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政治饭局门:十张餐桌上的政治大博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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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绝缨会——饭桌上的领导艺术(1)

当领导不容易,尤其是在饭桌上。当领导不仅仅要有明察秋毫的本事,还要有装糊涂的能力。有些事,不能搞的太清楚,水至清则无鱼,太清楚了就容易得罪人。领导,最重要的还是搞定下属,而对于下属,最有效的莫过于在必要的时候装装糊涂,这样你好我好大家好,这样才能得民心,才能让别人为自己卖命。

如果我们回过头去看看西周王朝,会发现那简直就是一个绝对的黄金时代。但凡喜欢冷兵器的兄弟都会对那段日子陶醉不已。其实很简单,因为那段时间的人还没有那么复杂。

复杂的人也有,但这样的人很少,这很少的人里边的几个被后人称为圣人,其他的被称为大盗和奸佞。这是典型的后人的思维方式,所谓成则王侯败则寇是也。总之,除了圣人和总是被圣人干掉的大道和奸佞外,其他人中都很简单,用当下的流行语来说就是,很傻很天真。

因为头脑比较简单的缘故,所以圣人为了帮助他们,让他们过的更加愉快,社会更加融洽,便设计了一套复杂的礼仪。这套礼仪把一个人从尚未出生到死后被后代祭祀的方方面面都谋划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它会告诉你说如果你是个女的而且想生一个聪明有为的儿子的话,那么你在怀孕的时候就应该注意以下事项:不能侧睡,不坐席边,不单脚站立,不吃带有诡异味道的东西(换句话说就是不尝异味),如果肉切的不好看的话就不吃,席子没有放正的话也不能坐,眼睛不能四处张望,不能看到诡异的颜色,不听轻浮的音乐,除此外还要听盲大叔念诗,严肃的听别人讲正事。

因为圣人是大家公认的非常聪明,所以这套礼仪很快就被大家认可而且实践了。即便聪明睿智如天子,也概莫能外。反而,他们要更为严格地遵守这套东西,意思好像是说,虽然我们没有圣人聪明,但我们可以通过遵守这套礼仪成为有地位的人。当然,做到极致就是天子。

如此看来,孔子是这套理论的超级信徒。在他的年代,大家都已经自认为比较聪明了,所以对这套从圣人那儿流传下来的礼仪也就不怎么上心。但孔子不一样,他不仅仅自己对这套东西顶礼膜拜,还要求天下的人都跟着他一块疯狂。

可惜的是,人类社会一向就对疯子没有太大的包容度,古今中外都是如此。所以,孔子一生过的并不是很顺利,用他自己的话来说,就是遑遑如丧家之犬。他带着一群弟子在中原大地上做了一个巡回演出,可惜观众太少,而且普遍反映说票价严重不值,所以孔子到最后也只能把他对那些老破烂传授给弟子。

孔子的弟子都不是脓包,他们也自认是是比较聪明的一群。所以,虽然大部分人对孔子毕恭毕敬,但他们对这堆老破烂用鲁迅先生教导的“拿来主义”的眼光进行一番取舍。古为今用,从而取得了巨大的成就。后人把这群名声赫赫的弟子分为德行、政事、言语、文学四类。

不过并不是所有的弟子都过的那么风光,他最好的弟子之一子路就因为规规矩矩地听继承老传统而被人杀死了。

故事是这样的,子路跟着孔子混了好多年,觉得自己应该大展拳脚,便离开孔子,到卫国去做大夫。当时卫国的执政是孔悝,他老爸在世的时候把卫国太子蒯聩赶到了国外,立太子的儿子辄做国君,他的母亲则是蒯聩的姐姐。老爸去世之后,他的母亲耐不住寂寞,便跟一个长得阳光灿烂的小白脸诨良夫私通了。做下了这见不得人的事情,他母亲便跟浑良夫合谋,准备迎立太子蒯聩,而废黜国君辄。

于是,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浑良夫与太子并躺在一辆小车上,用女人的衣服盖住头脸,混进了孔府。行动紧接着开始了,太子的姐姐孔悝的妈妈挥舞着拐杖在前面开路,后边跟着太子、浑良夫等人。他们把身为执政的孔悝逼进厕所,然后逼着他订下改立太子蒯聩的盟誓。

子路听说了这一变故,便雄赳赳气昂昂地跑到孔府,带领一群人攻打作乱者。太子蒯聩觉得这家伙实在过于碍事,便派了两个人去围攻他。在打斗中,一个家伙砍掉了子路的帽带,也就是所谓的冠缨,帽子立刻就摇摇欲坠了。

这一刻,伟大的圣人灵魂附体了,子路不顾周围的刀光剑影,而是大喊一声,君子死而冠不免,扶正帽子,站直身体,马上便被人砍成了肉酱。

子路这么死了,消息传到孔夫子耳朵里,他实在伤心透了,还为此罢吃了好几顿的肉酱。天知道,这老人家会不会在背后想,要当年没有向弟子们千叮嘱万嘱咐说作为一个君子一个有地位的人是不能不戴帽子的话,那么子路估计也就不会死的这么惨了。

相比之下,同样的帽带断了,唐狡和淳于髡的运气就好的太多了。正所谓绝缨常有,而为此而死并不常有。

唐狡的故事得从楚国大臣子越说起。子越名为斗越椒,是若敖氏族人。若敖这一族在当时楚国是跺跺脚,大地都得发抖,正是所谓的豪门望族。

子越椒刚出生的时候,时任令尹的子文是若敖族里的老大。当别人都在祝贺子越椒老爸司马子良的时候,只有令尹子文一副忧心忡忡非常不爽的模样。可想而知,司马子良肯定被他这副样子吓倒了。

他跑去问老大说,我生了个儿子难道不好吗,怎么老大你整天哭丧着脸。子文看了他老半天,说,兄弟啊,你还是这个小孩做了吧。

司马子良惊讶得舌头都伸出来了,他迟疑地看着老大,希望得到一个合理的解释。子文说,那小孩熊虎的样子,豺狼的声音,整个一副狼子野心的模样。如果现在不杀他,以后他会害了整个若敖家族的。

子良看着儿子虎头虎脑的样子,把子文的说法完全置之脑后,来了个不做理会。子文临死的时候,他把家里的人都召集在一起,说,一旦子越椒执政的话,你们就离开楚国,走得越远越好,这样才能够免去祸害。

子文人很聪明,可惜还是没人听他的。子越椒很快就做上了楚国的令尹。但那家伙仗着家族势大,一向就不太把国君楚庄王放在眼里。更何况那家伙认为打小跟国君呆在在一起玩耍,就从来没有觉得这个傻愣愣的王子能干成什么大事。所以,楚王的宝座放到楚庄王的手里实在是浪费,而自己,无疑才是楚王的不二人选。

所以,他趁着楚庄王在周朝外边炫耀武力的时候,干掉了朝里颇有实力的大臣伯有,控制了都城,然后把队伍带到边境,准备阻挡楚庄王回国。同样是年轻人,刚刚摸完周天子屁股的楚庄王比子越椒强多了。如果做一下比较的话,子越椒的战斗力、生命力和智谋大概分别是90,80,60;而楚庄王的则是80,85,90。也就是说在智谋一项,庄王比子越椒多了不少。其实,给子越椒智谋60分的主要原因还在于他身上流淌着若敖族的血液,分数给太低对不起若敖族的牛人们。

从外边打完硬仗回来又碰上了这么一块硬骨头,楚庄王于是跟子越椒玩起了捉迷藏。他把军队这边放一点,那边放一点,搞得子越椒头晕脑胀。趁他精神萎靡不振,处于严重疲乏状态的时候,及时派出己方的神射手养由基,向子越椒挑战。他们隔河相望,互相朝对方射三箭,不能躲避,死生有命。

子越椒当然是完全不把这个地位低下的养由基放在眼里。但当他三箭射完对方毫发无损的时候他开始后悔了,养由基只射了一箭,子越椒便呜呼哀哉了。主将殒命,剩下的兵将毫无斗志,楚庄王顺利平定叛乱,班师回朝,怎一个得意了得。

回朝不久,他决定犒赏有功将士。他在王宫举行了一个盛大的宴会,从早上大吃大喝一直到晚上。

按照春秋的规矩,重要的宴请一般是要事先占卜的,而且白天和晚上要分开进行占卜。拿一个破龟壳过来,写上,享王于昼,吉否?或者夜相王,吉否?当你陈国内乱,陈敬仲跑到齐国。齐侯很欣赏他,常到他家喝酒。一次,齐侯从白天喝道黄昏,意犹未尽,便吩咐掌灯,打算将喝酒进行到底。但被陈敬仲拒绝了,他告诉齐侯,他只占卜了白天请君喝酒,没有占卜晚上,所以这违反了礼仪。齐侯虽然有些扫兴,但还是很尊敬这一说法的,便泱泱而归了。

还好楚庄王没那么多讲究。要他也跟孔夫子一样理想,跟陈敬仲一样顽固的话,那么就不会有以下的故事了,当然,我们的主人公之一唐佼,也就没他什么事情了。

古人的酒跟现在的酒事实上并不是一个概念,如果一个家伙醉醺醺地向你夸耀说他喝了好几斤酒的话,那么一定是啤酒;反之也成立,不过要把啤酒换为古人的酒。

这帮君臣从早到晚喝了个天昏地暗,如果他们还像平时一样清醒的话,那么他们一定会明白,在这种情况下肯定得发生点什么。否则,这场酒不容易完结。对此,商纣是最好的例子。在他的导演下,中国历史上出现了最疯狂的一次宴饮,他们悬肉为林,流酒为池,男女吃喝随意,喝高了便无所顾忌,于是男女裸相逐其间。这场惊天地泣鬼神的宴饮就是因为没搞出什么大事,所以才轰轰烈烈地一直上演到武王征伐的年代。当然,其间,有人喝醉了,一头栽进酒池里成为泡酒料,有人纵欲过度一命呜呼,还有人莫名其妙的身遭惨死,这些因为史无确考,所以只能暂且按下不表。

他们都喝的高兴异常,借用专业术语,叫喝高了。喝高了的人最显着的特征是意识跟自己的行为严重失调。在这种情况下,用巨大的嗓门说悄悄话是常事,而不由自主地做一些平时想做而不得的事情亦属平常。于是,这个流传千古的故事便发生了。

现在看来,楚庄王也是喝高了,他看着这帮跟着自己南征北战的好兄弟,心里实在是高兴极了。为了好好犒劳他们,他把后宫最漂漂的许姬叫出来陪酒。

许姬的出场真是惊艳极了,尤其是在一群七分醉意产生八分色胆九分放肆的武将面前,只是碍着君臣的意识,才不十分无礼,好歹把种种罪恶的冲动压制住。当然,这对年轻人和老人,对血气旺盛的和老成持重的得区别对待。很显然,唐狡属于前一种类型。

许姬的出现当然给宴席带来了更大的活力,差不多快沉寂下去的场面一时间又鲜活起来,仿佛一个火星被仍进了一堆干柴。

如果要评选这世界上什么东西最不守规矩的话,那估计就是风了。清朝的一个文人非常深刻地认识到了风的这一劣根性,当时正在聚精会神地默诵诗文,可惜一阵清风吹过,不但搅断了他的思绪,还把书页搞得乱七八糟,更不要提从笔架上摔下来的毛笔,溅了他一脸墨水。于是此君勃然大怒,信口吟出一句“清风不识字,何来乱翻书”。不久之后,被人告发,说这是影射统治者满族人民不识汉字,没文化,结果落得个身死家残。

由此,风经常捣乱,在这儿也是这样。大家正喝的高兴呢,一阵风莫名其妙地吹出来,顿时大厅一团漆黑。许姬刚进大厅的时候便感觉进了狼窝,觉得浑身不自在。这回灯熄灭她更是心里紧张,于是快步往庄王那边赶。走了几步,发现不对,一只毛毛躁躁的大手把她的小手一把拉住了。她挣了几下,总算挣开了,还顺手扯断了那家伙的帽带。

手里握着铁证,她娇憨地喊一声,大王,便快步摸索到了庄王的怀里。到了安全之所,她对庄王说,您有个臣子不老实,对我无礼,我已经把他的帽带扯下来了。

楚庄王一听,这是要命的活啊。

兴许他正在兴头上,并不想破坏这君臣间难得的气氛,于是赶紧下令让所有的大臣都扯掉自己的帽带,君臣来一场痛痛快快的绝缨会。

当天,自然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许姬虽然甚为不满,但也无计可施。君臣尽兴而罢。

后来,庄王带队去攻打郑国,不料被郑国的伏兵围困,这时候一员虎将单枪匹马冲进重围,救出了楚庄王。这人正是唐狡。事后庄王厚赏群臣,计唐狡头功,让他发表获奖感言的时候,唐狡动情地说,我就是那个绝缨会上对许姬无礼的人,蒙大王您不杀之恩,所以今日舍身相报。

这么看来,绝缨未必是坏事。当然,还有淳于髡为证。

在当年,有这么一种职业,他们呆在君王的左右,主要以表演各种滑稽的事情或者说各种笑话来取悦君王。可说是现在相声、小品的祖师。他们混好了也就有胆量除了纯粹给君王取乐之外表达一点自己的观点和看法。有些还会被君王重用。其中有个叫淳于髡。

他是战国齐威王的臣子。这家伙除了会讲笑话之外,还机智多辩,所以齐威王经常让他出使外国。齐威王八年,楚国攻打齐国,大兵压境。齐王让淳于髡去赵国搬救兵。给他赍金百斤,车马十驷做公关的资本。不料淳于髡仰天大笑,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笑得花枝招摇,连帽带都笑断了。威王对他失礼的表现很是诧异,料想他如果不是突然得了羊癫疯或者吃了含笑半步癫的话肯定就是遇上什么亘古未有的好玩事情了。

于是,威王满心好奇的问,先生,怎么这么好笑啊,这东西虽然少了点,但反应不用这么激烈嘛。

淳于髡说,我哪敢嫌少呢。就是突然想到一件好玩的事情了。今天早上我在道路旁边,看到一个农夫左手拿个猪蹄,右手端一杯酒,嘴里念念有词,祈祷说希望种子遍洒地里,肥料应有尽有,谷物丰收,堆满家里。手里拿的东西少却有那么多的要求,好笑啊真是好笑。

威王想想也觉得好笑,于是又给了他黄金千镒,白璧十双,车马百驷。淳于髡带着这些东西浩浩荡荡地到了赵国,赵王欢喜之下,与之精兵十万,革车千乘,楚国听说,晚上便撤走了。

由上边我们也可以看出,男人头上那顶帽子的确戴的很不容易。尤其是,带子极其容易松落。无论是别人弄断的还是自己弄断的。古人一直对项上人头比较关心,看来是另有原因,既然要随时管着自己的帽子,当然增加了对脑袋的关注。

现在回头对绝缨做一个总结的话,我们可以发现,绝缨与脑袋并不成正比,这个跟外部环境密切相关。因此,我们需要把目光转向楚庄王,那才是绝缨会的真正主角。

说起来,楚庄王有些出身不正。原因在于他老爸。

他老爸是楚太子商臣,后来的楚穆王。他爷爷四十多岁的时候想起来要立个太子,便找了令尹来商议。令尹反对立商臣,说大王您现在身强力壮春秋尚高,何必着急立太子呢。何况按照楚国的习惯,一般是小儿子当楚王,以后您可能会反悔,立其他的人做太子。这个商臣面目不善,一看就不是好人,如果以后你把他废掉的话,恐怕会作乱。

这个令尹也是个聪明人,可惜楚王还是不听他的。于是商臣成了太子。过了几年,楚王后悔了,想废掉商臣,立王子职。商臣还是很有政治眼光的,他早早的便在老爸周围安插了眼线。眼线向他报告了这一传闻,但不能得到准确的消息。

他去问他的老师潘崇怎么才能知道楚王的准确想法。这个家伙虽然是太子的老师,但在朝里没几个人看的其他,所以也就没什么权力和威望。他老早就想着等太子上台之后好作威作福,现在一看煮熟的鸭子就要飞了,一拍大腿便想到了一个妙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