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民间俗信,以艾叶和艾草,或悬挂与门户,或佩带身上,或熬水洗身可以起到避鬼邪的作用。艾草有香味,晒干后燃烧,可驱蚊蝇,也可炙治伤病。《荆楚岁时记》云:“端午采艾以为人,悬门户上,以禳毒气。”可见,此俗起源很早。古人所以用艾禳毒气,是建立在对艾叶药性的认识。《名医别录》云:“艾叶味苦,微温,无毒,主炙百病”。至今,在洛阳民间仍有于端午节在门户上悬挂艾叶的习俗。另外,小孩满月时,在房间内用艾叶燃后令之产生烟雾,即有禳毒驱邪的功能。
3.柳木避鬼
在洛阳民间有“清明不戴柳,死后变黄狗”、“清明不戴柳,红颜成皓首”的谚语。清明节在洛阳民间节日里有两大习俗,一是扫墓,二是插柳戴柳。扫墓是为了祭祀祖先,而插柳、戴柳则是一种辟邪之俗。在谚语中的“皓首”、“黄狗”均为贬义,是不好的事情,一旦戴柳,则“红颜”依旧,死不变狗,此已明显说明柳枝具有辟邪的功能。
至于柳木避鬼可能与佛教传入中国有关。据《灌顶咒》载:禅拉比丘曾以柳枝咒龙;救苦救难的观世音菩萨济渡众生时,也是以柳枝沾水施法,可能赋法力于柳木。贾思勰在《齐民要术》卷五对柳木的避鬼功用也予以肯定:“正月旦取柳枝著户上,百鬼不入家”。
4.茱萸和菊花
洛阳地区旧时重阳节和其他地区一样,有登高避灾、插茱萸饮菊花酒的习俗。《续齐谐记》中对此俗作了解释:汝南桓景随费长房游学累年,长房谓曰:“九月九日,汝家中当有灾,宜急去,令家人各作绛囊。盛茱萸以系臂,登高,饮菊花酒,此祸可除”。景如言,齐家登山,夕还,见鸡犬牛羊,一时暴死。长房闻之曰:“此可代也”。今世人九日登高饮酒,妇人带茱萸囊,盖始于此。茱萸和菊花都是传统的中草药,从药性看,其具有避瘟解毒的功效,尤其是茱萸在民间被视为清正辟邪之物。北齐贾思勰的《齐民要术》中载:“悬茱萸于屋内,鬼畏不入也”、“井上宜种主语,茱萸叶落水中,有此水者无瘟病”,都反映了茱萸的辟瘟功用。而菊花向以清香名世,有“清中君子”之称,其清香除瘴的功用是十分明显的。
(六)铁器避鬼
秤作为能够准确称量万物质量的工具和表示轻重的功能也被人们赋予了公道、无私、准确、良知的人格,和镜子一样成为人们驱邪避鬼的工具。
洛阳民间流传着这样一个鬼故事。据说是从前,有一个胆大不怕鬼的人,一天遇到了一个鬼,彼此都吹嘘自己能量大。最后,这人把真鬼骗到秤盘上比赛谁重,结果真鬼轻如鸿毛,一点重量都没有,结果可想而知,真人重量当然大于真鬼。真鬼羞于身轻,顷刻间便化为乌有。秤在这个故事里成为了辨别人与鬼、阴阳之物的试金石。
在洛阳民间细小轻微锋利无比的铁针、宝剑、钢刀、铁钉,同样都具有驱鬼的力量。他们作为人们斗争自卫的武器和用具,既可以保卫自身,更可以杀戮坏人,是他们对付专干害人之事的邪鬼恶魔的锐利武器,这种俗信是民间百姓崇尚邪不压正、正必压邪心态的真实反映。
(七)太阳避鬼
在洛阳民间,一些人家在建房时会在房屋南侧屋顶上安放2——4块“明瓦”。“明瓦”就是用能透光的材料(如玻璃)等制成的瓦块,比普通的泥瓦更长些。安放“明瓦”后,阳光可以通过明瓦照射近来,并且可以反射阳光。一则可以取光,二则可以避鬼。由此可见,其用意是用阳光避鬼。
洛阳民间认为阳光避鬼是基于人们对太阳的崇拜和认识。太阳是光明的源泉,代表一种热力,是阳物之本、阳物之盛,而鬼则是阴物,只能在阴间冥冥中活动,要到阳间作崇只能选在无太阳的黑夜进行,即便是一些恶鬼也在阳光的照耀下无处藏身。
(八)草木灰驱鬼
在洛阳地区民间有以草木灰驱鬼的习俗。当村里有人死去,出殡途经的人家,一般都要在自家屋门前烧一堆稻草灰,其用意是以稻草灰来驱赶亡魂,阻挡死人的阴魂跑进自己家中。
(九)动物避鬼
1.老虎避鬼
老虎,民间百姓视其为百兽之王,具有役使伥鬼、专吃恶鬼的本领。洛阳地区民间一些家庭在房屋厅堂中悬挂老虎的图象。另外,用棉花、棉布缝制成小虎等物,带在小孩身上;最常见的是制作成童衣、童帽、童鞋上的装饰品,也有为小孩缝制虎枕,俗信老虎可以驱鬼逐妖、降伏恶鬼,带给人们安宁吉祥。
老虎具有专吃恶鬼的本领,最早肇始于《山海经》:“主阅领万鬼,恶害之鬼,执以苇索而以食虎焉。“食虎”就是将恶鬼喂老虎。于是老虎就和神人、桃、金鸡、苇索一样成为鬼魅惧怕之物。老虎吃恶鬼的俗信在洛阳地区的墓葬壁画中也有反映。如洛阳市老城区发现的一座西汉打鬼图壁画墓葬中,墓门上的“神虎吃旱魃”图,就是这种俗信的真实佐证。
2.金鸡避鬼
洛阳民间习俗认为鬼惧怕鸡,更怕鸡鸣。民间认为鸡睁开眼睛可以看见鬼。俗信鸡为知时之禽,能啼鸣。因为它的呜叫唤出了太阳,驱走了黑暗,为人世间带来了光明。而鬼害怕太阳,只在黑夜中活动,一见阳光,便魂飞魄散。“鬼属阴畏阳,鸡属阳,鸡鸣则日出,日出则鬼没”。这也是清蒲松龄所著的《聊斋志异》小说中鬼一听到鸡叫而急于逃脱离开的俗信依据了。
3.狮子辟邪
在洛阳地区,旧时的庙宇宗祠、官署衙门和官宦人家的门前,多立有石狮。狮子为百兽之王,威严的狮子很早就被人们视为辟邪的瑞兽。人们不仅赋予其喜庆吉祥的色彩,而且还把其作为一种辟邪的猛兽。它的辟邪功能当与佛教的东传有关。狮子是印度、斯里兰卡等南亚一带独有物种。作为一种外来物种,始见于史书记载见于汉代。在佛教后来的传播中中。狮子曾作为文殊菩萨的坐骑而被信徒所笃信、供奉,在洛阳民间也一直被广泛信仰有辟邪驱魔的法力。
(十)红物避鬼
洛阳民间小孩满月之时,多以染红的熟鸡蛋馈送给贺喜的亲朋好友,以喜气冲邪晦。男婚女嫁之时,新郎迎亲时要佩挂红绶带,新娘头上要盖红绸巾,生活用品要漆成红色,门上要贴红纸剪成的“喜”字,结婚用的蜡烛、对联,礼钱用的红包等,都崇尚用红色。另外,生孩子的人家在门帘上也挂一块红布,洛阳地区还有逢本命年要系红腰带的习俗。可以说,从小孩的出生、抚养,到成人婚嫁,从年节喜庆到建房大造的仪礼,都离不开红色之物的“辟邪效应”,而这一切都源于人们对血的认识和崇信。
另外,洛阳民间还有以朱砂辟邪的习俗。这种习俗早在远古时代就有了,
血作为生命之物的力量源泉,是强盛的动力表现,不管是人血,还是鸡、猪、狗、牛、羊等动物的血,人们认为是阳物之最。因此,他们认为血作为至阳之物对阴冥间的鬼魅来说,则一定是惧忌极深,又恨又怕。在过去,洛阳民间有用鸡血、狗血驱鬼辟邪的风俗。正是基于此,人们由血的颜色引申出以红色之物驱避鬼魅的习俗。
(十一)其他实物避鬼
在洛阳民间还有用其他实物辟邪的风俗,如扫帚、桑枝、雄黄、八卦图、鞭炮等,都是常用的辟邪驱鬼之物。
扫帚能避鬼基于人们认为扫帚经常接触污秽之物,沾染了污秽之气,民间俗信鬼极忌晦气、秽气,不敢接近扫帚,更忌讳扫帚的舞打。桑枝一般用于民间出殡时赶殃送葬,俗信鬼魅害怕桑枝,用桑枝驱赶白雄鸡(死者的魂魄替代者称殃,一般以白雄鸡替代),可以让死者的魂魄早日离开阳间,到阴间托生转世而不伤及阳间的人。
洛阳民间有在端午节饮雄黄酒和在小孩额头或其他部位涂抹雄黄的习俗。这与古人认为疾病是由凶神恶煞附着人体引起的观念有关。雄黄具有驱邪的功效,因此饮雄黄酒可以驱之,而在小孩身上涂抹则病邪不敢近身。《本草纲目》中云:“雄黄性味辛温有毒,具有解虫蛇毒、燥湿、杀虫祛痰功效。”我们不难推想,古人以雄黄辟病邪,当是在对雄黄药性的认识基础上而产生的。
至于鞭炮辟邪更是洛阳民间普遍认可的方式,在春节、清明、灶日等传统节日和建房、搬家、结婚时都要燃放,以期冲走邪气,祈福避灾。
《神异经·西荒经》载:“西方深山中有人焉,身长尺余,袒身捕虾蟹,性不畏人,见人止宿,暮依其火,以炙虾蟹,名日山臊,其音自叫。人尝以竹著火中,爆裂而出,臊皆惊惮。犯之令人寒热。”
又《荆楚岁时记》载:“正月一日,是三元之日也,春秋谓之端月。鸡鸣而起,先于庭前爆竹以辟山臊恶鬼”。至宋代更是盛行一时。可见人们燃放爆竹的本意是逐恶鬼、辟疫疠。
在洛阳民间,一些穷苦人家没有能力为初生的小孩打制银项圈,只好以红色丝线穿一枚铜钱辟邪。另外,洛阳民间建房时,有的人家会将铜钱压置于墙头四角,上梁时还有在大梁上方压一串铜钱的风俗,祈望平安。出土于洛阳的一枚汉代鎏金佩钱(铜钱),所刻阳文篆字,面文为“大胜哉,得泉(铜钱)财,益富昌,宜牛羊”,背文为“保父母,利弟兄,宜子孙,去不详(祥)。”可见,在汉代,即有以铜钱辟邪的习俗。
人们认为铜钱作为古代通用的一种货币。流通时经过万人之手,必然汇聚了众人的阳刚之气,而鬼魅属阴物,故能压制其邪气,可以起到辟邪驱鬼保平安的功效。因此,铜钱也被人们视为常用的避鬼驱邪之物。
说到铜钱辟邪不能不提到“压岁钱”。压岁钱古时称“压祟钱”。洛阳民间关于此还有一个美丽的传说。传说古时有种叫“祟”的妖怪,每逢年三十晚上,趁人们熟睡时,便出来伤害孩子,无奈,除夕之夜人们不敢早睡,称之为“守祟”,预防“祟”出来作乱。有户人家,夫妇俩五十多岁方得一子,视之为掌上明珠。年三十夜,老夫妇不敢睡,守着孩子防“祟”来伤害孩子。夜半时分,一阵狂风将灯吹灭,只见一个黑影正伸出长长的黑手去摸孩子,忽然从孩子的枕头下发出一道耀眼的白光,将黑影吓跑了。老夫妻俩急忙点灯察看,孩子平安无事,睡得正香。原来是孩子枕头下放的八枚“八仙”铜钱吓跑了“祟”。大家知道“祟”怕铜钱的消息后,于是,每年除夕夜,家家户户都要给孩子一些铜钱作为“压祟钱”。因“祟”与“岁”谐音,民间以讹传讹,便称为压岁钱了。据正史记载,压岁钱最早出现于唐代,当时宫廷有春日散钱和给新生儿洗儿钱的习俗,一则志喜,二则有镇邪驱魔的护身符作用。它反映了人们祈望孩子长命百岁的美好愿望。后来传入民间,历代相沿成习。
三、结束语
上述辟邪实物有的反映了古代先民的精神崇拜,如灵石、太阳、红物(血)、铜钱、银器等辟邪实物;有的反映了人们对于物质世界的认识和医学实践的积累,如桃木、柳木、艾叶、菖蒲、雄黄、茱萸等;有的反映了人们在残酷现实面前渴求公平、公正美好愿望的寄托,如铁器(秤)、铜器(铜镜)、玉器等。以上凡此种种辟邪实物,在河洛地区特别是洛阳地区民间拥有较为普遍的信仰群体和厚重历史文化渊源,它是古代河洛人民辟邪文化的物化体现和真实反映。
辟邪文化作为一种丰富的文化载体,离不开其生存、发展的空间和土壤。河洛地区作为中国古代文明的发祥地之一,河洛文明在中国文明史上不可撼动的重要地位,因而在很大程度上可以说,辟邪文化的源起、发展和演变都与洛阳这个千年帝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新中国成立后,辟邪文化虽被简单地视为封建迷信而遭到禁止和封杀,但其却以顽强的生命力在洛阳民间历代传承,相沿成习。时至今日,虽然一些民间辟邪实物已经淡出了人们的生活或者发生了衍变,但是一些辟邪实物至今仍影响着人们的生活和行为。
作者简介
田国杰,男,1974年7月出生,河南宜阳人。现为洛阳民俗博物馆文博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