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陵之称始于楚,王之地处孕灵间。
几欲遍访十名景,奈何心系两湖牵。
自古以来,分别有吴、东晋、宋、齐、梁、陈定都建康,故使南京亦有‘六朝古都’之称。
在一片山水交割的土地上,南京城雄踞其间,外秦淮河与内秦淮河左倚右傍贯穿经流整个城市,紫金山、牛首山、幕府山、栖霞山、青龙山、祖堂山、云台山、灵岩山等围绕四周,俨成两水穿流,群山环抱的格局。
国父孙文曾予之评价:“文学之昌盛,人物之俊彦,山川之灵秀,气象之宏伟,以及民族患难与共,休戚相关之密切,尤以金陵为最。”
因南京得天独厚地拥有各方面优势,令这曾经的中华民国首都亦成为我国著名旅游城市之一。
魏施和李霁菲刚走出南京火车站,两人同时眼前一亮。
集散主广场区域宽敞辽阔,虽人来人往却无丝毫阻滞拥挤之感,雪松树遍植两侧,正前方便是著名的玄武湖。一阵柔风将湖水的清凉拂至二人脸前,使精神为之一振,车旅疲乏顿时消散。
两人到得预订酒店,洗漱一番,换过衣衫,便携手出门,陶醉在这六朝古都的迷人傍晚下。
夜幕中的夫子庙迎来它一天里最热闹繁华的时段,楼檐、石桥、画舫各披上一层富丽辉煌的彩灯,点缀得整个秦淮河如同一个被供奉的河中仙子,披装带彩的建筑被倒映在水里的投影所折射,形成河中岸上一虚一实的两层梦幻世界,美得仿如一个历史小说中的绮梦。
魏施兀自拿着相机看得发呆,李霁菲倚在一串红灯笼旁,大嚷道:“这边!!快给我拍照!!”魏施循声望去,伊人身披白绸衫,配着敞角黑绸裤,发夹将秀发拢于颈后,露出前额与淡淡月眉,她双手托着玉颊支撑在灯笼架上,整个人融入这一片红灯烛影之中,身后是一排竹篱,更添这原本古朴的氛围。李霁菲半蹲于两列灯笼之间,似暗实明的光线透过灯笼的绸布映照出来,愈发彰显此姝的娇娆身段,美得一切如平空而来,又似那么自然而然,无任何外加修饰。
他魏施此生休想忘记在一刻的画面。
耳边传来李霁菲的嗔怨的声音道:“好了吗?我的手酸了——”
呆若木鸡的魏施始才魂归原处,用相机快门记录这刻美丽。
两人说说笑笑,边走边拍,沿途不乏美食佳景,逐一品尝赏玩,倒也甜蜜温馨。
一抹阳光从窗台投入房内,穿过阻隔的棕褐色窗帘,打在魏施脸上,提醒他新一天的来临。
魏施睁开双眼,伸了个舒展倦惫的懒腰。昨晚确是累极。纵然平时跑一整天客户,也没走过那么多路,回到酒店他们便无多话,倒头便即睡去。
望着身畔依旧酣睡的李霁菲,亮丽乌黑的秀发入瀑布般倾泻身侧,滑如凝脂的玉颊上刻着刀削般的动人轮廓,魏施看得心中一荡,生出想在她额上轻吻的冲动,但又怕唐突佳人,遂忙将注意力转移到空调上下摆动的送风口上。
“唔——你醒啦!”李霁菲伸了个动人的懒腰,眯着眼道。
“嗯,还可以再睡会儿,等下我叫你。”
“呵呵,你出来前说在外面可没时间睡懒觉呀!况且现在你这样看着人家,我哪里还睡得着。”李霁菲海棠春睡般道。
她就这样含情脉脉地看着他,那双水灵灵的眼睛便似一个传情达意的能手,眼神交流更胜过任何言语行动,此刻的李霁菲未经外在修饰,于慵懒中透出几分淡雅,真箇是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魏施早看得不能自已,深吸一口气道:“这般看你是因为我在期待,期待在这美丽异乡的早上,第一吻的来临。”
他曾在武汉对她说过类似同样的话,她只是微笑不语,即此这初晨一刻,他又旧事重提。
李霁菲星眸半睁半闭地瞧着魏施。
魏施因紧张而跳动的心此时格外加速运动。
时间在这一刻亦失去了相对参考意义。
片刻,李霁菲凑过来轻轻道:“把眼睛闭上,不许偷偷睁开。”
魏施老老实实听话照做,眼前美景骤变一片漆黑影像,下一刻会如何,他从未想过,只觉得伊人有此一言,必有其神秘举措。
两片柔软薄唇靠了过来,轻缓地贴拢着魏施的嘴唇,进行着这神圣美好的第一次肌肤之亲。蓦地,魏施感到李霁菲的湿润小舌也滑入自己嘴里,在这一刻,他再也分不清现实与虚幻,整个世界只剩下缠绵温存的两个人。天地万物均变得如梦幻般不真实,他们从何而来,到何处去,已不重要。家庭的纠葛,工作的烦恼,似是另一个遥远世界的事,惟有刻下的温柔乡中,方是仅存的真实世界。
双唇骤分。
魏施呆呆望着适才亲密现又疏远的樱唇,脸上写满意犹未尽。
李霁菲娇媚无限道:“出来了可不能再一口一个师父了,得给你取个昵称。”
魏施摩挲着她轻抚自己脸庞的玉手,笑道:“你这么说,是不想让我再占你口舌便宜,你想喊我什么??”
“唔——施,石,石子,我叫你作石子,你唤我小菲吧!”
“小菲倒也甜蜜可人。”魏施点头道,“石子却不免有顽固不化的意思,这昵称有些名不副实。”
李霁菲瞥了一眼时钟,起身冲向浴室,叫道:“你有意见待会再提,如果不抓紧时间,你要去的总统府只得另改时间了。”
玄武湖六朝以前称‘桑泊’,晋代称‘北湖’,刘宋时改名‘昆明池’,亦称‘饮马涧’,到南宋,据说有人看到黑龙出没,遂改成‘玄武湖’。
夕阳下的玄武湖水闪闪生辉,波光粼粼,叶茂枝盛的环湖垂柳在风中悠然荡漾,自然写意。
李霁菲嘟着小嘴一声不吭地领先前行,魏施堕下一米,尾随其后。照原计划他们应是上午去总统府、鸡鸣寺、阅江楼,下午游玄武湖,晚上逛逛夜景,早早休息,第二天赶车去怀化。结果计划赶不上变化,两人出门时已错过酒店早餐,料想得景区亦无早点铺,魏施遂领着李霁菲寻小巷吃早点,偏偏无巧不成书,早点铺未找到,反倒左穿右插迷失了方向,路在嘴下,最终也回到原处,可已是下午两点,二人不仅两餐未吃,上午安排的景点亦是一个没去,错过了鸡鸣寺与阅江楼,李霁菲想到再没如此机会前来游玩,不禁心中懊恼,任魏施如何低声下气好言劝解,仍不发一言地领头前行,不知不觉间,但觉凉风拂面,这才发现已来到玄武湖。
在湖面水波默契的配合下,黄昏的玄武湖似增添了一分圣洁的光晕,余晕印在二人脸上,只不知是阳光还是水波光。
李霁菲停下脚步,静静地看着波平如镜的湖面,怔怔出神。魏施紧赶两步,一把托起李霁菲的手,将她拉入怀内,无限柔情地道:“计划安排失策责任在我,今天没能去成鸡鸣寺、阅江楼错咎在我,但我们一同来到了这里,见到那烟花胜景般的秦淮河、夫子庙;眼前又有这如诗如画的玄武湖,目睹这些平凡亦见真趣的物事风景,是一种幸福,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
李霁菲将目光投往湖面,一截柳条划破湖面垂落水中,随波打着旋儿,一时并未立即沉下,原处一群水鸟展翅嬉戏,一切美得是那么自然,那么令人怦然心动。
只听得她轻柔地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到底你喜欢我那儿??”
魏施料不到她蹦出这么一句,且是非同小可不得不答的一句,学着她亦将目光投向湖面道:“那是一种感觉,我说不清楚,只晓得这感觉在与你每相处一天就强烈一分,待到你来医院照顾我,为我做三明治,我更是感动,但当看见有其他男人同你亲近,我便控制不住情绪,那时才知道自己是深深爱上你了,除了我妈以外,从没人对我这么体贴。我喜欢你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娇憨妩媚表情,特别动人。”
李霁菲收回望向远处的目光,转而投向魏施,叹了口气道:“我为什么没有早点认识你呢?当你在那一个个下午认真仔细的给我补课时我便喜欢上你,后来想方设法地让我能够独自展业令我更加感动,我刚才并不是在生气,只是在回忆荒废了的几年时光,竟比不上和你在一起的几个月。”
魏施闻言大喜,拉着她的手道:“你不怪我吗?我还以为——嘿嘿嘿——”
李霁菲横了魏施千娇百媚的一眼,没好气道:“大笨蛋,看在这么美的风景份上,算你了。不过你得好好照顾我的小肚肚,刚才你说话时她便出声埋怨了我两次。”
魏施忙取下背上的便携包,从里面拿出一个方便盒,莞尔道:“这是我刚才沿街买的牛肉锅贴,喊你便一个劲往前走,我只有背着,先吃两个解解饿,待会我们再去吃大餐。”
说罢夹起一个送到伊人嘴里,这牛肉锅贴的滋味别具一格,馅嫩肉美,饺皮酥脆,只吃的李霁菲赞不绝口。
忽然间她似想起什么,亦夹住一个往魏施口里送来,他口中吃着饺子,嗅着李霁菲秀发醉人的香息,美在嘴里,甜在心头。暗自心忖:俗语说温柔乡是英雄冢,这句话确是至理名言,连历史上那些兴邦立国的英雄都难过美人关,更何况他这情关初闯的呆傻小子。
李霁菲靠在魏施肩头,两人并排坐于驶往凤凰的客车大巴上。
这几日连续不停地赶路,先经上海,后至义乌,走马观花般逛了逛便即乘上道怀化的火车,又马不停蹄地转乘去麻阳的客车。魏施的原料想一来外出时日无多,需计算好返程时间,再者他想利用赶出来的时间在凤凰多盘桓几日,免得匆匆忙忙,但李霁菲实在受不了沿途困顿,便在麻阳休息了一晚,于次日乘车去凤凰。
望着李霁菲疲倦的玉容,魏施心中怜意大生,出来旅游本是件轻松愉快的事,可是自从离开南京后,自己好像再没令她感受体会到旅游的快乐,自己曾是导游,或许不觉得苦,但对于一个第一次如此奔波赶路的女孩子来说,的确是难为了她。
青山绿树飞快地在窗外擦身而过,似一幕倒叙的风景画。
李霁菲没向他赌气抱怨,这使得魏施心中更增添歉疚自责。
忽地眼侧豁然开朗,一座石桥连接南北,桥的另一端是漫山而立的吊脚楼,桥下湍湍流过的河水似在告诉慕名前来的每一位游客这古朴小镇的恬静出尘。
魏施轻轻唤醒李霁菲,让她与自己一同分享这著名古镇清净雅致的第一印象。
两人往古镇里内走去,来到一民家客栈,老板娘热情地领着二人攀阶登楼,且不住介绍道:“我家房间既舒适又宽敞,这情侣间更是隔窗便能看到沱江河,还有阳台。保证浪漫温馨,住我这儿绝不会错。”
谈好价钱,交付押金,老板娘闭门离去,魏施这才留意打量起整间房来。
一个带有独立卫生间的大床房,乍看与大城市中的酒店宾馆房间无甚分别。雕花栏杆的木制门窗却展示着这古镇独有的古雅特色。阳台外便是沱江河,一条河舫泊于河心,悠扬悦耳的歌声从俏立河舫的苗族姑娘口中飘来,几欲来到一个不存在于真实世界的虚构电影中。
“有客远来把歌唱,青山绿水自相迎。美酒姜糖任君尝,开怀轻松将心放。
名人故居文墨重,博物馆内历史藏。织锦蜡镶手工精,扎染银饰美名扬。
凤凰好处道不尽,且待游人自细嚐。
呦呼————呜噫————”
“魏导,现在去哪呀??”李霁菲将沉浸在苗女歌声中的魏施唤醒道。
魏施轻扯李霁菲边往外走,边眉飞色舞道:“当然是去领略这美丽古镇的特色风情了,来吧!!”
濛濛细雨漫洒整个老城区,远处的树木与吊脚楼都披上一层烟雨烟雨朦胧的氤氲,那并非烟火,而是水汽蒸腾所造成凝幻似真、凄迷若梦的迷蒙感觉。
迎面而来一对行人,只见男的方脸大耳,浓眉间隐透出一股英气,身穿紫蓝条纹的苗族短袖马褂,下套黑色休闲裤,端的是一表人才;身侧女的素雅清丽,星眸月眉,头戴五彩布帽,衬托了其脸庞轮廓的玉骨冰肌,身着黑底红花短旗袍,外罩一袭紫红色围巾披肩,典雅高贵中透出几分古香古韵,下身的黑绸裤与帽子相互搭配,又使得苗族民俗风情半遮半露地欲敛还现,仿似一位有着异域风俗的豪门小姐,又如不知是哪个神话故事中的芙蓉仙子,乍临这桃花源般的凡尘胜地。
只听得那女的惬意道:“石子,那叫花鸡肉嫩皮酥,肥而不腻;血耙鸭清香糯柔,味浓汤鲜,的确不负美味之名,就是你吃的那什么卵实在是————”后面因找不道合适的形容词而说不出来。
身旁男的却不以为然,用美食家的口气道:“小菲,这你就有所不知了。蜂蛹是含有高蛋白质、低脂肪、多种维生素的理想营养食物,被誉为‘天上人参’,干煸油炸起来更是外脆里嫩,香美可口,真令人回味无穷。我可是吃营养兼美容。”
“唔——您行行好,我可不想将刚吃下去的美食转化成其他形态重新展现在你面前。咦??”
说话两人正是魏施和李霁菲,他们正聊着午餐后的感想,李霁菲话讲至一半忽发现了吸引注意的事物,不由自主走了过去。
魏施尾随其后,不经意间,两人已来到拥有六百多年历史的虹桥上。
他俩在人潮中左挤右拐,穿梭于各琳琅满目的手工艺品店,感受着小镇的特色质朴民风。
李霁菲扯着魏施来到一家银饰店铺,各式各样的银制饰品陈列摆放在大小货柜,看得二人恍如置身于一个银之国度。
她驻足一个柜台前,似看中了心仪的对象物事。
魏施凑到她耳旁道:“小菲姐挑中了哪一个,可否让小弟给点意见?”
李霁菲用她纤细手指锁定众多做工精致饰品中的一个亮银同心锁,目光却未移动丝毫。
未待魏施开言询问,一旁的老板早已知机地将同心锁取了出来,放到二人面前赞道:“这位小姐真有眼光,这一款银色泽雪白,纯度较高,表面均匀发亮,有润色,您可以拿在手上掂掂,试试重量。我家的银饰那可是在凤凰出了名的。”
李霁菲接过银锁,用指尖轻抚上面凹凸起伏的图案。
“戴上试试。”魏施拿过同心锁,将项链系于李霁菲的粉颈上。
雪白的银饰点缀着那本已娇美至无可挑剔的颈项,更添一股高贵绝伦的气质。
魏施看得眼前一亮,问道:“老板,多少钱??”
“看这小姐戴着这么合适,我也不乱讲价,就280吧!”老板一口气道。
李霁菲一声不吭地将银锁摘了下来。
魏施问道:“能少点吗?”
老板看了看李霁菲,又瞧了瞧魏施,道:“如果诚意想买,就270啦!再少不了了,你可以去其他的店铺逛逛,看看比比。”
李霁菲将银锁物归原主将还老板,后者正准备将锁放进柜台。
“等等。”魏施顿了一顿,迎上老板的目光,凝视两秒,始道:“老板,是这样的,我是导游,这次是带女朋友出来玩。行有行规,一般进店我是不还价的,但既然看中了你家的银饰,又是我来掏钱,自然得同你讲讲价。这是我的名片,你看价格能不能再少点。我想以后带了旅行团也能到你这里逛逛,生意嘛!越做越活,是不是??”说着拿出以前工作时用的名片,递了过去。
老板接过名片,看了一会,沉吟道:“你是导游啊!那你看这个价格怎么样?”嘴里讲着话,手却在身旁的计算器上按了几按后递给魏施。
计算器显示屏上刻着‘120’三个数字。
“如果你连这个价格都接受不了,那我这笔生意真的做不起,总不能第一次见你拿个名片来我当交朋友白送你一个吧!”未等魏施开口,老板抢先道。
“行,我要了,谢谢老板。”魏施掏着钱包,侧目瞥见李霁菲娇艳的脸上绽放着欢喜的表情。
兴高采烈的李霁菲一蹦一跳地走在返回客栈的青石路上,她拍着手,哼着歌,快乐地似一个拥有数件可以向全国炫耀的珍宝的小公主。在她身后是提着大袋小包双手不歇满载而归的魏施。
魏施心底涌起一股满足的暖意,他从小到大未试过用这样一种方式去令一个女孩开心的。这类只会出现在小说电影场景中的温馨浪漫确是令人心神陶醉,如果之前有人告诉他那些浪漫故事并非是作者刻意遐想虚构而是真实人事,他必定将信将疑,不会如现在这般感受深刻。
这是他未曾想过,亦想象不到的。
李霁菲凑到魏施身前,在他右颊上着力一吻,将他的满足以最实际直接的方式呈现出来。
“石子你真棒!!”
这句话恐怕是这段时间以来最令他魏施受用的夸赞了。
魏施居然被李霁菲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老脸微红道:“只不过讨价还价罢了,也没什么。”
“人家第一次见到导游这般买东西,你没见到那鞋店老板的神情,我当时都一直憋着不敢笑呢!呵呵呵,我注意比较过了,做工手艺可在凤凰名列前茅,价钱却只要一半,都是我们魏导的功劳。佩服!佩服!!”李霁菲双手抱拳恭敬道。
“客气,客气。其实是咱这类人穷没法子,我也想体验一下进店不问价格般冲售货员直吼三个子‘包起来’,真才叫一个豪气。同那相比,我这同人讲得口沫横飞,既费力且小气。不过枉我带团不少,今天第一次见道有人逛街逛店大有将人家店货商品全部搬走之势,才真可谓大开眼界,失敬失敬。还望恕罪则个,因双手不便,无法还礼。”
李霁菲笑道:“讨价还价也是买东西的一种情趣呀!真到了买什么都只掏钱不作声了,买卖该丧失一分乐趣了吧!这里真不错,我还要和爸爸妈妈再来一趟,恩,还要带上奶奶——”
听她提及父母,魏施的眼眸中的惆怅愤恨一闪即逝,遂道:“早点回去吧!如果我们小菲姐再看中什么,我的双手可是连一根指头的空闲都欠奉了。”
待两人回到客栈,房间里的雪白床单、枕被均已更换成大红色,李霁菲面如梨花初放,径自埋头整理采购品,魏施则心下暗赞老板娘的细致周到。
吃过晚饭,二人闲逛漫步,来到沱江河畔,将手提袋中物品一一掏出,静待夜幕降临。
但见一个个五彩折纸河灯被他们用爱的火焰点燃,放至河边,任由水流慢慢拨往河心,再渐渐滑向远方。
对岸那条河舫已然沉寂,与整个夜色融入一体。风拂来夜的味道,兼捎来远处酒吧的乐声,似有意无意地反衬着这美丽古镇不同于白昼的静谧。
斜挂西方天际的明月将岸旁的房舍投影道缓流的河面上,形成一个长短参差的影子世界,与虹桥华丽的彩装倒影共成为这夜幕中一明一暗并存的混合体,而逐渐荡漾漂远星星点点的河灯,便如一束束动态的光圈,美得像一个不真实的梦域。
李霁菲双目紧闭双手合十地默默祷念,那伫立岸边风姿绰约的秀丽身影,犹如产自这梦域里的自然之物,与这世界相生相依、浑成一体,却又超脱之外,其动人之处实非笔墨所能形容。
魏施看得心头热血上涌,一把搂住李霁菲的小蛮腰,动情且温柔地吻了下去。
耳内是两个人的心跳呼吸,除此以外再无其他。
随波逐流朵朵花瓣形状的河灯,在至西向东而延伸开去的水道里展开属于各自的旅程。
生命在瞬息之间似经历了一个新的轮回。
李霁菲推开魏施,娇嗔道:“你好坏,趁人不备!”
魏施志得意满地欣赏着伊人的窘态,伸手轻抚她的玉颊,道:“每盏河灯都代表了一个愿望,你都许了些什么愿呢?”
李霁菲做了个‘才不会告诉你’的鬼脸表情,不答反问道:“接下来干嘛?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我们明天就要回去了。”
“唉!美好时光总是特别易过,感觉我们像是昨天才刚刚出门一样。”魏施感触道。
“恩,回到武汉,你便又是师父,我还归徒弟啦!”李霁菲幽幽叹了口气。
魏施听得默不作声,侧头瞧见一串挂在吊脚楼上的灯笼,心中一动,忽道:“在这恬静小镇的夜晚,明月当空,星漆似灯,若小生能与佳人作伴,把酒赏月,任那烦心事留待明日再想,岂不快哉?”
听着魏施故意滑稽地大丢书包,李霁菲呵呵直笑,她喜欢他逗自己开心时的举动,既体贴又不失浪漫。
当即附和地道:“那我们上哪去寻壶好酒呢?”
“方才小生见饭馆对面有家酒庄,盛产桂花、葡萄等自酿酒,小姐如有雅兴,请移莲步,随小生来也,锵……锵……”魏施边说边手舞足蹈,即兴之处嘴里还配起戏剧中的乐器声,将眼前人乐得捂着肚子直不起腰了。
李霁菲花枝乱颤道:“这么晚了,不会关门吗?”
“那就得看咱们运气如何了,来吧!”魏施伸出手道。
两只手十指紧扣,伴随着他们的主人一并没入温柔月色下的小巷内。
酒后的李霁菲双颊闪烁着迷人的红晕,在房内灯光的映照下,可比盛开的月季。
魏施将她的鞋子轻轻脱下,扶着伊人的腰肢,示意她双脚站到自己脚背上,合着手机里一曲《爱可以点亮整个世界》,带着她轻柔地翩翩起舞。
窗外只剩下漆黑的夜空,月亮不堪疲倦地钻进云层,又似怕丝毫月光会吵扰到刻下这房内的旖旎温馨。
李霁菲的双手水蛇般将魏施环颈而缠,脑袋则轻靠在他的胸前。
魏施配合着曲乐节奏,抱着李霁菲缓缓地随意舞动步伐。
他其实并不懂得浪漫,当看到《滚滚红尘》里秦汉就这么抱着林青霞跳,他魏施也不知道如何创新舞姿,便也索性来一招依葫芦画瓢了。
魏施注视着咫尺间的李霁菲,从这个角度去看,她的样子虽非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那般失实夸张,却是美得如同实质,恬静宜人,就仿似在炎热夏季的晌午,口干舌乏之即送入嘴内的一颗汁多肉甜的水蜜桃,令魏施心为之醉,魂为之销。
李霁菲抬头仰脸,慢慢地闭上双目。
魏施探身低头,在这个娇美精灵的前额轻轻一吻。
曲终乐止。
翌日,两人收拾行装,退房启程,想起即将回到江城武汉,各自不免惆怅,但二人都兀自闷在心里,表面说说笑笑,并未显露出来。
李霁菲一路上尽拣些轻松畅快的话题,避免勾起分离在即的愁绪。
待到怀化火车站检票口,魏施忽然道:“你一个人回去吧!我想再多住几天。”
李霁菲没有做声,把两张车票默默放入衣袋,缓缓将手塞入魏施掌心,轻轻地道:“一起来便一起走,回去吧!”
这一刻,魏施的心莫名地恐惧颤抖起来,他在害怕,害怕这连日来的幸福美好会随着返程的火车的到达而最终烟消云散;害怕这从未曾体验过的甜蜜时光不复存在,害怕眼前人离他而去。
得而复失的心境,确是比从未得到更令人难以接受。
检票进站的广播声从候车厅飘荡传来。
“走嘛!一起回去,至多以后我们再去趟香港咯!”见魏施没有反应,李霁菲撒娇地摇着手,娇憨的表情配合极具洞穿力的嗲声,无可抗拒。
“走!!!”魏施感到右手用力甩开李霁菲胳膊,听见自己的嘶声吼叫。
李霁菲委屈地低下头,像一个犯了错误而受到责备的孩子,她什么也没再说,只是默默地拖着两个因采购物品而被撑得鼓鼓囊囊的行李包,足似广场前的球形石墩,缓缓往进站口挪去。
望着李霁菲的背影,魏施心中一阵揪起地疼,他一咬嘴唇,小跑两步,从她手里拽过行李包,心情复杂地进了站。
火车站台在车厢由缓渐速地移动中慢慢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