘千禧。”
云裳身穿朝服,跪在洛轻言身边,眉头却轻轻蹙了起来,眼中带着几分不安,封后大典她作为太子妃,是不应当来的。可是方才她却应下了皇后的请求,只是如今心却跳得有些厉害,总觉着像是要出什么事情一般。
似是察觉到了云裳的不安,洛轻言悄悄拉了拉云裳的衣袖,等着云裳看过去的时候,便瞧着云裳温和地笑了一笑。
云裳心中一暖,微微垂下头来,心中却像是找到了主心骨一般,甚好,有洛轻言在,她有什么好惧怕的?
夏寰宇目光在百官身上淡淡地扫了一眼,方勾起嘴角笑了起来:“寡人这一生到了如今,也所剩无几年了,这一辈子,让寡人觉着没有白活的事情有三,一为当了三十年的皇帝,虽无万人称颂,却也无大的过错。二则是,深爱之人虽然曾经不得已分开了近三十年,可是最后兜兜转转,寡人终究还是找回了她。第三,则是太子夏轻言,文武双全,为治国之良才,夏国后继有人。”
云裳听着夏寰宇的话,心中不无感慨,夏寰宇所言,倒是让她觉着有些感触,人便只有几十年的时光,能够像她这般前世未了的遗憾,重生一世来完成的,终究还是少数。如何让自己到了垂垂老矣的时候,能够觉着一生有所回忆,不曾辜负这几十年的时光,倒也是一件不易之事。
“今儿个,寡人能够同皇后携手站在此处,寡人便觉着这一生已然圆满,三十年了,寡人在这个帝位之上,孤独了三十年了,也有些累了。今日在此,还有一道圣旨,刘文安……”夏寰宇扬声唤了一声。
刘文安连忙应了,便站出来了两步,手中捧着一道圣旨:“朕即位三十有二年矣,海内河清,天下太平。民有所安,吏治清明,君臣善睦。德可比先圣,功更盼后人。皇太子夏轻言,人品贵重,甚肖朕躬,坚刚不可夺其志,巨惑不能动其心。朕欲传大位于太子夏轻言。重臣工当悉心辅弼,同扶社稷。”
刘文安念完了圣旨,将那圣旨合了起来,殿中一片寂静,似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传位圣旨给炸得不知当如何反应了。
云裳满目茫然地抬起头来,望向身旁的洛轻言,洛轻言眼中亦是有些疑惑,身子有些轻颤,亦是未有丝毫的动作。
怎么会这样?夏寰宇怎么会突然在封后大典上颁下传位圣旨?
云裳心中被各种各样的为什么充斥着,脑海中却变得异常的清醒来。不,一点也不突然,这些事情分明便是夏寰宇早已有了预谋的,难怪,难怪他那日在宫中突然说那样奇怪的话来。
他说,“他心中的委屈寡人全然明白,只是,许多事情,眼里瞧见的,也未必是真的。终有一日,他会明白寡人为何这样安排,且这一日,不远了。”
莫非那日夏寰宇所指之事,便是这件事情?
难怪,难怪赈灾物资被劫,洛轻言请命去柳沧,夏寰宇却执意让他等着封后大典之后再动身。难怪先前在未央宫中,华皇后让她别嘲笑她,说她只有这一日,过了便过了,可是云裳以后有得罪受。
难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