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疗伤
罗浩宇从怀里取出个拳头般大小的磁瓶,还有一个鸡蛋大的酒杯,将瓶中的液体,小心地倒了一杯,然后蹲下身来,左手托起病人的后颈,右手将杯子凑在他那紧闭着的嘴唇上,一滴一滴,黑色的汁水渗进两片干燥的嘴皮内。
开始,病人还做吞咽,渐渐地,病人不动了,药水从嘴角向外溢出。
这药水便是柳一江治伤的“秘药”。
其实,说明了也不神秘,不过就是江湖上一些鼠辈所用的那种“蒙汗药”而已。
在那些宵小鼠辈手中,这东西是害人不浅的。可在他柳一江手中,起到是给伤者麻醉作用,不是害人,而是救济。
柳一江右手握刀,左手把剪子递给罗浩宇。袖子剪开捆扎的布条儿也松开手,露出骨头的伤口处,又开始往外流血。
柳一江示意罗浩宇将蜡烛举高点,他开始察看伤处,不用细看,胳膊是断折无疑,现在只有皮肉连在一起。
“可恶的畜牲!”柳一江狠狠地骂了一句。
“师父,是摔断的还是砸断的?”罗浩宇见到这严重的伤势不禁的问道。
柳一江没有回答,而是闭上双眼,静静地进行着一种庄严的思考;他见过的各种伤型多得数不清,从来没有难住他,今天他却为难了。
“师父,让我来吧!”罗浩宇试探着说。
柳一江还是没有说话,依然闭着眼,但空着的那只手缓缓地伸下去,轻轻地拉起左腿裤袖,露出枯瘦的小腿。
“师父,你要干什么?”罗浩宇随即惊问道。
柳一江慢慢的睁开了眼,探着身子,睁大眼睛直盯着自己腿上,那一道长长的伤疤!大概是因为年岁久远,那伤疤并不怎么明显。
罗浩宇也看到了那道伤疤,但他不知师父为何露出这个陈年旧货。
以往,他跟师父习武,只知道师父身体瘦,但功夫厉害。特别是腿上功夫,一套“旋风无影腿法”曾踢断碗口粗的石柱。
当师父高兴时,也曾讲过不少武林中的轶闻、笑话,可却没讲过这块伤疤的来历。
这时,他忽然看见,师父已经将手中的刀对准了他自己的那道伤疤。
“师父,你干什么?”见此情况,罗浩宇惊呼叫道,并伸手要去夺刀。
而柳一江随即缩回了持刀的手,原来他只是比划一下,并没有其它的动作。
“哈哈,有了!”柳一江从沉默中挣脱出来,脸上充满莫名的喜悦,他朝罗浩宇一招手说道;“小子,使劲把他按住,千万别让他乱动!”
罗浩宇将烛台往高处一放,腾出两只手,叉开十指,压住了那家伙的胸部。
此时,只见柳一江单腿跪立,将右手中的刀抖了一下,刀头挥动,象白蛇出洞一样从那伤口处扫过,就见那伤口绽开,露出白色的骨头。他又将刀扎向断骨处,试了几下,猛地向上一挑,那插入胸口的镖尖擦着罗浩宇身边飞过,“当”地一声碰在墙上,又落在脚下。
“师父,这飞镖怎么会断在肉中?”罗浩宇伸手捡起来问。
“勾魂回旋镖,是灭明振清队的标志暗器!”
显然不出柳一江所料,这断镖尖已经证明,地上昏迷的这个汉人,是范一统他们出镖打伤的。
柳一江将那断镖尖接在手中,牙齿紧咬着,胸脯一起一伏,就象烧火用的拉风箱。
“师父,明天上州府告他们乱杀无辜!”
“不要多嘴!”柳一江将镖尖放在桌上,转身又忙碌起来。
取出镖尖之后,剩下的事就轻松多了。
柳一江将刀递给罗浩宇后,随即伸出两只沾血的双手,只见他吸气运功,十指飞舞,象个绣花的少女,转眼间,他就把断骨捏合在一起。
罗浩宇也急忙从药包内取出一卷黄裱纸递给师父,又从怀里掏出个白色磁瓶,小心翼翼地朝那刚合拢的伤口上慢慢倒着药水。
柳一江用纸吸净伤口上的血水后,又用力将皮肉挤合在一起,而此时罗浩宇趁势将药水层层涌入,由内至外。
等师父用纸贴好表面时,罗浩宇才将药水倒尽。其裱纸已湿透了,但也牢牢地护住了伤口表面,接着师徒两人,一阵紧忙活,用几片木板夹住断骨处,再用长长的布封裹得结结实实。
血和水,将布浸透了,发出阴森的色泽。
“谢老天爷!”柳一江两手发抖,慢慢地站起身来,突然,他身子一晃,幸好被罗浩宇扶住了。
作完接骨手术,病人还在麻醉中。
罗浩宇将师父扶回内屋,洗手净面后,柳一江往那凳子上一坐,累成一滩泥。
这时,柳雪萍已睡着了,欧阳冰倩默默地给他师徒收拾饭菜。
她的脸色阴沉着,眉毛拧成了绳儿。
看出来,她已从女儿口中问清了山中的情况。
罗浩宇毕竟年轻体壮,虽然又累又困,但他还支撑着帮师娘端菜上饭,还给师父烫了一壶老酒。
“师父,喝点酒暖暖身子吧!”罗浩宇一边倒酒,一边向师父说道。
柳一江站起来,伸手接过酒壶,并把酒杯倒满。然后他端起酒杯说道:“浩宇,这杯酒,你先喝吧!”
“我?”罗浩宇惊讶了。
当徒弟的和师父同桌吃饭已是天大的面子了。
而师父给徒儿敬酒,这是江湖中从没有过的事情呀!
柳一江朝着罗浩宇笑着说道:“论功行赏,古今如此!今日,你救人有功,该喝这杯酒。”
罗浩宇还想辩解,但嘴已被师父那慈爱而严厉的目光堵死了。他知道,师父的意志是不容违抗的。话已出口,决不更改。于是,他只好按过酒杯,但迟迟不敢喝这杯酒。
“喝呀!这酒里没下蒙汗药的!”柳一江逗笑着说道。
罗浩宇把酒倒进嘴里,想吐不敢吐,伸伸脖子咽下酒。接着便是一串急促的咳声。
“哈哈哈!这就对了!再喝一杯!”
欧阳冰倩急忙用手按住酒壶,说:“要喝你自己喝个够,别给我折腾孩子!”
“好!我喝!我喝!”柳一江自己也倒了一杯酒,一下子喝尽。他壮着酒气,把满身的疲惫也一口吐净了。
夜,在不知不觉中变得更加深沉。
“一江,今日这事、、、、、、”欧阳冰倩终于忍不住了,她小心翼翼地试探着说:“我看有些奇怪呀!”
柳一江一怔,端起的酒杯又放下了。
“一江,这受伤的是个汉人,况且也不知是何方人氏?”
柳一江摇了摇头。
“浩宇,你知道他姓啥名啥吗?”
欧阳冰倩叹口气说道:“你们师徒俩,可真糊涂啊!不问身份,就将一个血淋淋的人往家中背回来?”
罗浩宇只好说道:“师娘,这汉人是被灭明振清队的范一统他们打伤的!”
欧阳冰倩说:“错就错在这里!你们不想想,平白无辜,灭明振清的人敢追杀此人,说不定他就不是什么好人、、、、、、”
“住口!”一听妻子这话,柳一江不由怒道,一拍桌子,震得碗筷乱动。他咬牙切齿骂着:“狗娘养的灭明振清队!他们就只懂得追杀好人!”
欧阳冰倩看着天宇,把后面的话全咽下去了。
柳一江推开饭碗,喘着粗气说:“浩宇,你听清楚,我把此人交给你!出了差错,当心我不认人!今晚,你去堂屋睡觉,我睡这里!”
暴风雨过后,乌云把月亮和星星吞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