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完会议,舒城岳揉了揉酸痛的颈脖,旋开房门,走到冰箱前取出矿泉水灌了几口,走进大床房,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
他拧眉。
不是让她睡觉的吗?眼睛红成那样,还有精力到处乱跑?
他走出房间,从外套里套出手机正准备给她打电话,眼角一瞥,一只抱枕落在洗手间门外。
他微挑了眉,心上一动。
那家伙……该不会把他的玩笑话当真,真跑去睡浴缸了吧?
他迈步走进洗手间,只见一只可怜巴巴的身影蜷缩在冰冷硬邦的浴缸里,只用几只抱枕随意地垫了垫。
他站在浴缸边,看着她熟睡的侧影哭笑不得。
他人都不在房间,她睡床又有什么关系?这家伙真的完全不懂什么是玩笑,什么是幽默,总是把人家一句随意的话当真,然后就跟被下了指令一样毫无反抗精神,顺从又没头脑地照做,还做得那么认真,那么理所当然。
她到底懂不懂什么叫吃亏?什么叫偷偷占便宜啊?
“呆木头。”
这么爱听命令,难怪她家少爷吃定了她,把她吃得死死的。说不准她找男人,她就真的不找,说不准他们相亲,她就真的离他远远的。
弯腰倾身,他将她从浴缸里捞起来,贴进怀里。
一触到温热软乎的怀抱,她本能地偎近了热源。
“喂,中午了哦,要吃午饭吗?”他横抱起她,将她贴在胸口,一边走出浴室,一边轻声问。
她睡得迷迷糊糊,只觉得还没睡够,咕哝着在他怀里摇头摇头。
“那你再睡会。嗯?”
“嗯……睡……”
“到床上睡,好吗?”他的声音不自觉地轻柔起来,问得小心翼翼。
“嗯……好……”浴缸好硬,她的脖子好痛好酸的说。
“乖,抱你过去。”
他将她轻轻地放在软床上,一碰到软塌,她蜷缩在一起的身体彻底松放开来,睡得更沉更熟了。
头重脚轻地从梦里醒来时,天已渐渐昏暗了下来,姚钱树从床上爬起来,她不知道自己怎么跑到床上来的,是睡到一半觉得不舒服自己摸着床爬过来的么?
揉揉眼,她转眼一瞥,打了一半的哈欠愣在了当下。
大大的落地窗透出车灯街灯排列组合下的美丽夜景,昏亮朦胧的夜景光撒在舒城岳的侧颜边,他坐在床和窗之间的沙发上,双手环胸,双腿交叠,正浅浅地寐着,唇上还叼着抽到一半的烟,隐隐的火星让她觉得有些危险。
她轻轻地靠上去,伸手摘下他唇间的烟。
他被扰醒,黑眸在夜景里撑开,带着几份惑人的味道。
四目相对,气氛使然,他的黑眸不自觉地微微垂向她的唇边,只要稍微倾身他就能吻上她的唇。
可是,他顿住,没有靠前。
“你睡醒了?”他问她。
她尴尬地点了点头,“我不知道怎么跑去床上的……我不是故意占掉总监的床的……我……”
“我抱你上去的。”她不用在意,是他心甘情愿让床给她睡的。
“……”他抱她上床去睡的吗?为什么突然对她好起来了,“那您……坐在这里等了很久咩?”
“也还好。差不多……五六七八个小时吧。”
五六七八是个好大的跨度喂,到底是多久呐…
“你饿不饿?”
“唔……”说到饿…她的肚子已经咕咕直叫了。
他站起身,打开了灯,一瞬间赶走了刚才突然降临的漩漪气氛。
在他睁眼的瞬间,他几乎快要放任自己咬上她的嘴唇,可他还不想,在他没有弄清楚他想知道的事情,她和她家少爷的关系前,他不想太过放任自己的感觉走得太快,太失控。
“想吃什么?我打电话叫客房服务。”他拿电话准备点餐。
“意大利面,牛排,焗饭,烤面包……”
“你至于饿成这样吗?”
“我从昨天晚上就没有吃过东西了呀,多点一些,拜托拜托,舒总监!”
他轻笑摇头,拨通了厨房的号码开始点餐。
诱人的食物送进房间,姚钱树迫不及待地扑上餐桌,被舒城岳严重质疑用餐礼仪。
“我给你补的课都被你丢进垃圾筒了?刀叉勺不要乱用。”
看着她吃面用勺,把意大利面切成一段段的,还用叉子涂面包酱,身为对西式用餐礼仪颇有讲究的执行总监,他不得不出声阻止。
狼吞虎咽噎到胸口,她赶紧灌下一杯红酒来吞下食物才能继续出声,“有什么关系咩!那些规矩是给客人订的,我又不是客人!”
“你还真不把自己当外人。”
她咕嘟嘟地喝着葡萄酒,“对啊,吃得开心就好了,吃东西干吗还订那么多规矩?”
“是啊,过得开心就好了,交男朋友干吗还订那么多规矩?”同样的话,要是她能像质问他一样质问她家少爷,他会很欣慰。
一提到少爷,姚钱树顿时胃口大减,连吃东西的嘴都变得秀气起来,由大口吞咽变成细细地嚼着。
“怎么?一提你家少爷,你就没胆了?”他讽讽地哼声,鄙夷她没的孬种。
她没在意,放下叉勺,忽然抬头问他,“舒总监,我记得你以前对我说过,你讨厌女人问你在哪里,在做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这样烦人的问题,是吗?”
“怎么?你想问我?”他高挑起眉,显得兴趣浓厚。
“……我只是想知道,是不是所有男人都会讨厌被这么问?”感觉好像被监视被监控没有自由,像个有甩也甩不掉的包袱和麻烦。
他搁下刀叉,拿过餐巾压了压唇边,“别的男人我不知道,我是很讨厌没错。”
“……”被一般女人问都让人讨厌了,更何况她还只是个小女仆而已……还好她没问出惹少爷讨厌的话。
“不过,你可以问问看,我现在好奇,你问出来会不会有不一样的感觉。”
“欸?你又在开什么玩笑了,干杯干杯哦。”舒总监的话听起来有些奇怪,她痕迹很重地转移掉话题,举起杯子非要跟人家碰。
“叮”的碰杯声,她咕嘟嘟地又灌下一杯。
“你别再喝了,听到没?”
“有什么关系,还有大半瓶呐,不要浪费嘛!”睡完又灌酒然后又可以继续睡,什么都不要想,计划很完美呐。
“在男人面前狂灌酒是很重的暗示。”舒城岳开口提醒。
“什么暗示呐?”边问边又咽下一口。
他起身,踱步到她身边,把话挑明,“暗示他有机可趁。”
她端着酒杯一脸半醉半醒迷茫懵懂的表情,不明所以地看向他。
“你还要继续喝吗?”
“唔……”她听不懂他话里的意思,可她就是还想喝,杯子一倾,她又抿了一口,以实际行动回答了他。
他眯眼接受她的挑衅,弯身低唇捏起她的下巴,干脆果断不给她任何退却的时机地贴上她的唇。
酒很甜唇很黏。
“还喝吗?”
她不敢讲话了,木讷地僵在原地,舒总监突然变得好大好近,她的双眼找不到焦距,连后退的力气也没有。
“现在你说不喝也没用了。”舌一顶,他轻易地入侵防备不足的她。
她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只觉得脑中的晕旋如旋涡一般扩大,这就是传说中耍酒疯的感觉吗?
“什么感觉?”他问她。
“……”她摇头。
“会讨厌吗?”
“……”她不知道,继续摇头。
“你和他结婚了吗?”
“……”她愣了愣,歪着脑袋思量了好久,恍惚又肯定地点下头去。她有结婚,她和少爷是拿了结婚证合法爱国的小夫妻!
尽管是早已猜到的答案,可怒气还是在舒城岳胸口翻腾了起来,“什么时候的事?”
“……少爷要继承饭店,所以要我帮忙……”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老实乖巧,可喝了酒的舌头真诚得要命,有问必答地无法安静下来。
“……所以,你们是假结婚的。”这个猜想让他瞬间释怀了些。
她木木地点头,她和少爷是假结婚的,约定一年之后他们就要离婚,约定少爷有了中意的人就要离婚,可现在她在耍赖,她在不守约定,她在和主子闹脾气呛声。
“要不要和他离婚?”
她失焦的眼神终于找到一丁点焦距,看向舒城岳,背后的夜景耀人夺目,他的提议好像很诱人。
“和少爷……离婚?”
“对。跟他离婚。他现在已经顺利继承饭店了,已经不需要和你继续假结婚下去了。所以,跟他离婚。”
酸涩的感觉扑鼻而来,少爷已经不需要她了吗?可是……
“……我不知道要怎么离……”她抽不开的不仅仅是那张婚书,还有她留在少爷身上的记忆,感觉……
很多很多东西,一句离婚就可以断掉一切恢复单纯的主仆关系吗?
“你不知道吗?没关系,我教你。”
教?离婚这种东西,也是可以教的吗?
房间忽然暗黑下来,灯怎么突然熄了,衬得窗外的夜景更加魅惑眩亮。舒总监的手亲昵地绕过她的颈后,贴上她冰凉的皮肤,他的手显得好热好烫,手指轻轻一拨,她脖口上耀眼的钻石戒指从她的胸口瞬间坠落,滑滚在地毯上。
她低眸看了一眼在黑暗里继续璀璨发光的钻石戒指,想起少爷求婚时的场景她有些难过。
“你要的都有了,嫁我。”
就是这句台词让她被瞬间煞到,什么也顾不上地扑进这场注定要以离婚收场的契约里。
舒总监在教她怎么离婚,她不可以分心想别的。
他摘下了眼镜,失去了镜片的阻隔,黑眸灼灼的视线从黑暗里直射而来,他引着她的手去解他的衬衫领扣。
浓浓的喘息贴在她的耳边,她的额头顶上他的胸口。
她感觉身体变轻变飘被人轻轻地搂抱起来,身一转被放置在软绵绵的大床上,深陷进被褥间,男人的重量覆压在身上,呼吸变得困难急促。
夜色被锁在窗外进不来,她被囚在角落里出不去。
她真的想学,学会怎样沉淀掉对少爷那份不该有的感觉,然后当少爷开口对她说离婚时,她也能欣然地点头,用最专业的女仆式的微笑对少爷说:
“好!没问题。奴婢马上跟少爷离婚,顺便祝您幸福。”
她想学……
她要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