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我轻呼一声,“这么说,她是故意把信放在我能找到的地方的?她是想让我知道这件事?”
“那倒不是。”慕容思炫否定了我的推断。
没等我答话,他接着又说:“你妻子的老朋友曾经告诉你,你的妻子和江森在大学时是情侣关系,感情很好,后来不知什么原因分手了,对吗?”
我点了点头。
“我们可以假设,那时候,你的妻子很爱江森。分手以后,她不能接受这个事实,所以感到十分难过。”
我再次点了点头:“有可能。”
“于是,根据这些情况,我就作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了。”慕容思炫说到这里停了下来,一边舔着自己的拇指,一边望着我,脸上露出了复杂的表情。
“是什么猜想?”我急不可待地问。
慕容思炫一口气吃了两颗糖,才缓缓地说道:“你的妻子和江森分手后,受到了沉重的打击。她爱着江森,不能接受自己已经和江森分手这个事实。在她心里,江森还是他的男朋友。然而事实上,他们已经分手了,江森已经不再是她的男朋友了。于是,就发生了一种情况。”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什么情况?”
慕容思炫望了我一眼,淡淡说道:“那就是,你的妻子的精神之中,诞生了一个新的人格。她成了双重人格患者。”
“什么?”我大叫了一声。
“当然,这些都是我的猜想而已。”慕容思炫说,“可是,你不觉得这个猜想合情合理吗?你的妻子本来的人格,即第一人格,生活在现实中,逐渐接受了自己和江森分手的事实,后来认识了你,和你结婚。但你妻子那个所新诞生的第二人格,却生活在幻想中,认为自己还是江森的女朋友。
“第一人格是她性格的基础,而第二人格则会不定期地出现。第一人格不知道第二人格的存在,第二人格也不知道第一人格的存在,第二人格一直活在大学时期和江森谈恋爱的那段日子中。
“前些日子,或许是一个很偶然的机会,你妻子的第二人格跟江森重逢,于是她常常与江森幽会,甚至怀上了江森的孩子。然而这些事情,你妻子的第一人格都不知道。所以她在听你提起血型问题时,一点惊慌的反应也没有,她深信儿子是你的,因为她没有任何出轨的行为。而你妻子的第二人格,由于一直生活在大学时期的幻想中,所以根本不知道你的存在,因此她毫无顾忌地把写着对江森的挂念的信纸,随意地放在桌子上。”
慕容思炫说到这里停了下来,舔了舔嘴唇。而我,则听得目瞪口呆,半张的嘴巴,久久没能合拢。
正在这时,窃听器忽然传来了妻子的声音:“你好,我预约了712房……”
我和慕容思炫对望一眼,不约而同地朝大门走去。
几十分钟后,我和慕容思炫来到湖畔酒店712房的门外。
妻子——应该说是妻子的第二人格(如果慕容思炫的推理正确的话)——此时此刻正和江森在房间里。
刚才,在前往酒店的路上,我和慕容思炫通过窃听器,听到了这对狗男女在房间里的柔言蜜语。
他妈的!
我正想破门而入,慕容思炫却拉住了我。
我望了他一眼,只见他摇了摇头。
我忽然感到十分迷惘,十分彷徨。
我几乎想哭出来。
而这时候,我的手机响了。打过来的是我的一个好朋友。
“付本程,你之前不是叫我帮忙调查你老婆当年和江森分手的原因吗?我终于查到啦!”
原因是什么,现在对于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我有气无力地问:“是什么原因?”
“原来大学毕业后不久,那江森就遇上车祸,死了。据说当时你老婆十分难过,天天以泪洗脸……”
他还没说完,但我已听不下去。
因为他的第一句话,让我极为震撼!
江森已经死了?江森在几年前就已经死了?那么此刻在房间里和妻子在一起的是谁?
正在这时候,房门打开了。
我吓了一跳,一连后退了几步。
我发现自己的两脚在颤抖,全身上下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几秒后,一个人从房间里走出来。
是妻子。
她望了我一眼,眼神十分陌生,似乎不认得我一般。
与此同时,慕容思炫走进了房间。
我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跟着走进去。
房间里,竟一个人也没有。
我想起朋友刚才在电话里所说的话:“大学毕业后不久,那江森就遇上车祸,死了。”
霎时间,一个字轰炸了我的脑袋。
“鬼!”
“森啊,为什么你每次进来的时候,都没有声音?为什么每次我轻轻地眨一眨眼睛,你就突然不见了?”
森微微一笑:“这些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
他说到这里,把头慢慢地凑过来,在我耳边柔声说:“我爱你。”
我陶醉了,闭上了眼睛,轻声说道:“我也爱你。”
三天后,我和慕容思炫在路上边走边聊。
“江森在五年前由于车祸去世,是事实,而你的妻子和一个男人在酒店幽会,也是事实。你的妻子唤那男人为江森,可见那男人就是她大学时期的男朋友江森。当然你可以认为那是一个和江森同名同姓的人,但这种可能性不大。然而另一方面,江森在几年前就已经死了。当然,这世界上没有鬼,你的妻子不可能在跟鬼幽会。那么,和你妻子幽会的到底是谁呢?”
我没有说话。
慕容思炫顿了顿,接着说:“就像那纸上的侦探的名言:除去其他要素,剩下的无论多么难以置信,但也必是事实。”
我还是没有说话。
慕容思炫扭动了一下脖子,说道:“在我推断你妻子是双重人格患者的基础下,我再作出进一步的推断:和你妻子幽会的‘江森’,根本是一个现实中不存在的人物。或许应该这样说:那个‘江森’,是你妻子所幻想出来的人物,是你妻子心中所产生的第三人格。”
我终于忍不住叫出声来:“第、第三人格?”
“是的。当年江森车祸去世后,你的妻子无法接受这样的打击,于是诞生了第二人格,继续扮演江森的女朋友的角色,生活在和江森一起生活的幻想之中。可是很快她就意识到一种状况:江森根本不会出现!于是,她的心中,又诞生了一个新的人格——第三人格,这个人格,则负责扮演死去的‘江森’,即你妻子第二人格的男朋友、爱人。
“也就是说,你妻子的第二人格和第三人格,有时会交替出现,她轮流扮演着自己和江森,甚至让两者谈话、恋爱,在外人看来,她是在自言自语,但在她的第二人格和第三个格看来,都是在和一个自己所爱的人在说话。她甚至一个人到酒店去,独自演绎了‘孙离和江森幽会’的过程。
“所以我们通过窃听器所听到的对话,那个叫‘江森’的男人,虽然故意把声音压低,但声音还是有点尖锐。
“这里的关键是,她的三个人格,各自都不知道其他两个人格的存在。她以第一人格为基础,而第二人格和第三人格,则不定期地出现。”
我听得连表情也凝固了。
“但是——”慕容思炫稍微提高了声音,接着说,“如果所谓的‘江森’,只是你妻子所幻想出来的人物,那么你妻子出轨一事,也是在现实世界中所不存在的事情了。既然如此,为什么你在进行亲子鉴定后,却会发现那不是你的儿子?”
“是啊,”我不禁问道,“那是为什么?”
“你说你去了好几家医院进行鉴定,所有医院的结果都是一样的,那就证明,鉴定结果应该是没有出错的。”
我点了点头。
“还是那句话:除去其他要素,剩下的无论多么难以置信,但也必是事实。你的妻子对你忠贞——至少在现实世界中是,那么你的儿子为什么会不是你的亲生儿子?除去其他要素,唯一的可能就是:那根本不是你和你妻子的儿子!你们的亲生儿子被掉换了!”
当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我们已来到孤儿院的大门前了。
“我到医院调查过,你妻子生孩子的那段时间,医院里还有一个孕妇,据说那女子跟一个男人发生关系并怀上了孩子后,被那男人抛弃了,但她还是坚持要把孩子生下来,大概是她心底仍然爱着那个抛弃她的男人的缘故吧?”
被男人所抛弃的女子?我听到这里,咽了口唾沫。
慕容思炫接着说:“那女子生孩子的时间,和你妻子生孩子的时间,好像是同一天。那女子把孩子生下来没多久,就带着孩子离开了医院。
“以下是我的猜想:那女子家里很严格,她不可能把没有名分的孩子带回家。她深爱着那个负心男人,甚至坚持把孩子生下来,所以她也不会把孩子随意丢弃。那么她能怎么做?就是把孩子带到孤儿院去了。
“那一天,她在医院里,正准备把儿子带到孤儿院,临走前,看到其他婴儿,忽然想,人家的孩子可以在一个温暖的家庭里成长,被父母宠爱,过着幸福的生活,而我的孩子却要在孤儿院长大,面临一条崎岖不平的人生道路……她想到这里,脑海中出现了一个邪恶的想法:为什么不把我的儿子跟这里的其中一个婴儿掉换呢?这样的话,我的儿子就能在一个正常的家庭中,健康快乐地成长了。
“她真的是这样做了。而那个被掉换的婴儿,就是你和你妻子的亲生儿子了。那女子的儿子到了你们家,而你们的儿子又被她带到哪里去了?自然就是这家孤儿院了。
“我已经向医院要了那女子的DNA,跟你现在的‘儿子’进行了亲子鉴定,结果证实了我的推理无误——你现在的‘儿子’的确是那女子的儿子。至于你,如果运气好的话,能在这里找到你的亲生儿子,接着再跟他进行亲子鉴定,一切就完完全全地真相大白了。”
我们找到院长,说明情况。院长说,几个月前,的确有一个男婴被放在孤儿院的门外。
经过亲子鉴定,那男婴的确是我和妻子的亲生儿子。
我带妻子看了精神科的医生。妻子的病慢慢好起来了。
生活正朝着美好的方向前进。
可是,噩梦还没有告一段落。
那一天下午,医院里的医生给我打了一个电话。
那是我跟“儿子”进行亲子鉴定的第一家医院。
“付先生,真的非常抱歉。那天由于我们工作人员的失误,把别人儿子的DNA跟你儿子的DNA混淆了,于是得出一个错误的检验结果:那不是你的亲生儿子。后来我们把你儿子的DNA跟你的DNA再进行了一次亲子鉴定,结果表明:你们的确是父子关系。”
我整个人呆住了,好几秒后,才战战兢兢地问:“可是,我到别的医院检验的结果,也证明那不是我的儿子呀。”
那医生说:“你是拿我们所退回来的毛发到别的医院检查的吧?事实上,我们把没用到的毛发退还给你的时候,已经出现了失误。也就是说,你所带到别的医院去检查的毛发,已经不是你儿子的毛发了。给你造成这么多困扰,真的十分抱歉。请放心,那的确是你的亲生儿子……”
医生还没说完,但我两耳嗡嗡作响,已听不下去。
我想起一年前我所喝醉的那个晚上,我想起那个晚上我一时冲动所做的事,我甚至想起那个一直深爱着我但我却从来没有爱过她的女子。
想着想着,我思绪混乱,手一软,手机掉落在地。
森,我爱你。只有你,才是值得我爱一辈子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