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伦钦差行辕大堂。
辰时正点,三通鼓响,欧阳伦升堂。
欧阳伦端坐于公案之后。中军周童怀抱尚方宝剑立于欧阳伦上首;柳如烟身着六品护卫服色悬剑立于下首。
公案上首摆放着杏黄色的钦差大印。
行辕大堂外,众校尉军卒分列两旁。
行辕大堂内,三班衙役手柱水火棍左右排开。
行辕辕门外。
通山县知县于正道下轿。整整衣冠,急趋大堂外:“通山县于正道告进。”
行辕大堂公案前。
于正道撩衣跪倒:“卑职通山县于正道叩见钦差大人。”
欧阳伦:“贵县免礼。”
“谢大人。”
“看座。”
“谢座。”
班头趋前高唱:“钦差大人审理通山讼案只此一日,不论士、农、工、商,均可出告。”
辕门外。
人头攒动,议论纷纷。
“自打于大人到任以来,咱们通山县风调雨顺、五谷丰登,百姓安居乐业。”
“是啊,那真是夜不闭户、路不拾遗;谦和礼让、孝悌传扬。”
“要说于大人,就是把吴仁这恶棍判轻了。”
“你知道什么,这是于大人没有抓到证据,要是有了证据,决不会轻饶了这恶棍。”
众人正议论间,忽然一阵骚动。吴仁分开众人,冲进辕门,直冲大堂而来。
公案前,吴仁抢前跪倒:“钦差大老爷,小的有天大的冤枉,请大老爷给小的做主。前两天放告时,小的想来,但有不少顾及,今日只剩最后一天,再不来就没机会了。”
欧阳伦见有人告状,显得亢奋起来,脸上露出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意。
欧阳伦端足架子:“告状者,姓甚名谁?何方人氏,状告何人,可有诉状?”
吴仁:“回钦差大人的话,小的姓吴名仁,本县衙前大街东首人氏,状告……状告……”
欧阳伦一拍惊堂木:“大胆刁民,既有冤屈却又为何吞吞吐吐?敢是戏弄本宫吗?左右与我将此刁民拉下去,重责二十,以儆效尤。”
吴仁:“青天大老爷,小的岂敢无理。只是小人状告的是本县县太爷,心中有所顾及,所以心慌意乱、言讷语拙,请大老爷恕罪。”
欧阳伦:“什么?你状告的是通山县太爷?”
辕门外。
众百姓唧唧喳喳、议论纷纷。
“两天来,没有一人鸣冤喊屈,今天这个恶棍出来嚼什么舌头。”
“看看他能嚼出什么蛆来。”
“这个恶棍羊屎豆掷骰子,没个正经点,我看他是叫死(屎)催的。”
辕门大堂上。
于正道气定神闲,面不改色。
公案前。
吴仁:“青天大老爷。两年前,知县于正道无证无据,仅凭一面之词就判小的强抢民女、踢伤老妪,将小人重责五十大板,罚银五百两。小的有理没处说、有冤无处诉,只能强压在心底,这一肚子冤情整整憋了两年多呀!钦差大人代天巡狩,一路而来,审理了多少冤情屈案,惩办了多少不法命官,大老爷秉公执法、断案如神,小的才敢来到行辕,以民告官。”
欧阳伦面有得色,有意无意的瞟了于正道一眼。
史近山画外音:“如能趁此机会除掉几个官声不正或沽名钓誉之徒,驸马之声望岂不是更好?”
欧阳伦暗自点了点头:“吴仁,将诉状呈上来。”
吴仁掏出诉状高举过顶。班头上前接过,转身呈上。
欧阳伦浏览诉状。
欧阳伦览毕,面向于正道:“通山县。”
于正道不卑不亢的抬手一拱:“卑职在。”
“方才吴仁所述可是事实?”
于正道站起身形躬身一礼道:“禀大人,吴仁所述确有其事。但绝非他所说的无据无证,仅凭一面之词。”
欧阳伦:“好。那贵县说说是怎么回事?”
于正道不慌不忙、从容不迫的说:“两年前的三月初八,芝阳山庙会。民女何春姑随奶奶何刘氏在庙会看杂耍,何春姑虽说是农家孩子却生的有闭月羞花、沉鱼落雁之貌。不想被恶徒吴仁得知,遂串通江湖匪类,以何春姑是逃走的家养媳为由,将其装入麻包,扔进小轿抢走。何刘氏向前阻拦,被丧心病狂的吴仁一脚踢中心窝,当场口鼻流血昏死过去。当卑职得知此事,立即传下飞票、火签,令人前去搭救并将罪犯抓捕归案,可惜晚了一步,等捕快赶到现场,并无何春姑踪迹。卑职以何刘氏及周围目击人的证词为依据,将吴仁抓获归案,孰知贼子竟目无王法、咆哮公堂,卑职据大明律条将其重责五十,并罚银五百两以做何刘氏疗伤养病之资。令人遗憾的是,两年多来何春姑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大人,若卑职查明了真相、证据在握,卑职绝不会轻饶了贼子。”
欧阳伦:“通山县,此案审理的是否有些孟浪?事主吴仁并不承认强抢民女,目击人又没有什么有力证明,你性焦气躁,胡乱的责打、罚银,是何道理?何况时至今日也没见何春姑的踪影,你将如何收场?”
于正道:“钦差大人,县衙现有事主何刘氏及众证人之证词。恶徒施暴、伤人,为了维护大明朝的律法纲纪,责打、罚银怎是孟浪?何刘氏当时生命垂危、命悬一线,不打不罚怎能服众?何况何刘氏年迈伤重,如无罚银老人家如何将养调息?”
欧阳伦理屈词穷、无言以对,面呈愠色的“哼”了一声。
吴仁偷眼看了看欧阳伦,遂眼珠一转道:“钦差大老爷,小的还有下情禀报。“
欧阳伦此时正处尴尬之时,闻言急问道:“嗯?还有下情举报?”
吴仁:“钦差大人,于正道身为百姓父母、朝廷命官,明地里仁义道德,暗地里却男盗女娼。”
行辕大堂上下,众人震惊。
行辕辕门外,众人震惊。
大堂公案后,欧阳伦眉飞色舞。柳如烟眉头紧锁。于正道神色坦然。
欧阳伦神气活现的问:“吴仁,此话怎讲?你可知道诬陷朝廷命官乃大不敬之罪吗?”
吴仁:“钦差大人,这于正道经常出入秦楼楚馆,伤风败俗、有伤风化;再说这大把的银子从何而来?万望钦差大老爷明鉴!”
行辕内外。
众人议论之声不绝于耳。
于正道泰然处之,一副处变不惊的神色。
欧阳伦大声质问:“通山县,方才吴仁所举可有此事?”
于正道笑着说:“大人,卑职不好说。”
欧阳伦:“嗯?有何不好说?”
于正道:“大人,吴仁所说总得有个证据吧?如果没有证据,他说是、我言非,岂不闹出天大的笑话?卑职恳请大人派员核实,最终弄清真相。”
欧阳伦:“吴仁,你方才所举可有证据?”
吴仁:“钦差大老爷,有!有!有!”
“何人为证?”
“鸳鸯楼的鸨儿王妈和窑姐莺儿。”
欧阳伦沉思有顷,问道:“你是怎么得知鸳鸯楼的王妈和莺儿可以作证?”
吴仁:“一年多前,小的去鸳鸯楼会莺儿姑娘,王妈与小的讨价还价。小的刚有点不耐烦,王妈就跟小的说‘亏了你还是通山县的大户人家,怎么连读书的酸丁也不如?人家那相公可是出手阔绰大方,不仅老身受益匪浅,就是莺儿也得了不少实惠。莺儿那个开心那,把点心思都用到那相公身上去了’。小的有些不信,就跟莺儿打听,莺儿说‘那可不是什么酸丁,那是本县的县太爷’。”
行辕内外静悄悄的。
众人都在细听。
于正道眯缝着双眼,老僧入定般的听着,嘴角不时露出丝丝微笑。
吴仁继续说:“小的当时并不相信,一个堂堂的七品朝廷命官,怎么能嫖上你这娼门女子?莺儿说‘大爷,你这就说的不对了,宋朝的什么皇帝不是也嫖上了那个叫李师师的姐姐吗?’”
欧阳伦:“闲言少叙,快说正题。”
吴仁:“是。当时小的问莺儿怎么知道他是县太爷,莺儿找出一把描金纸扇递给小的。还说是那人赠她的一把玉坠扇儿,上面有他的题词和落款。”
欧阳伦急切的问道:“那把玉坠扇儿还在鸳鸯楼莺儿处吗?”
吴仁:“回钦差大老爷的话,那把扇儿已被小的花费十两银子押在手中。”边说便从怀中掏出扇子。班头接过,呈往欧阳伦手中。
欧阳伦接过扇子,仔细的端详了一阵。问道:“通山县,此玉坠扇子可是你的?”
于正道起身接过一看:“不错,大人,正是去年卑职汛期丢失在柳子河大提上的扇子。但不知怎么会落于鸳鸯楼窑姐之手?更不知又是为何到了吴仁手上?”
欧阳伦:“贵县既知此扇失落,为何不去寻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