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纪连海点评《史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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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认清形势,筹划起义

“原文”

二世元年七月,发闾左適戍渔阳,九百人屯大泽乡。陈胜、吴广皆次当行,为屯长。会天大雨,道不通,度已失期。失期,法皆斩。陈胜、吴广乃谋曰:“今亡亦死,举大计亦死,等死,死国可乎?”陈胜曰:“天下苦秦久矣。吾闻二世少子也,不当立,当立者乃公子扶苏。扶苏以数谏故,上使外将兵。今或闻无罪,二世杀之。百姓多闻其贤,未知其死也。项燕为楚将,数有功,爱士卒,楚人怜之。或以为死,或以为亡。今诚以吾众诈自称公子扶苏、项燕,为天下唱,宜多应者。”吴广以为然。乃行卜。卜者知其指意,曰:“足下事皆成,有功。然足下卜之鬼乎!”陈胜、吴广喜,念鬼,曰:“此教我先威众耳。”乃丹书帛曰“陈胜王”,置人所罾鱼腹中。卒买鱼烹食,得鱼腹中书,固以怪之矣。又间令吴广之次所旁丛祠中,夜篝火,狐鸣呼曰“大楚兴,陈胜王”。卒皆夜惊恐。旦日,卒中往往语,皆指目陈胜。

“译文”

秦二世元年七月,朝廷征调贫苦平民九百人去戍守渔阳,驻在大泽乡。陈胜、吴广都被按次序编入戍边的队伍里面,担任了小头目。恰巧遇到天下大雨,道路不通,估计已经误期。误期,按照秦朝法令都要斩首。陈胜、吴广于是一起商量说:“现在逃跑也是死,起义也是死,同样是死,为国事而死可以吗?”陈胜说:“全国百姓长期受秦王朝压迫,痛苦不堪。我听说秦二世是秦始皇小儿子,不应当立为皇帝,应当立为皇帝的人是公子扶苏。扶苏因为多次劝诫秦始皇的原因,皇帝派他在外面带兵。现在有人听说扶苏没有罪,二世却杀了他。百姓多数听说他贤明,却不知道他已经死了。项燕做楚国的将领的时候,多次立有战功,又爱护士兵,楚国人很爱怜他。有人认为他死了,有人认为他逃跑了。现在果真把我们的这些人冒充公子扶苏、项燕的队伍,向全国发出号召,应该有很多响应的人。”吴广认为陈胜所说正确,于是二人去占卜。占卜的人知道他们的意图,说:“你们的事情都能成功,将建立功业。然而你们把这件事向鬼神卜问一下吧!”陈胜、吴广很高兴,又考虑卜鬼的事,说:“这是教我们首先威服众人罢了。”于是用丹砂在丝绸上写道“陈胜王”,放在别人用网捕获的鱼的肚子里面。戍卒买到那条鱼回来煮着吃,发现鱼肚子里面的帛书,本来已经对这件事感到奇怪了。陈胜又暗中派遣吴广到戍卒驻地旁边丛林里的神庙中去,在晚上用竹笼罩着火装作鬼火,像狐狸一样叫喊道:“大楚复兴,陈胜为王!”戍卒们夜里都惊慌恐惧。第二天,戍卒中到处谈论这件事,都指指点点,互相示意地看着陈胜。

“点评”

秦二世元年七月,陈胜精彩一生的序幕在此刻拉开。也许那时他还根本没有想到自己即将成为万众欢呼的人民领袖。当时他还只是个小小的屯长,满脑子想的都是如何协助长官率领九百人平安抵达渔阳完成屯驻的任务。无奈天降大雨,阻塞了道路,队伍被迫停留在沛郡的大泽乡。

险恶的处境非但没有吓倒陈胜,反而引燃了他心中点点反抗的火星。他要将眼前这九百人变成九百个大秦的掘墓人,成就自己“王侯将相”的梦想!

一、形势所迫,志举大计

秦始皇为满足自己的奢侈生活,无休止地征发徭役,大兴土木,劳民伤财。秦二世继承了秦始皇的骄奢淫逸,还要效乃父始皇故事,调发民夫,出塞防胡。老百姓生活陷入绝境,各地反秦活动,一触即发。

秦二世元年七月,有诏颁到阳城,遣发闾左贫民,到渔阳守边。关于“闾左”一词的确切含义,从东汉以后在历代注家的解释中就一直存在歧义,在当代学者的研究中,亦没有定论。“闾左”并不是闾里的左边,而是与“朝右”“豪右”相对应的一个词,表示居住在闾里的普通平民。

阳城县内,由地方官奉诏调发,得闾左贫民九百人,充作戍卒,令他们北行。这九百人里,陈胜亦排在其内,地方官按名查验,见胜身材高大,气宇轩昂,便暗加赏识,拔充为屯长。又有一阳夏人吴广,躯干与胜相似,因此让他与陈胜一起当屯长,令他俩分别率领众人,一起赶往渔阳,并且发给他俩工资,预定期限,叫他们努力前去,不得在途中滞留。陈、吴两人当然应命,地方官又害怕他俩靠不住,特意加派将、尉二人,监督他俩同行。

当走到蕲县大泽乡(今安徽宿州西寺坡乡)时,遇到连天大雨,江南本是水乡,大泽更为低洼,一望弥漫,如何过去?没奈何就地驻扎,待晴天以后,才可以继续行走。偏偏雨不肯停,水又增长,惹得一班戍卒进退两难。大伙眼看抵达渔阳的期限将近,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知如何是好。因按照秦的酷律规定,凡所征戍边兵丁,不按时到达指定地点者,是要一律处斩的。

陈胜与吴广本来不认识,在这里同为屯长,也就成了好朋友,因而彼此秘密商量说:“现在要去渔阳,路途遥远,官中期限将至,难免逾期,秦法失期当斩,难道我等就甘心受死吗?”吴广跃起道:“那怎么办?不如我们开小差逃跑吧!”陈胜摇头道:“我们现在的处境,去也是送死,逃跑被抓回来也是死,与其都是死,为国事而死,干一番大事业,可以吗?”陈胜接着又对时局进行了分析:“天下人苦于秦的统治很久了,老百姓对秦王朝的苛捐赋税、募役刑罚已经到了难以忍受的程度。我听说二世皇帝胡亥是秦始皇的小儿子,本不应继位,该继位的是长子扶苏。扶苏贤能,却被无故杀害了。还有一位名人叫项燕,曾是楚国名将,战功卓著,又爱护士兵,很受人爱戴。现在老百姓并不知这两个人是生是死,我们何不以他们的名义号召天下人起来反抗秦朝的暴政呢?”

吴广很佩服陈胜的胆略,觉得他的主意符合当时的人心,完全支持陈胜“死国”“举大计”的决定。

应该说陈胜的这一谋划,切中时弊,有两大高明之处:

其一是置暴秦的统治者以不合法的地位,以瓦解敌方阵营。正是在陈胜天才的创意下,今天所认定的秦二世少子说出笼了。陈胜是否知道秦始皇所有子嗣的次序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找到了解决当时局面的钥匙。秦王朝的残暴统治人所皆知,为什么皆隐忍不发,其原因或在于没有找到反抗的合适理由。此前的刘邦、彭越、黥布、张良皆一代人杰,因为没有合适的理由,只好选择了隐匿。

其二是推出已不存在的老长官项燕,以号召楚地民众。众所周知,秦灭六国时,楚地百姓伤亡最大,楚怀王又客死秦国,可以说,楚人与秦王朝有不共戴天之仇,“楚虽三户,亡秦必楚”是最有力的证明。以楚人爱戴的项燕来激发楚地百姓的斗志,真是明智之举。

二、谋划周密,舆论造势

陈、吴二人下一步的计划是挑动这个九百人的队伍齐心造反。说起来容易,可做起来却是难办得很。天下百姓虽然苦秦甚久,但是在苛政的肆虐之下早已噤若寒蝉,谁会愿意和陈胜这个农民一起做反秦的出头鸟呢?

陈胜和吴广经过一番谋划后,又专门找了一个算卦的卜问吉凶。聪明的卜者知道了他们的用意,便说:“你们的事业能成功,且能为百姓立大功。‘然足下卜之鬼乎!’”

陈胜、吴广也不再问,立即告辞。途中互相告诉说:“算卦的人要我等问鬼神,敢是教我去祈祷吗?”想了一番,究竟陈胜较为聪明,便对吴广说:“是了!是了!楚人信鬼,必先假托鬼神,方可威服众人,算卦的人教我的,定是此意。”吴广道:“如何办法?”陈胜就给吴广一番耳语,约他分头行事。

他们用朱砂在一块绸帕上写了“陈胜王”三个大字,塞到渔民捕来的鱼肚子里。戎卒们买鱼回来吃,发现了鱼腹中的“丹书”,都觉得惊奇。及展开一看,白绸条上却有红字,仔细观看,发现是“陈胜王”三字,更是惊奇。众人听说后聚集来看,果然看见字迹无讹,都觉得不可思议。

陈胜又让吴广潜伏到营地附近一座荒庙里,半夜里点燃篝火,模仿狐狸声音,大声呼喊:“大楚兴,陈胜王!”正在睡梦中的戍卒们被惊醒,十分惊恐害怕,他们静悄悄地听着。起初是声浪模糊,不甚清楚,及凝神细听,觉得一声声像人语,约略可辨。第一声是“大楚兴”,第二声是“陈胜王”。众人已辨出声音,仗着人多势旺,各起身出望,看个明白。营外是一带荒郊,只有西北角上,古木荫浓,并有古祠数间,为树所遮,合成一团。那声音即从古祠中传出,顺风吹来,分明是“大楚兴,陈胜王”二语。更奇怪的是丛树中间,隐约露出火光,似灯非灯,似磷非磷,一会儿移到那边,一会儿又移到这边,变幻离奇,不可捉摸。第二天戍卒们交头接耳,都指指点点地看着陈胜。

鬼神的预言震慑住了士卒,他们开始相信陈胜就是未来的王。

如此这般,舆论的目的达到,一切准备就绪,只等揭竿而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