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虫声响了,又到了秋天。
坐在深夜的楼上,四周,是洁净清亮的宁静,劳累远去了,疲劳沉绽下来。这时,乡思,如水泡一样,一个个泛上来,一会儿功夫,就祢满了整个心室,整个灵魂。
秋虫声,也就在这个时候响起,
虫声细腻,宛转,仿佛透过大山的缝隙渗出来的泉水。又如一颗颗水珠浮在绿叶上、青草上、花蕊上。一切,都湿漉漉的,能沁得出绿来。这秋虫是促织,还是别的什么,我不知道。但我能想像出它鸣叫时的样子,长须摆动,晃动着颀长的腿,一声声歌吟就如水一样流淌出来,溅湿了异乡人的思绪。
难怪在古诗词中,流离异乡的人,总会首先听到秋虫的鸣叫。
听到秋虫鸣叫的那一刻,我仿佛不是置身在这个小小的山城,而是在乡下,正挎着个筐,走在田埂上。家乡的灰烟升起,在黄昏中,一缕直上,悠然而温馨。母亲的呼唤声也随之而来,在夕阳下,绵软而悠长。田埂两边,是细细碎碎的花儿,一朵又一朵。当然,中间夹杂着细碎的虫鸣,一声又一声,叫得舒适而自由,一点也不感到拘束。仿佛,这一片天地就是它们的。
虫声清亮,水洗过一样,纤尘不染,那声音绝不做作,不哗众取宠,想怎么样歌吟就怎么样歌吟,时而舒缓,时而急促;时而悠扬,时而低沉;时而飞流直下,时而一波三折。它没有刻意追求一种美,却自有一种天然的美,如云在水中飘,如花开在二月的春风里,把人的心歌吟得熨贴,平展,毫无沟壑和物累。
虫声,仿佛又带着一种感情,一种低低的倾诉,一会儿凄凄切切,婉转缠绵;一会儿高亢响亮,充满喜悦;一会儿低到难以听清,细如游丝,可那丝线怎么也不会断。上面,仿佛还粘着一颗颗泪珠,清亮晶莹,是一种忧伤,一种哀怨吗?最难忘的,总是最亲近的。
虫声停了,也许累了,也许把自己的感情抒发到了淋漓尽致了。
窗外,是水汪汪的月光,是一种古诗词清洗出来的月光。走出去,清风吹衣,也吹皱了一泓月光,在一片片数影下晃动。
在月光下,听秋虫的鸣叫,心,就等于回了一趟家。
月光依旧,虫鸣依旧。故乡,也在虫鸣中依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