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玛格丽特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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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诺查丹玛斯如是说(3)

我的心瞬间凉了半截,在这月黑风高之夜,雅克竟把我领到了墓地之中,他究竟想要干什么?

正当我吓得要逃跑时,雅克却说这里就是他的家,难道他是从坟墓里爬出的吸血鬼不成?

雅克又解释说公墓管理员和他很熟,晚上让他睡在管理处的空房间里,至少要比在塞纳河的桥洞下过夜好多了。

他的回答让我将信将疑,再看看周围的一座座孤坟,心想今晚真是倒霉到家了!

雅克带着我穿过墓园,来到一排两层楼的房子前,敲了敲其中一扇窗户,里面有个值夜班的管理员。随后他把门给打开了,让雅克随便住在哪间空屋子里。亮着电灯的值班室里,我忽然看到了公墓的名字—Archabault公墓。

这奇怪的名字立刻抓住了我的眼球,我像傻了似的凝视着这行字母,总觉得在哪里见到过?

对了,在《玛格丽特》真画的下端,不是有一个画家的签名嘛,那个签名是“A. Archabault”,而“Archabault”正是画家的姓氏。

我又仔细地看了看那行字母,确实一个都不差。也就是说这个公墓的名字,和十六世纪宫廷画家的姓氏相同。

虽然说人名与地名相同,在欧美国家是相当普遍的现象。但在法国人里,“Archabault”是个极其怪异的姓氏,实际上这是个外来的姓氏,法国根本就没有这样的姓。之所以会出现公墓与画家同名的现象,恐怕只有用巧合来解释了。

在这子夜时分的墓园里,仿佛有什么东西掠过了我的脑子,让我一下子开窍了—是的,我突然想起了博尔赫斯的短篇小说《小径分岔的花园》,在这篇著名的小说里,作者写了第一次世界大战期间,有一个为德国服务的中国人,他想要把重要的情报传递给德国,但又实在没有传递的途径,他就在最后关头杀死了一个叫艾伯特的人,因为他要德国攻击的目标,就是一座叫艾伯特的城市。媒体报道了这桩毫无动机的杀人案,德国人解读出了这条重要的情报,因为报纸登出了艾伯特这个名字。

那么“Archabault”是否也是同样的道理呢?这个极其怪异的姓氏,正好与这座墓地的名字相同,不正是某种重要的暗示吗?

我想我已经猜到了1574年玛格丽特的心思,她要在自己的肖像画里传达某种重要的信息,但又害怕被王太后发现,只能采用某种特殊的手段。所以,她请了一位姓名怪异的宫廷画家来画,当时所有的画家都会在作品上签名,只要这位叫Archabault的画家签上了自己的大名,就等于在画布上留下了永恒的密码—

因为“Archabault”就是埋藏秘密的地点!

到此,我一切都想通了,正因为Archabault公墓里埋藏着秘密,所以玛格丽特请了一位姓Archabault的画家来为她画肖像,油画上的签名才是真正的信息!

这真是绝妙的密码啊,也只有天底下最聪明的人才能设置和破解,不是我在自夸呦。

拉莫尔家族用了四百多年的时间,始终都没有参透这个秘密,如今竟然被我发现了。我仰天长叹,看来雅克真是我的福星了,我要是没有来到这座公墓,没有看到“Archabault”这个名字,就算苦思冥想一百年都未必想得通啊。

也许最大的秘密就在我的脚下了,我赶紧回到现实中来,拉着雅克去问公墓的管理员。因为我们的英语水平都惨不忍睹,所以费尽了各种表达方式,终于大致问清楚了公墓的情况—原来,这座公墓早先是修道院,始建于公元1505年,当初的名字“叫Archabault修道院”,十六世纪末曾为法国王室所有。但在法国大革命时代,修道院在战火中被毁,从而变成了一片公墓。

既然修道院都已经变成了公墓,那么时过境迁后秘密还会在吗?我低下头想了片刻,感到希望并没有完全断绝,因为在《玛格丽特》油画的真品里,“A. Archabault”的签名是在最下端,几乎被隐藏在不起眼的角落,那是否可以理解为修道院的地下呢?

我问雅克是否看过那些墓碑,他说这里几乎每一个死人他都认识。我又问他有没有十六世纪的墓碑,他说在墓地的最里端看到过。

雅克已经在这公墓里生活好几年了,轻车熟路地带着我穿过恐怖的墓地,来到了那块古老的墓碑前。

他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了手电筒,照亮了墓碑上的文字—“A. Tluabahcra,1525—1572”

“Tluabahcra?”

这个姓氏更为奇特,根本就不可能读通,我又仔仔细细地念了一遍字母,才发现“Tluabahcra”不就是“Archabault”倒过来写吗?

这个墓一定不简单!

这时雅克用蹩脚的英语告诉我,前几年政府清理过墓地,发现这个墓里竟没有棺材,在墓的后面还有一个大洞。

说着他把我拉到了墓后,果然手电光束下出现了一个洞口,人完全可以跳下去。

但要我跳到坟墓里是绝对不敢的,可雅克却率先跳了下去,他说下面很好玩,让我也下去看看。

我只能硬着头皮钻进了洞里,发现底下是个很大的墓室,却没有任何棺材的迹象,就连尸骨的痕迹也没有。

在墓室底下还有一块石板,雅克好奇地用手电照了照,发现旁边还有缝隙,是可以搬开来的。于是我们两个人一起用力,居然把这块大石板给搬开了。

石板底下立刻冲出一股奇异的气味,呛得我们鼻涕眼泪直流,恐怕那是四百年前的味道吧?

当手电光再度照亮下面时,我这才看到了一个石头盒子,更确切地说,是个石匣。

石匣的重量很沉,我小心翼翼地把它搬出来,打开重重的盒盖……

我看到了一卷书。

在手电光的照射下,我颤抖着捧出了那卷书,纸质和今天的书完全不同,和羊皮书也不一样,我很难用语言来形容它的质地。

总而言之,这本书一定非常古老了,我根本就不敢打开来看,我害怕一翻开,它就会变成灰。

突然,我听到墓室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后一道灯光从头顶的洞口射了进来。雅克立刻警觉地叫了起来,但一个黑影已经跳下了墓室。

难道是这座坟墓里的死人外出游荡回来了?我是否该对它说“对不起,我们不该打扰你的家”?

然而,当一道电光射到我的脸上时,我却听到了一句熟悉的中国话:“怎么是你?”

竟然是于力的声音,我赶紧走上去两步,果然看到了于力的脸。他和我的表情一样惊讶,根本没有想到我们会在这里相遇,像这样坟墓里重逢的情节实在太离奇了。

雅克看我们好像是认识的,也就不再紧张了。我摇着头问:“于力,你怎么也来了?”

“我想我发现了《玛格丽特》油画里的秘密。”

原来于力也发现了油画签名的问题,他认为“A. Archabault”的签名很可能是一种暗示,他半夜里跑到图书馆里去查“Archabault”的地名资料,果然发现在十六世纪末,巴黎西北有一个叫“Archabault”的修道院,当时由王室管理,法国大革命后改成了公墓。

于是,他又连夜开车赶到了这里,跑到公墓里寻找可疑的墓碑,直到发现了这座十六世纪末的坟墓。

我也惊讶地摇了摇头,还以为世界上只有我一个人参透了呢,原来于力比我还要厉害啊。接着我又急着向于力解释奥尔良教授并不是我杀的,我进入研究室发现他的时候,他已经死在了椅子上。

于力似乎并没有着急,点点头说:“我怎么会怀疑你呢?等明天早上我会陪你去和警方说清楚的,现在先看看你发现的东西吧。”

我把那本奇书交给了于力,他用手电照了照说:“天哪,这不是古埃及的纸草文书吗?

“什么?古埃及的文书?”

“对,这是世界上最古老的一种图书,也称‘纸莎草纸书卷’,产生于公元前3000年的古埃及,人们用尼罗河边一种类似于芦苇的莎草科植物为材料,取其茎杆切成薄片,压在一起就制成了纸莎草纸。古埃及人用芦苇茎为笔,在纸上书写象形文字,就是你眼前的这种书卷。”

这时想到自己还在坟墓里,我就感到浑身不自在,便爬到洞口外边去了,于力和雅克也一起爬了出来。

我们在墓碑边上支起了手电,小心翼翼地翻开了古老的纸草文书。

没想到一开头居然是古希腊文,凡是学习西方历史的人,大多能读懂古希腊文,于力立刻用汉语翻出了第一行文字—

“你们现在看到的这本书,乃是《古埃及亡灵书》,这里记载了未来世界,以及足以毁灭世界和人类的最高深的魔法。”

我颤抖着问了一声:“《古埃及亡灵书》?”

“是的,这本书的内容是在古埃及时代完成的,但开头这些古希腊文字是后来写上去的,应该是在公元前四世纪左右,我看开头这段类似于序言。”

“序言写了些什么?”

于力大致地看了看开头这段,突然无比讶异地说道:“序言是一位古希腊学者写的,他说发现这本《古埃及亡灵书》的人,是马其顿国王亚历山大大帝。”

“亚历山大大帝?那可是古代世界史上赫赫有名的人物啊。”

“对,根据这段古希腊文的序言记载,亚历山大大帝征服了埃及,在尼罗河畔的一座古代神庙中,发现了这本《古埃及亡灵书》。亚历山大对这本书极感兴趣,因为他看不懂书上的古埃及象形文字,便命人将其全文翻译成古希腊文。但书中有一段内容却引起了亚历山大的不快—书中写到在爱琴海以北,黑海以西必将产生一位年轻的君王,这位君王具有非凡的军事天赋,他以剑斩断绳结,梦想征服世界,但他仅仅做到了一半,就在巴比伦因癫痫而死。”

“爱琴海以北,黑海以西不就是马其顿王国吗?具有非凡的军事天赋,以剑斩断绳结,梦想征服世界的人不就是亚历山大本人吗?”

于力点了点头说:“没错,亚历山大并没有完成自己的梦想,年仅三十三岁就因癫痫死于巴比伦。”

“也就是说书里的这段内容,准确地预言了亚历山大的一生。”

“嗯,当时的亚历山大正如日中天,他怎么会相信自己将因癫痫而死呢?于是他下令将这本《古埃及亡灵书》,永远地封存在金字塔里。”

“但没想到预言竟然应验了!他后来真的因癫痫而死。”

于力又翻了翻后面的纸草书说:“序言到这里结束了,后面全是正文,既有古埃及象形文字,也有古希腊文字,是两种文字相对照的。”

“两千多年前,亚历山大大帝下令将这本书永远封存在金字塔里。而路易九世在羊皮书卷上说,他是在埃及的金字塔里发现那个重大秘密的。依此推论,路易九世所说的那个重大秘密,其实就是这本《古埃及亡灵书》了,对不对?”

“你说得很对,我想这是唯一的可能了,否则四百年前的玛格丽特,为何要处心积虑地设置密码,最终把我们引到这个墓室里来呢?”

雅克一直看着我们两个中国人说话,不耐烦地吐了吐舌头。

于力把《亡灵书》包了起来,小心翼翼地塞进自己包里说:“我必须赶回大学,对这本纸草书作进一步的研究。”

“那我怎么办?警方还在通缉我,但教授不是我杀的。”

于力拍拍我的肩膀说:“还是先自首吧,我会为你想办法的。”

说着于力竟然丢下了我,径直向墓地外边走去,这时我浑身都抖了起来,便大叫一声:“等一等,于力!我想知道究竟是谁杀了教授?”

于力停顿了几秒钟,但他并没有回答,继续向外面快步走去。

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了,飞快地向于力奔去,同时喊了起来:“是你杀了教授吧!”

于力像是触电似的颤抖了一下,然后马上回过头来,雅克的手电照在他脸上,竟与这墓地里的死尸一样苍白。

他露出一副极其怪异的表情:“你说什么?我杀了教授?”

“对,如果不是你给我打电话,让我到教授那里去一次,我怎么会出现在凶案现场呢?这些都是你的安排,先让我进入凶案现场。在计算好时间之后,再给女管理员打电话,让她在第一时间发现我,这样我就成了最大的杀人嫌疑犯了。”

“可是作案时间呢?我不是晚饭后就去警局了吗?直到警方接到报案,我一直都留在警局里。”

“是的,你可以在警局找出有力的时间证人,来证明你没有作案时间。但我记得奥尔良教授是最先吃完饭走的,然后你才说你要去警局—在这段时间里,你完全可以先去研究室,在那里杀死奥尔良教授,然后又从从容容地赶到警局。你完全计算好了我的作息时间,你在警局等到那个最保险的时刻,再给我打电话把我骗到研究室,接下来你只要再给女管理员打个电话,一切罪名就全都推到我的头上来了。”

于力沉默了片刻,眼神里散发着一股恶意,他忽然拍了拍手说:“很好,果然是块小说家的料,你的推理非常精彩,但唯独缺少一样—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