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Hey,考神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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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那年豆蔻,最美和最丑的事情

本是一个平凡得毫无征兆的午后,本是淡若白开水的心境,下一秒,却听见一句:“这么巧,原来你也在这里”。她的世界,石破天惊。直到很多年后,苏子莫都始终相信,此谓那年豆蔻,最美的事情。

唐筱言思量着怎样委婉地跟炎褚祤提起投影灯的事情。上课的时候,她看见一张纸条在炎褚祤和苏子莫的课桌之间传递。

鬼使神差地,放学后,她一步步朝那个苏子莫刚扔过垃圾的垃圾桶走去,然后不费吹灰之力、趁人不备捡起了一团被揉皱的纸团,稀里哗啦地展开。

谢谢啊!

哦。

你怎么知道那款投影灯最近很热门?今天咱还背概念吗?

专心听课。

唐筱言精致的脸上挤出一丝讽刺的冷笑,心口被划开一条伤口,汩汩流血,使得呼吸都成为一种带着血腥味的痛。

冰凉的双手把纸条撕碎,脸上笑意愈深——生活挺愉快呢,但我一点都不想你好过,懂吗?

凭什么痛的是我?一切都是你自找的,是你活该的。

你会遭报应的,苏子莫。

说实话,苏子莫有点忐忑不安。

望着书桌上的星空投影灯,心里五味陈杂——这不是一个一般的投影灯,这是堂堂北淮考神君送的投影灯!这么想着,连看投影灯的目光仿佛都多了几分崇敬。

啪。

轻轻打开电源。

原本昏暗单调的天花板霎时满目星辰,就仿佛轰然敞开了另一个世界的大门。苏子莫仰头痴痴地望着,望着那个世界遥不可及的繁华。

如此耀目的灯,让她失神地想起了那个如此耀目的人。

从小和男生疯玩长大的她,一贯自诩“我知爷们儿心”,但此时此刻,她感觉自己仿佛掉入了一片漫无边际的迷茫中——忍不住去揣度某人的心思,却又如履薄冰,生怕恍然大悟,却只是掉入了一个让自己绝望痛苦的冰窟。

但仔细想来,她有什么理由多想呢?这投影灯的来路是如此光明正当、名正言顺——好好背概念的奖励。

这盏投影灯,代表的,真的只是奖励吗?

啪。

再次按下开关。

毫不犹豫,她是如此坚定地决心关掉一片心驰神往的星空,掐灭一段本不该被点燃的情愫。

人是一种很纠结的生物。

比如很多人明明怕鬼片,还要硬着头皮看。

比如苏子莫明明知道有些事情不可能,却还是义无反顾地抄起笔疯狂学习,时不时,重重地一敲桌子:“我会赶上你的……等我。”

“姐,你在哪补化学?”

自从知道了炎褚祤和许堇芍在同一个地方补化学后,苏子莫下定决心走上一条前程未卜的路。

“加油。”许堇芍神情郑重,望着苏子莫的目光别样复杂。

接着,苏子莫当机立断和该补课老师来了一次通话,通话内容包括两大核心思想:我想去您那儿补化学;我是许堇芍她妹。

“周六下午一点来吧,考张卷子测一测你的程度,再做决定。”

于是乎,这次通话愉快地结束了。

不幸的是,两人都有些误解。

苏子莫自学了第一章,觉得“测程度”什么的还是很有底气的啦;老师觉得苏子莫应该把第一本书都自学完了。唉,谁让她一开口就说自己是“许堇芍她妹”呢?

我刚才和老师联系了,已自报家门——“许堇芍她妹”。

苏子莫飞快地给许堇芍发了条短信。

许堇芍也回得飞快:顶着这个称号可别为非作歹,好好表现,别丢姐姐的脸!

苏子莫觉得许堇芍真是料事如神,许堇芍才交代完“别丢脸”,星期六苏子莫就华丽丽地丢光了两人的脸。

总的来说,这是什么玩意儿?

这是苏子莫拿到“测程度”卷子的第一反应。

接着,她仰起脸,纯真无邪地对老师说:“老师,我不会做。”

老师的表情可谓是丰富多彩——

“你怎么可以不会做?!”这是写在她抽搐的嘴角上的。

“你可是许堇芍她妹啊!”这是涵盖在她悲伤的目光上的。

一句话就是:“我们没有进度更慢的班了,你初三再来吧!”

壮志未酬,仿佛被泼了一盆冷水的苏子莫失魂落魄地出了补习班大门。

苏子莫是这么轻易就被打倒的吗?

深吸一口气,天空飘来六个字:这都不是事儿!

迈着激昂的步伐,苏子莫走到了电梯口,按下“↓”键,不一会儿,电梯门打开。

一抬眼,他便看见正盯着自己脚尖发呆的苏子莫。

本是一个平凡得毫无征兆的午后,本是淡若白开水的心境,下一秒,却听见一句:

“这么巧,原来你也在这里”。

她的世界,石破天惊。

直到很多年后,苏子莫都始终相信,此谓那年豆蔻,最美的事情。

苏子莫想营造一个淑女的形象,于是下意识地模仿电影里女主角惯用的动作——挠后脖颈。

哪里知道,人家做这个动作流露出的是无限温婉,苏子莫做这个动作就说不出的怪异——活像恐怖片里扶着断颈的僵尸。她扯起嘴角:“嘿,早上好。”

炎褚祤头也不回,进了补习班大门。苏子莫埋头看了一眼表——下午两点整。

苍天喂——

苏子莫真想表演胸口碎大石,刚才自己傻笑着说“早上好”的样子,落入炎褚祤眼里,一定傻到翻泡儿了。

电视屏幕上花花绿绿地闪过热播的电视剧,袅袅的烟尘自双指间冒起,一双浑浊的眼睛在厚厚的镜片后一动不动。

“姥爷,别抽烟了。”苏子莫换下鞋,习以为常地劝道。

“有些事情是不可能的。”姥爷掸了掸烟灰,布满皱纹的脸上写满了固执与坚定。

苏子莫一愣,转头,却见姥爷仍专心致志地盯着电视屏幕,似乎并未与自己说话。

“年轻嘛,觉得只要努力,就没有不可能。但很多事情就是命,命里注定了的,你想也没有用。”说到这儿,姥爷享受地吸了一口烟,用一贯优哉游哉的神情看着苏子莫。

命里注定了的,你想也没用。

就仿若一把铲子,铲起一堆碎冰,毫不客气地揉进了苏子莫的骨血里,顺着血脉一点点遍布全身。

奇了怪了,炎褚祤的脸竟然一瞬间从她的脑海里闪过。

苏子莫摇摇头,发现自己想多了,转而一笑:“不想戒烟就不戒嘛,还扯人生大道理。”

坐在姥爷身边,爷孙俩一块儿心境各异地看电视。

“呼——”姥爷吐了一口白烟,忽然若有所思,“也有些事儿,看上去是不大可能,但说不定……”他掸了掸烟灰,一脸笃定地看着电视,“真能成。”

苏子莫目瞪口呆:“姥爷,你又下定决心要戒烟啊?”

中午,学校食堂内。

苏子莫因为跑步速度远不如人,炎褚祤吃完饭足足半小时后,她才出现在教室。

“北淮中学的人怎么都像饿了五百年没见过饭似的?抢都抢不到。”苏子莫气急败坏地揉着酸疼的腿,喋喋不休地抱怨道。

“布置的例题做完了?”炎褚祤低头玩手机,懒洋洋地询问道。

苏子莫的气焰一下子就灭了:“还……没有。”

一抬头,见炎褚祤玩手机玩得开心,不由得咬牙切齿——神啊,你怎么可以这么不公平?

说到炎褚祤玩手机,曾在北淮掀起过一阵不小的风波——

都说人言可畏,那阵子流传着一个消息:考神君为什么那么优秀?因为人家走路都在学习。

直到有一天,这个消息传到了炎褚祤的耳朵里。

“考神君,你果然走路都在学习!”说话的人一脸被伤到自尊的悲痛,活像把妻子捉奸在床的丈夫。

炎褚祤不解地皱起眉头,坦坦荡荡地一秀屏幕上绚丽的画面:“我只是在玩游戏练级。”

“你也在补化学?”炎褚祤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好吧,一语戳中苏子莫脆弱不堪的自尊心:“唔,也许要在那儿补吧,其实我眼下更想补补物理。”转移话题是必要技能。

“我觉得你的数学更不堪一击。”炎褚祤毫不客气地批判道。

苏子莫自顾自地解着例题,一本正经:“反正有你。”

炎褚祤也十分坦然地接受了表扬,检查了苏子莫的作业,笑意流转:“当然,经我指导,连蒙题都蒙得这么有水平。”

明明是表扬,考神君你能不能收敛一点你的讽刺之意?

“翻开书,继续记概念。”炎褚祤成就感满满,发号施令。

时间真是个奇怪的东西,静则若瘫痪,动则若癫痫。苏子莫一脸文艺少女的范儿捧着下巴,十分不文艺地想道。

明天,就是数学期末考试了。

而炎褚祤,默默地看了一眼手表,再默默地看了一眼坐在前面的姑娘,叹了口气。这样的韶华,已寥寥无几——两个月后的他,就已身在地球另一端的土地。

哗哗哗。

期末数学考卷从前往后传,苏子莫习惯成自然地咽了口口水,心脏扑通扑通乱跳,下意识地想趴在桌上装死睡觉——但是,想想考神君这阵子的辛苦指导,对自己说:苏子莫,加油啊!

卷子到手,白花花的一片,看得人头晕目眩,强迫自己镇定下来,读题!

读着读着,顿觉热泪盈眶——苍天啊大地啊,我竟然都会。

壮怀激烈地抄起笔,“刷刷刷”地答题,脑子里已然欢腾一片——我爱你们,数学、概念、考神君!

考完试后,整个学校都沸腾起来,大家都叽叽喳喳地讨论着各自的话题。而这时候,老班办公室的门却被推开了——

“报告老师,有人作弊。”唐筱言白净的面容格外清秀,一向温婉的性子更是给人安稳可靠的感觉。

苏子莫觉得哪儿不对劲。

从她回到本班教室的那一刻起。同学们刻意避着她的讨论,还有那莫名其妙的指指点点……愚人节啊?

直到乔熙九慌慌张张地冲进教室,一把扶住苏子莫的肩膀,压抑着声音里的颤抖与惊恐:“苏苏,他们说你作弊!”

苏子莫还没反应过来:“啊?‘作弊’,开玩笑的吧?”

她心想,无稽之谈,没什么大不了的。

就在这时,教室门再一次被狠狠推开,苏子莫回头,就被刚冲进来的宁堇年紧紧地按住肩膀:“苏爷,哥信你。”

他的眼神那样坚定,直戳苏子莫的内心,让一片温暖在她的心口化开了去。

“无论他们说得如何煞有介事、神乎其神,你记住,哥都信你。”宁堇年一字一顿地补充道。

乔熙九被他说得太过动情,哭着抱住苏子莫:“我跟他们拼命!他们肯定是诬赖,是诽谤!”

太夸张了吧?苏子莫有点不好意思地想,却又感动得说不出话来,只是轻轻拍着乔熙九的背。

老班一进教室,嘈杂瞬时消失。

每次考试后,老班都会交代一些事情,无非是“明天好好发挥,考砸了也别伤心”的陈词滥调,按照惯例说完后大家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但是今天,老班却话锋一转:“这场考试中有些投机取巧、自欺欺人的同学,自以为瞒天过海。但是同学的眼睛是雪亮的,老师和同学都不能放任你在这条歪道上越走越远。惩罚肯定是有的,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为此记恨老师和同学——我们都是为你好。”

说着,她把脸对向了苏子莫,神情晦暗不明。

而唐筱言,也在这时回头看着苏子莫,乖巧的脸上布满了友善的关切、悲天悯人的伤感。不少同学也会意地看向她,神色各异。

我们都是为你好。

希望你好自为之。

……

原来诬赖也可以这么冠冕堂皇地出现在课堂,也可以这么名正言顺地从一个学生尊重的老师嘴里喷到这个学生身上。

哗!

少女挥臂将桌上的书本通通砸到地上,望着满地狼藉,无力地一点点瘫坐在地上,掩面哭泣。

苏子莫一向觉得,淡蓝色是这世上最忧伤的颜色。

直到这两天开始预习化学,才晓得,原来人类赖以生存的氧气,液化了后,就是淡蓝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