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二
明万历年间，人界妖魔肆虐，鬼怪纵横，泊仙河一带妖怪活动尤为猖獗，当地百姓家家置桃木驱魔避邪，在夕阳西下前更是早早关门闭户，唯恐瘴气邪物潜入屋内。
李家村是坐落于泊仙河南岸的一座偏僻小村落，村民世代事农，鲜与外界联系。一日傍晚时分，村里的男人们结束了一天的劳作正要回家，忽见远处湖上飘来一叶小船，撑船的是一名年轻男子，身着白色布衣长衫，船上还坐着一名样貌清秀可人的青衣女子。
李家村地处偏僻，村民很少见到外乡人士，见这二人乘船即将靠岸，都充满了警惕。船停泊于岸后，那名男子首先下船，随后扶着面带倦容的青衣女子也上了岸。
见众村民盯着自己，男子恭敬地向大家俯身作揖，开口道：“小生萧华，来自泊仙河上游的村落，因村子被妖怪洗劫，只我与我家娘子侥幸逃脱，路经此村，想借宿一晚，不知是否方便？”
那青衣女子也向众人福了福身说道:“我与相公在村外拾柴火，这才躲过一劫，回村时发现爹娘还有大家都被妖怪杀死了。”青衣女子露出痛苦的神情。
见此情况，村民们纷纷议论起来，妖怪洗劫村落众人也是有所耳闻。“就收留他们住一晚吧”，“真是可怜见的”，“他们不会把妖怪引到我们村吧”。
“两位，我们可提供些吃食和衣物赠予二位，但请二位在天黑前离开这里。”说话的是李家村年纪最长的老人之一李三公，三公在村民中颇具威望，三公年轻时离开村子也曾亲眼见过妖怪害人的惨状，听闻这位名叫萧华的男子和其娘子的遭遇颇为同情，但李家村住着上百口人，也不能冒着将妖怪引来的危险留宿此二人。众人见李三公已发话便不再议论。
“拜托各位让我家娘子留宿一晚吧，天色不早，我二人也无处可去，可否让我家娘子留宿在房中？在下宿在这河边小船上就可以了。”名叫萧华的男子恳请众人。
“恕老夫无能为力，两位歇息片刻还是继续赶路吧。”李三公显然心意已决。萧华还欲再说什么，旁边的青衣女子拉住了他说道：“算了，不要为难大家了。”
“小女子谢大家收留之恩，我们天黑前就出发。”青衣女子柔声说道。
“三公，您老人家什么时候变成铁石心肠了？”身后忽然响起了一名年轻女子的声音。
“燕儿，你怎么出来了?天色不早了，快回家去!”李三公有些嗔怒地看着眼前的女娃子。
燕儿是李家村族长的女儿，自幼丧母，几年前族长也病逝，从此燕儿便由三公以及村里其他长辈抚养长大，燕儿生性活泼，村里的长辈们都很喜欢她。
“我听大伯说村头的河里漂来两个人，还以为是两具尸体呢，没想到竟然是两个大活人。”
那青衣女子在一旁听到，微微蹙了一下眉，这燕儿姑娘倒是心直口快。
“三公，眼看就要天黑了，您真忍心让这两个人宿在小船上吗？让他们留宿在我家吧，明天一早我就送他们离开，好不好三公？”燕儿亲昵地蹭了蹭三公，在小一辈中，三公一直很疼爱这个活泼开朗的小女娃子。
“如果您是担心妖怪找到这里的话，那您大可放心，妖怪若真的来了，燕儿是有感应的。”燕儿在三公耳边小声说到。
“真是拿你没办法，也罢，看在燕儿的面子上，老夫就答应收留你们一晚吧，明天一早请二位动身离开。”三公微微思索了一下燕儿的话说道。
“多谢三公!多谢燕儿姑娘!”萧华面露喜色，一旁的青衣女子也高兴了起来，对着三公福了福身。
“时候不早了，你二人快随燕儿去她家吧。”三公开口道，“大家也都各自回家吧。”众人纷纷散去了。
燕儿引着萧华与青衣女子来到自家门前。
“这是我的衣服，你拿去穿吧。对了，我叫燕儿，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燕儿对着青衣女子问道。
“小女子琥珀。”青衣女子答道，“谢谢姑娘的大恩，将来有机会一定会报答姑娘。”
“没什么，举手之劳嘛。”
“燕儿姐姐，房间收拾好了。”与燕儿同住的村女小翠，已将厢房收拾好，准备给客人住。
“好的，小翠，你去看看饭菜热好了没。”燕儿说道。
“好了，燕儿姐姐，叫他们去堂房吃饭吧！”
“琥珀姑娘，请随我过来吧。”
燕儿引着琥珀来到堂房，萧华已侍立在饭桌旁等待几人，小翠端来了最后一道菜，招呼众人一起坐下。
“乡间粗茶淡饭，萧公子与琥珀姑娘不嫌弃的话还请笑纳。”燕儿浅笑道。
“燕儿姑娘太客气了，今日幸得姑娘垂怜，我与琥珀才不至露宿河上，此恩萧华日后必涌泉相报。”
“公子言重了，方才在河岸边见琥珀姑娘的衣服打湿了，就想着让琥珀姑娘来换件衣裳，况且见到琥珀姑娘，燕儿就觉得很投缘，好像认识了很久一样，萧公子若感谢就谢谢你家娘子吧。”燕儿调皮地眨了眨眼睛。
“我发现燕儿姐姐与琥珀姑娘有几分相似呢。”一旁的小翠盯着燕儿和琥珀看了良久后说道。
“燕儿哪有琥珀姑娘的倾城之色，小翠不要乱说。”燕儿红着脸小声说到。
“看来娘子与燕儿姑娘果然投缘。”一旁的萧华笑着说到，燕儿的脸更红了。
饭毕，萧华与琥珀回房休息，燕儿与小翠在堂房收拾碗筷。
“燕儿姐姐方才怎么了？平时可没那么容易脸红呢。”小翠笑着问燕儿。
“我只是看到萧公子与琥珀姑娘这般患难与共，有些羡慕罢了。”
“燕儿姐姐不会是想嫁人了吧？”
“别乱讲，小心闪了你的舌头。”燕儿转身走回自己房间。
“燕儿姐姐，那琥珀姑娘身上佩戴的黑曜石似乎和你那颗一样呢。”小翠在燕儿身后喊道，
“不会吧，每块黑曜石的形状可都是世上独一无二的，想必你看错了。”燕儿似乎并没有很惊讶，转身就走了。
“我们不会给他们添麻烦吧？”琥珀梳洗完毕，在房间里担忧地问道。
“如果会添麻烦，想必李三公也不肯收留我们吧，不必多虑了。”萧华说道。
“多亏燕儿姑娘。”琥珀感激地说道。
“时候不早了，娘子早点歇息吧，明日一早还要赶路。”
吹熄了蜡烛，萧华躺在榻上，看着月光照在琥珀恬静的面容上宛如覆盖了一层银霜，趁得琥珀本就清瘦的脸更显清冷孤寂，萧华心中越发怜惜，一定要保护她，萧华心想。琥珀沉沉睡去，萧华却越来越清醒，那位燕儿姑娘，想必不是普通人呢。
次日一早，燕儿与李三公站在村口，目送着萧华与琥珀在河面上远去的身影微微挥手。
“他们在说谎。”燕儿语气有些冷淡。
“若真是被妖怪屠村，他们定会抱着死去的亲人痛哭，如今正值小满时节，雨水泛滥，血迹定不会那么快干涸，若是抱住亲人痛哭，身上的衣物和鞋底怎会如此整洁，未沾染丝毫血迹。而且看他们的样子应是匆忙离家，未带任何行囊，离家前应该也没有换过衣裳吧。”
“燕儿真是聪慧过人，既然如此，为何你还执意要收留他们？”三公不解。
“因为我看到那女子的腰间挂着和我一样的饰品，总觉得我们会很投缘呢，”燕儿微微笑到，“他们说谎也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远处，萧华与琥珀已划至看不见的尽头，燕儿与三公也欲起身回去。
“不好!”燕儿突然站起来说道，“好像有什么气息，从河对岸传来。”燕儿的预感从未出错过。三公急忙去找还在外劳作的村民，叫大家快些回家锁好门窗。
“哼，什么牛鬼蛇神？”燕儿怒目圆睁，盯着空无一物的河对岸，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逐渐逼近。
突然，一道偌大的水浪高高涌起，朝着燕儿所在的位置打来，还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如猛兽般的水浪就扑向了燕儿。
河面重新回到了平静，只是原本燕儿站着的地方现在空无一人，河岸丝毫没有被方才的水浪打湿，就像从未发生过任何变故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