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十七的月亮照样圆
26068000000023

第23章 推车记

每逢星期天,都要同二弟介昀一起去看望寄养在乡下的小弟介浩。想早点见到介浩,我们总是一大早就出发赶路,可走不到半道儿,又忘乎所以。路旁的青蚱蜢红蜻蜓,堤岸的野菊花蒲公英,田里的小鱼虾小青蛙,牵牵绊绊的,人家大半小时的路程,到我们脚下,每回都得用半天工夫对付。

介浩早在村口翘首以盼。兄弟仨见面时的亲热劲,如今想来,依然很是感人。然后,我们上山采野果,下田拾稻禾,攀树逮鸟雀,涉溪捉石蟹。满世界都是我们欢笑奔跑的身影。

疯够了,天色便也差不多,只得与眼泪汪汪的介浩道别。恋恋难舍,一步三回头。那时节,忽而觉得回城的八里路多么漫长。

一个深秋的下午,和往常一样,回城时,我们早已没了玩的兴致,只顾没精打采地挪动沉重的步履。

一路上,那时还没有汽车,只有一辆接一辆的手拉车从身边经过。介昀突然说,要能坐车多好。

就是。我看看旁边的运粮车,伸手推了一把,心里却不由一动——推着车一路小跑的,很快就可以进城。介昀也觉新鲜,跃跃欲试。

回头看去,一长溜的运粮车起码有二三十辆。等到最后一辆过来,我向介昀使了个眼色,一左一右地在车后推了起来。拉车人显然感觉到了,直起身回头察看,可我们的“力量”容不得他迟疑。我们勇往直前了。

那才叫带劲!我们嗷嗷叫喊着,很快赶上前面那辆车,转眼之间,又超过一辆……

我们的举动引起了车夫们的注意,他们大声向我们的车主打趣。我们不理会,一心只想超过最前面的那辆车,我们要把他们统统甩到后头。

不知过了多久,那叔叔连声喊道,歇一息,歇一息。我不知出了什么事,连忙收步立定,抬头一看,哈,到太平桥头了,这么快!

“小朋友,谢谢你们!”叔叔喘息着,一边擦汗,一边摘下车把上的水壶要我们喝水。我们连连摇头摆手,他看看水壶笑了:“那你们等一等。”说着,他朝桥头的水果摊走去。

我惊讶地发现,叔叔的左腿特别短,走路一拐一拐的。我明白了,怪不得他落在最后。

我迅速跑过去,拉住叔叔往回拽。我说我知道这粮车是到西门仓库去的,我们正好顺路,还是走吧。叔叔拗不过,只好又拉起了车。我们高声唱起了歌:“向前向前向前……”

西门仓库就在眼前了,我与介昀异口同声冲着前面喊:“再见了,叔叔——下个星期再见!”

可是,我们再没有碰到过那位叔叔。后来见到的拉车叔叔,一个个全是陌生面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