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凶手把玻璃碎片一块一块地、轻轻地放到地上,自然不会发出半点响声。本来我们要想到这种可能性,一点也不困难,可是凶手把玻璃碎裂声、铁锤和满地的碎片组合在一起,让我们的思维中产生‘铁锤打碎玻璃’的联想,从而离真相越来越远!”
田鹰说道:“我都被你说糊涂了。要不你从头说起吧。”
“嗯,”思炫点了点头,“那我就把凶手的行凶过程,从头到尾地说一遍吧。”
他说到这里,舔了舔自己左手的大拇指,慢悠悠地说道:“凶手由于某种原因,要杀余增志。他(她)知道余增志每天晚上都会回公司,所以选择今晚在公司动手。同时凶手也知道,公司里晚上总会有技术部的员工加班,他们可以成为自己具有不在场证明的证人。当然,凶手也知道公司里商务部的员工,晚上一般不加班,这样他(她)就可以使用商务部的电脑,协助他(她)完成杀人计划。
“在几天前,一天夜里,凶手回到公司,用铁锤把副总经理办公室的壁窗打碎。凶手以为,由于是深夜,壁窗被打破所引起的玻璃碎裂声不会被人发现,没想到却被一个由于失眠而碰巧经过附近的男子听到了声音。
“把壁窗打破后,凶手又拿起手枪,开了一枪。当时的玻璃碎裂声和枪响,都被凶手用MP3或电脑录下来了。这就是你们刚才听到的声音。
“再说那晚深夜,凶手把声音录下来后,就把玻璃碎片一块一块地捡起来,放到一个袋子里,并带走。当然,离开前,他(她)把一块早就准备好的新玻璃安装上去了。
“到了今天晚上,八点半到九点半的那段时间中,凶手来到副总经理办公室,敲门。余增志开门后,凶手用手枪把他射杀了。可是这里出现了意外的情况:凶手的第一枪打在余增志的左肩上,没能把他打死。于是凶手再补上一枪,打中余增志的左胸,这才把他打死了。
“这也解释了为什么你们只听到一声枪声,但余增志身上却有两处枪伤。那是因为几天前凶手没料到自己要打两枪才能射杀余增志,所以录音的时候,只录下一声枪响。当他用了两枪射杀余增志后,音频文件已经准备好了,他(她)已经不能修改了,所以你们只听到一声枪响。
“为什么凶手射杀余增志的两声枪响,你们没有听到?那是因为凶手在手枪上安装了灭声器。刚才我和宇文雅姬都检查过留在现场的子弹,发现子弹上有浅浅的斜纹。那是子弹发射时擦过灭声器所造成的刮花现象。
“射杀余增志后,凶手把办公室壁窗上的玻璃拆卸下来,接着把几天前打碎壁窗后所得到的那袋玻璃碎片,一块一块地放到壁窗上、办公室里的桌子上、椅子上和地面上,并在走廊上放了一把铁锤。最后,他(她)反锁了房门,并通过壁窗离开。
“然后,凶手就把手枪带走。凶手没有离开过公司,怎样把手枪带走呢?我和宇文雅姬推测,他(她)是通过犬笛,把一只训练过的狗叫唤到公司里的某个窗户外,让狗把枪带走。经过调查,我们的确在冰箱里的一瓶可乐中找到了一支犬笛。
“接下来,凶手再把那块刚拆卸下来的、完整的玻璃藏起来。会藏到哪里呢?答案就是商务部办公室里的书柜下。我和宇文雅姬已经在那里找到了那块玻璃,这也证实我们的推理是正确的。
“最后,凶手利用商务部里的其中一台电脑,算好时间,让它在九点半的时候,自动播放几天前所录下来的那段音频文件。他(她)还设置好让电脑播放完那段音频后,就自动关机。
“我和宇文雅姬已经找到了那台电脑,并且在‘最近使用的文档’一栏里找到那段音频文件,这就进一步证明我们推理的方向是正确的。
“做完了这些以后,凶手回到技术部。接下来,只要在玻璃碎裂声和枪声传来的时候,他(她)和大家呆在一起,就可以拥有不在场证明了。”
思炫一口气把凶手作案的流程说了出来,这时候才稍微停顿了一下,从口袋里拿出一袋软糖,打开袋子,抓起几颗,塞到嘴里。
众人听完思炫的推理,半晌愣愣出神。好几十秒后,田鹰才打破沉默,问了一句:“这么说,凶手到底是谁?”
思炫说道:“我们已经……咳咳……”他话没说完,大概被嘴里的软糖呛着了,咳嗽起来。
于是宇文雅姬接着他的话说道:“我们已经调查过你们三人在八点半到九点半的行踪了,那段时间,你们三人都有离开过技术部的办公室,你们离开的时间一般都是五分钟以内,但有一个人,却离开了接近二十分钟。是的,用二十分钟的时间杀人、放玻璃碎片、处理手枪和玻璃、播放音频文件,是勉强足够的了。”
她说到这里,冷冰冰的目光望向在场的其中一人,用几乎没有丝毫感情的冰冷语气说道:“我说得对吧,你就是这宗谋杀案的凶手,邱晓雯。”
一刹那间,邱晓雯脸色一变,稍微颤声说:“你……你说我是凶手?我……我不是……”
她定了定神,稍微冷静下来,反驳道:“我的确是离开了十几分钟,但那段时间我真的在洗手间里。你们只能说我有作案的时间,但不能以此证明我就是凶手!梁玄空和田鹰也有作案的可能呀。虽然他们每次离开的时间都不超过五分钟,可是他们可以把几件事情分开处理。也就是说,他们可以先去杀人,然后回到技术部,过一会再去放玻璃碎片,然后又回到技术部,再过一会再去处理手枪和玻璃……”
“不用辩驳了,”雅姬冷然道,“我们推断你是凶手,当然还有其他理由和证据:其一、那支藏在冰箱里的犬笛,上面的指纹虽然有可能已经被你擦掉了,但肯定还残留着你的唾沫,只要我们回去对犬笛进行DNA测试,就能证明你曾经使用过它;其二、我们可以在附近展开大规模的搜索,相信要把杀人凶器找出来,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而那用来射杀死者的手枪上,也有可能找到你的DNA;还有就是商务部里的玻璃、留在现场的铁锤和办公室里的玻璃碎片,这些东西上,都有可能找到你的DNA。”
邱晓雯咬了咬牙,用低沉而坚定的声音说道:“那你尽管把这些东西拿回去鉴定,真的证明那些东西跟我有关的时候,再来逮捕我吧!”
思炫这时已把口中的软糖都吞到肚子里去了。他清了清喉咙,说道:“证据当然不止这些。根据你们三人的口供,在听到玻璃碎裂声和枪声以后,你们三人赶到商务部的办公室,发现商务部没有异常。而这时候,是你把田鹰和梁玄空带到副总经理办公室的。你为什么知道声音是从副总经理办公室传来的?”
“我……”
邱晓雯只说了一个字,就被思炫打断了话头:“还有,为什么警察到场以后,你一直把手放在裤子的口袋里?是因为你的其中一根手指,在放玻璃碎片的时候,被玻璃划破了吗?你敢把手拿出来吗?”
“哼,我只是……”
思炫还是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当然,你会说,即使有伤口也不代表什么,那伤口是你之前不小心被其他玻璃划破的。但是,如果让鉴证科的专业人员进行鉴定,就能发现你的伤口上会残留着跟那满地的玻璃碎片一样的成分。
“最后,还有一个对你来说足以致命的证据:我在办公室里的其中一块玻璃碎片下,找到了一根棕褐色的长头发。我和宇文雅姬,一找到那根长头发,马上就锁定你是凶手了。你当然可以不承认那根头发是你的。可是你觉得这样有用吗?要证明那根头发是你的,对于警察来说,是十分轻而易举的事,这个你应该非常清楚吧?”
邱晓雯听到这里,终于像泄了气的气球一般,长长地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是余增志害死了我的表妹!我的表妹叫姚彩儿,本来是这里的员工。余增志,那个狗娘养的垃圾,都已经是有妇之夫了,还来引诱彩儿。终于彩儿不可救药地爱上了余增志那个混蛋。但余增志却不肯跟老婆离婚,还要跟彩儿分手。彩儿呀,我善良的表妹呀,她根本不知道,世界上会有这样卑鄙无耻的爱情骗子,她根本无法接受,自己所憧憬的爱情,竟然如此儿戏,如此丑恶!她接受不住打击,竟然自杀了……呜……
“是的,我所以到这家公司来,就是要为彩儿报仇!彩儿和我一起长大,我们相依为命,感情十分深厚。我不能让彩儿白死!我要让把我最亲最爱的人害死的混蛋血债血偿!把那混蛋干掉,我是不会后悔的!我既然决定了要杀人,我就没想过自己能逃得过法律的制裁。只是我万万没想到,我苦心构想了一个星期的诡计,竟然被你们这么轻易地破解了。”
邱晓雯被宇文雅姬带回公安局了。慕容思炫也随警车而去。他在离去前,最后还望了梁玄空一眼,目光之中,似乎带着深意。
“彩儿呀,你是那么的美丽,你是那么的温柔,对我来说,你如女神一般。我不奢望能成为你的男朋友。是呀,像我这种永远无法引人注意的男人,怎么配得上你?只要能在远远的地方望着你,偶尔跟你说上一两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
他深深地吸了口气,胸口似乎被什么压着似的,很是难受。
“可是,你为什么会爱上余增志呢?大家都知道,他是有妇之夫,他是花花公子!唉,不过,算了,你喜欢就好。只要你能生活得快乐,我就会感到十分欣慰了。但……但……余增志那混蛋竟然那样对你……彩儿呀,你为什么要自杀?为了那个混蛋,值得吗?呜……”
他想到这里,提起微微颤抖的手,摸了摸放在办公桌抽屉里的那一把尖刀,喃喃自语:“我本来想为你报仇,杀掉那个可恶的男人。可是……我竟然连为你报仇这样的事,也被别人捷足先登了。唉,我只是想最后为我深爱的女人做点事情,却终究没能成功。我真是一个失败的男人啊。”
正在这时,一个男人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索:“梁玄空,怎么在发愣?还不走?”
那男人叫田鹰,是他的同事。
他应答了一声,把尖刀放好,站起身来,走到田鹰旁边。突然,他发现田鹰的办公桌上,放着一张黑色的名片。
“鸿记道具专卖店”!
他认得这张名片,因为他也有一张。几天前,他就在这家专卖店里,买下了一把尖刀。
当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只见田鹰紧紧地盯着他,脸上露出了无比复杂的神情。
刹那间,他似乎忽然想通了一些什么似的。他对田鹰微微一笑,淡淡地说:“或许所有一切,冥冥之中,早有主宰,轮不到我们去安排。”
他说罢,转过身去,大步离开,把怔怔出神的田鹰留在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