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克索神庙降生宫的神力,保住了艾薇和她的孩子,却修复不了她的那颗千疮百孔的心。当她回到底比斯王宫属于她的那间豪华宫室时,忧郁不安的思绪再次席卷而来。
这里曾经充满了她跟拉美西斯的幸福回忆,他们之间点点滴滴的温馨,至今想来,都还历历在目。然而,再美好的画面也抹杀不去不久前发生的悲剧。就在那一天,无辜的舍普特的鲜血染红了这里的每一块石砖,而她的气息仿佛还弥漫在这宫室的四周,挥之不去。
有的时候,她产生了逃离这里的想法。她想离开底比斯。因为只有离开,或许才能使她忘记。即使那一幕已经深深地烙在了她的脑海和心田。但是拉美西斯还没有回来。她明明说过,要好好地等他平安归来。
为了不让那些关心她的人担心,她还要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这种愧疚、无助、不安和绝望掩饰起来。在他们面前,她要发自内心的微笑。而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她才会躲在角落里无声的哭泣。无声,才是最沉重的悲恸。
拉美西斯在哪里呢?那个唯一能让她安定下来的人一直没有出现。她的精神开始恍惚,大部分的时候她都是一个人呆呆的坐着。既害怕,又渴望。舍普特的疯狂自白……莫叶塔蒙的冷嘲热讽……奈菲尔塔利的真挚恳求……拉美西斯的爱……都似乎渐行渐远。还有什么?那是谁的声音?……
如果你想要离开,我可以帮你。
帮助你离开宫廷。
耳边翻来覆去只剩下这两句话。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她忽然固执的认为,她一定要离开这里。她需要时间去疗伤,去寻找说服自己的理由。只要能离开这里,不管去哪里,都好。
在美丽一如往常的花园里,在神态一如往常的杜面前,艾薇蜷缩成一团,抱头痛哭。那么小的一团,那么无助,那么可怜。
“看来你现在的这个样子,的确不适合再待在王宫。”杜无情的声音已经无法刺痛艾薇尘封的心。
“如果你想要离开,如果这就是你的决定,如果你要抛下深爱你的法老……”
“请帮帮我,我要离开。”轻如羽毛的声音,重如山峦的神态,艾薇抬起头,坚定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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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位于底比斯南部的以盛产砂岩闻名的吉勃尔斯尔斯拉采石场附近的某一座低矮山丘的山洞中,诺兰双眼低垂,神情呆滞地盯着自己满是累累伤痕的双手。就在不久前,在这个山洞里,他疯狂地徒手击打着坚硬的墙壁。他只是想以这种肉体上的疼痛,来化解他心中的痛苦。可是他没有想到,这样自残的方式竟没有让他感到丝毫的痛苦。直到他惊讶地看到自己的双手已经沾满了鲜红的血迹,才停了下来,开始静静的沉思。
他试着去触摸手上的伤口,这时,那隐隐的一点点疼痛才慢慢地散开。
“原来还是会疼……那你呢?……”他失神的喃喃自语,又像是在跟什么人对话。
眼前浮现出一双带着笑意的绿色眸子。他开始思念那个女人,疯狂地思念那个让他牵肠挂肚的女人,还有他跟她的孩子。但他越是思念,越是追寻,他们就离他越远,越来越远,最后竟趁着他转身的一刹那,去到了遥不可及的远方。
他忽然意识到,那三天快乐幸福的时光不过是他这痛苦的几十年的漫漫长夜里,一段短的不能再短的虚妄的梦境。而现在,他的梦破灭了,他的心,碎的那么彻底。他开始认清铺开在他面前的残酷无情的现实,像他这样的人,果然不配拥有幸福和梦想,哪怕只有一瞬,也是奢望。那么,忘记并不真实的梦,他只是那个为了复仇而生的诺兰。
他的嘴角微微上扬,他的眼神逐渐恢复了往常的冷漠和深邃。他要感谢那些打破他梦境的人,是他们,让他再一次看清楚,他到底要做什么。
“诺兰在里面吗?”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他微微抬头,目光正和进入山洞的又胖又矮的佩纳相对。
后者最先注意到的是诺兰那双血淋淋的手。虽然亲眼看到过不少残忍可怕的场面,看到眼前的一幕,他的心里还是吃了一惊,不过脸上却满是鄙夷。“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要是你还说你对那个女人没什么,谁都不会相信。”
“现在没有了。”诺兰淡淡地说。
“是吗?”佩纳将信将疑地说,“不过倒是可怜了那个孩子。毕竟那可是你这么多年来唯一的孩子。本来还指望他可以继承我们的事业,却被伊西斯奈芙特害死了。”
“我说了现在没有了。我这样的人,不应该拥有这些。”
“不过也是啊,我的兄弟。女人嘛,多得是。只要我们成功了,这片土地的一切都是我们的。”佩纳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会专心做好我们该做的事情,佩纳。”诺兰直勾勾地注视着他,似笑非笑的说,“会让那些把我们打入深渊的人,付出更加悲惨的代价。”
那种恐惧,像是来自地狱的恶魔冰冷的呼吸,佩纳不禁打了个寒颤。但是,这样的诺兰,正是他需要的、喜欢的诺兰。于是,他露出狡黠的笑,满意地问:“你准备怎么做呢?我的弟弟。”
“我有了一个更好的计划。”
看着佩纳不解的样子,诺兰幽幽地说。
“因神明庇佑,伊西斯奈芙特已经离开底比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