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经济大对决:即将爆发的中美货币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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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美国的两大金融“核武器”

尼克松确立了纸币美元霸权之后,在金融自由化与金融大创新的过程中,美国发展出来两大独有的金融核武器,它们分别是欧洲美元与信用违约互换(CDS)。

前者可能人们并不熟悉,而后者在这次次贷危机中,招惹了不少非议。有人甚至认为CDS是华尔街愚蠢的错误。这是一个极大误读。

如果说欧洲美元可以为金融帝国的战略提供比其他国家更低成本的金融子弹的话,那么CDS不仅可以提供价格更为低廉的金融子弹,它还拥有巨大的资本创造能力,是美国未来搞强势美元的超级核武器。

偶然得到第一件金融核武器

从中国A股的前海概念股暴涨说起

2013年1月底,深圳的几只前海概念股连续几天暴涨,深赤湾A、广聚能源等几只股票,在短短的一周内,连续数个涨停,涨幅达到了惊人的50%左右。如此巨大的短期暴涨,只因为一条消息。

前海跨境贷款1月28日正式开闸。由人民银行深圳分行、深圳市金融办举办的“前海跨境人民币贷款项目签约仪式”于今天上午10点30分在深圳举行。

15家香港银行向注册在前海的15家企业发放20亿元人民币贷款。利率由贷款供需双方商定,但低于内地。此前消息是前海跨境贷款以香港对前海的单向贷款拓路,但建行和交行与香港两家企业签了贷款协议,亦证明方向仍是双向贷款。

这个所谓的跨境贷款,实际上就是海外人民币的回流。它的关键在于,可以让内地的企业获得更为便宜的贷款。

2012年到2013年间,香港一年期人民币贷款利率大约在4.5%左右,而内地一年期贷款基准利率为6%。不难看出,国内企业在内地贷款和在香港贷款的利率差大约能达到2个百分点。

对于前海企业来讲,能够从香港借到利率更低的资金,无疑大大减少了企业财务成本。这就是许多深圳前海概念股暴涨的重要原因。

不过,中国人刚刚开始尝试吃的这只螃蟹,美国人已经吃了快半个多世纪了:那就是所谓的欧洲美元回流。不过,欧洲美元数量之庞大,相较于中国的海外人民币规模,两者根本不在一个数量级别上。截至2012年底,中国所有的海外人民币市场规模约为1.2万亿元人民币,其中香港地区约占80%。 而欧洲美元目前大概有5万亿美元之巨。

海外资金回流,只有数量够大,节省的资金成本够多,才能堪称金融核武器。在这方面,拥有世界货币美元的美国是无敌的。不过,美国这个金融核武器的发现,却是一个偶然的,甚至是被逼无奈的过程。

帝国重器初长成

在滞涨的20世纪70年代,美国人之所以不愿意大幅度提升美元利率来压制通货膨胀,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担心高利率会毁掉经济增长。

不过,在美国走投无路,最终提升利率之后,却惊讶地发现,事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从1980年到1985年的5年,是美国GDP持续增长的5年,美国GDP从1980年的2.7万亿美元左右,增加到1985年的3.9万亿美元左右,增长幅度为44%。

不过,同样高利率的西欧国家,却没有这样的好事。这5年是失去的5年,西欧各国经过了长达5年的经济负增长。

那么,当时的美联储主席沃克尔一直担心的高利率会危及经济发展的情形,为什么最后没有出现呢?为什么西欧各国的担心却应验了呢?要知道,当时美国的劳动生产率,与西欧在同一水平上,那么到底是什么导致了这样不同的结果呢?

那就是庞大的欧洲美元,为美国带来的低成本的货币创造。

海外美元贷款有两种,一种是向美国之外的人贷款,这样的贷款完全是在美国境外发生的,也就是体外循环,其实质就是美国金融机构中不同账户的转变,不会在美国境内形成货币创造。

另外一种就是向美国境内发放贷款,这样的话,国内接受贷款的人,还会继续把贷款存到国内银行,这样的情形,本质上与美国国内的银行在境内发放贷款一样,它们拥有相同的货币创造能力。

但是,欧洲美元是不受美联储法规监管的美元,它也不受金融机构所在国监管。因此,海外美元的贷款没有准备金的要求,理论上而言,伦敦的某个银行如果账户上有100美元,它就可以贷款给它的客户100美元,而不要为其准备一分钱的准备金。当然,实际操作中,会有一点准备金,但普遍很低。

20世纪70年代,还没有《巴塞尔协议》,不过,当时的美国,一般要求准备金在6%左右。也就是说,欧洲美元对美国境内居民或者公司的每笔贷款,都会省出6%左右的准备金。它意味着通过欧洲美元向美国国内发放贷款的成本要低。

低多少,则取决于联邦基金利率。以联邦基金20世纪80年代前半期平均15%年利率水平计算的话,欧洲美元为美国带来的第一笔货币创造,平均成本要低1%左右,后面的货币创造则属于美国国内银行的再存再贷,成本不变。

根据国际清算银行(BIS)的研究,欧洲美元市场的货币乘数在19世纪70年代平均达到5倍左右。 而在强势美元时,绝大部分欧洲美元贷款流向都是美国,弱势美元时则正好相反。

按照当时的欧洲美元规模至少5 000亿美元的水平计算的话,它意味着20世纪80年代初,欧洲美元为美国提供了至少2万亿美元左右的融资,而其成本起码要比美国国内贷款成本低1%。

这2万亿美元的低成本融资,成为20世纪80年代初,美国经济在超高利率美元的洪流中,实现一枝独秀增长的一个重要动力。

堪比如意金箍棒的第一个金融核武器

规模庞大的欧洲美元,可以说是美国金融战争的第一个核武器。

在其他国家不得不跟随美元提升利率,从而真实地推升资金成本的时候,美国人却另有蹊径,可以享受更低成本的资金。

需要强调的是,这个核武器越是在美元强势反转时,越是威力巨大,不仅仅因为强势美元会诱惑欧洲美元向美国境内发放更多的贷款,而且强势美元还会导致欧洲美元数量的暂时放大。

让我们来看看这个过程是怎么发生的。

当美元提升利率时,各国资本认为美元会升值,因此去买入美元,由于真实的美元并没有出境,因此,美国银行体系里的外国人名下的美元会越来越多。

不仅如此,美国国内金融机构也会有意将国内的存款,转换为欧洲美元存款,然后再向国内借贷,这样可以赚取更高的息差。

这意味着,美元利率越是提升,欧洲美元的规模就越大。1980年强势美元刚开始时,海外美元占全球美元的13%左右,而到了1985年,这一比例上升到20%。与此同时,美国国内信贷规模却创造了罕见的高速度增长。从1980到1985年,美国信贷规模迅速扩张,与GDP的比率一度接近30%,高于70年代,属于历史最高水平之一。简直让人匪夷所思。

相反,当美元弱势、美国国内资金充沛时,欧洲美元向美国国内提供信贷的动力减弱,对美国的货币创造乘数自动减小;向其他国家借贷的意愿则更强,从而成为美元资本推升其他国家资产泡沫的推进器。

这样的金融核武器堪称神奇,一点也不亚于中国神话小说《西游记》中孙悟空的那根如意金箍棒。

说起来,也很有意思。美国这个金融帝国的核武器,差点就被自己扼杀在了摇篮里。

因为发现了欧洲美元低成本竞争的问题,1979年,美国卡特政府建议,各国政府通过其央行对欧洲美元存款实行法定准备金制度,并将一部分欧洲美元集中到各国央行手中,以限制欧洲美元市场的过度增长。

美国提出的建议还包括:建立一个全球性的国际金融机构,通过公开市场活动来干预欧洲美元市场;在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建立“替代账户”,以收存各国中央银行存放在欧洲美元市场的美元;限制各国企业向欧洲银行借款并鼓励企业归还欧洲美元借款;等等。

但欧洲人没有搭理美国。不过,随着欧洲美元的秘密功效在里根时期被发现之后,美国人就再也不提为欧洲美元设立准备金制度的事情了。

从这个插曲,也可以得出一个结论:美国金融核武器的秘密,并非是其阴谋的产物,而是历史脚步的自然行程所致。

一个在中国流行的对金融衍生品的误读

金融衍生品中的王者

相比第一个金融核武器很大程度上是误打误撞而得到的,美国的第二个金融核武器,则完全是一个有目的的创造了。

话说财主老美把能编号的家当,都编上号码,哪怕一草一木、一根头发丝。老美还想出了新的绝招,比如,把很多编号集中到一起,重新再编个号,再卖给各村村民或者自己家人,这叫资产证券化!后来又把编号的编号,再进行编号,就成了资产证券化的平方,美国次贷危机中,人们熟悉的CDO平方,就是这样的资本产品,这些都照样卖了出去。

为了利润,想象力就插上了翅膀。老美又想出了更妙的办法。这猪明年会下几个崽?鸡、鸭明年会下几个蛋?地瓜要是种在了地里,明年会收几个?是不是一个只开花不结果的大倭瓜?

干脆设个赌局吧,虽然现在结果还不知道,不过可以写个条子,这条子就值赌注那个钱!说赌博不好听,叫对冲风险,这条子就叫金融衍生品。

家当总是有限的,而创造资本的欲望却是无限的。老美后来想出了一个更为惊人的办法! 老美经常给儿子、媳妇、大小老婆、七大姑、八大姨发贷款,为了慎重,手头要留点儿资本金,当时约定了一个规矩,一般是贷100元留8元。不过老财发现,向自己贷款的这些人,后来都基本还钱了,因此,这8元有点儿浪费。

于是,他想,要是有人能把他这贷款保险了,他就不用留这8元钱了。反正是自己人,知根知底。一合计,家里人都认为这想法不错,村民都想用老美家的钱,正愁钱不够呢,有了这个好办法,这不又能生出一大笔钱来吗?没人敢来承担保险?这还不好办,一家子互相给对方保险,都知根知底,保费也就意思下,1元钱,大家都省了7元钱。这就是信用违约互换。

金融衍生品,这个让很多不接触金融的人感到头疼的东西,实际上也并不那么复杂。顾名思义,它就是在传统的金融资产上诞生出来的东西。它可以用来对冲风险,锁定利润,乃至创造资本。

以上的虚构,虽然有点戏说的意思,不过,它也确实能够反映金融衍生品发明出来的大致过程。

次贷危机以来,金融衍生品常常被看作是贪婪的代名词,是金融危机的罪魁祸首。这让人想起美国的经济学者托马斯-伍兹的一句话:将金融危机归咎于“贪婪”,就像将空难归咎于地心引力一样荒谬。

华尔街的资本很贪婪,但它并不愚蠢。而只要是资本,它就贪婪,全世界无一例外。

如果把美国的金融衍生品看成是华尔街自欺欺人的愚蠢行为,那么,我们就无法理解真实发生过的一切,与即将发生的未来。

金融衍生品有很多形式,最常见的是场外交易的互换合约,交易所交易的期货、期权。它们的价格以某些商品、利率、汇率、股票价格、股票指数以及信用风险为基础。

你甚至可以为明天的天气、美国总统选举结果,或者某项政策出台的可能,创造衍生品。这有点像对赌协议了。不过,这种感觉还真不好说是错的。实际上,在2000年之前,美国确实有几个州立法禁止场外衍生品交易,认为它是赌博,是非法的。

在次贷危机中,有一个最受非议的金融衍生品,那就是信用违约互换,也就是大名鼎鼎的CDS,当然,也有人认为它臭名昭著。不过,坊间这么演义,倒也没有什么,要是我们金融当局也这么认为的话,那就危害甚大了!

其实,从美国的角度来说,CDS堪称是世界金融历史上最伟大的发明之一,可以说是美国自发明原子弹以来,又一项最具威力的智慧创造,并必将成为美国在未来的金融战当中,打击其他对手最大的秘密武器。

那么,什么是CDS的本来面目?答案就是,它是有史以来,美国创造资本的最强悍的工具,它干了美联储自从1971年美元与黄金脱钩以来,最想干而不敢干的事情。

并不是所有的金融衍生品都具有资本创造功能。比如高达500多万亿美元的利率互换合约,并不具备多少资本创造功能,它会产生一定规模的利润,也就是承销商所收取的手续费。

从CDS创造资本的威力来看,它是美国所有金融衍生品当中的真正王者!

J.P.摩根改变历史的发明

为了更好地理解这一点,我们来看一下CDS的前世今生。

事情要追溯到1993年。当时,美国埃克森石油公司因为一艘油轮发生了原油泄漏,面临50亿美元的罚款,埃克森公司找到了它的老客户J.P.摩根银行要求贷款。但是,这笔贷款只有很低的利润,如果贷了,不仅没多少赚头,还会攫取摩根银行的信用额度,因为必须为这笔贷款留出一笔资本金。

1988年的《巴塞尔资本协议》规定,银行的资本充足率必须达到8%,这意味着每借出100美元,就要留存8美元的资本金。

正如虚构故事中的财主老美一样,J.P.摩根认为这一规定相当不合理,因为它的贷款对象,都是可靠的企业客户和外国政府,违约率几乎为零。每借出100美元,就要保存8美元的资本金,完全是一种资源浪费。而要为这样一大笔赚头很小的贷款,保留4亿美元的资本储备的话,简直是浪费之极!

如何既贷出这笔款,又可以不太影响J.P.摩根的信用额度呢?

J.P.摩根银行的金融衍生品部门想出一个办法,他们找到了欧洲重建和发展银行的官员,提出了一个即将创造历史的建议。

J.P.摩根提出,每年向欧洲重建和发展银行支付一定的费用,而欧洲重建和发展银行则承担埃克森公司这笔贷款的信贷风险。如果埃克森公司违约无法偿还贷款,欧洲重建和发展银行则承担J.P.摩根的损失;但是,如果埃克森公司没有违约,欧洲重建和发展银行则会取得不错的收益。

欧洲重建和发展银行也认为埃克森这样的大公司,违约的可能性为零,这样就等于白赚一笔担保金。因此答应了这笔交易。

按照当时的金融衍生品交易方案,这笔贷款虽然贷给了埃克森公司,但是由于它是没有任何风险的,因此,它不影响J.P.摩根公司的内部信用额度,也就是说,J.P.摩根公司没有为这笔贷款保留8%的资本金。这8%的资本金,仍然可以用来匹配50亿美元的贷款。

J.P.摩根用很小的一笔保险金付出,就获得了50亿美元的额外信用额度。

可见,这个信用额度完全是依靠欧洲重建和发展银行的担保创造出来的。它的本质是银行通过购买信用保险,创造出了一笔50亿美元的贷款。

那么,这笔货币的创造,难道是真的什么根据都没有吗?有,那就是信用保证,摩根从欧洲重建和发展银行那里得到的信用保证,值4亿美元的现金,而摩根付给欧洲重建和发展银行的保险费,也就区区500万元左右。

这次发明创造给各方都带来了收益,埃克森公司获得了贷款,J.P.摩根银行获得了利息收入,同时也没影响信用额度,而欧洲重建和发展银行则轻轻松松白赚一笔保险佣金。

信用违约互换(CDS)由此而来。

1993年,J.P.摩根在发明CDS时,看中的是它解放银行资本金的功能。但是,这个解放资本金的功能,能否大规模地在美国金融体系中运用,还需要美联储点头。

美联储很快开出了通行证

据说,当年J.P.摩根为了获得美联储对CDS的认可,绞尽脑汁,拿出了它1992年刚刚发明的风险价值模型VaR(Value-at-Risk model)。这个模型通过复杂的数学计算,证明CDS的风险其实是非常非常低的,低到可以忽略不计。

风险计算模型对于银行来说,相当于核心专利对于商业公司一样重要。次贷危机中,房利美与房地美之所以损失惨重,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它们的风险计算模型严重落后,从而导致了其资产恶化程度,远超它们自己的计算。

这个VaR模型,可以说是J.P.摩根的核心竞争力,一般情况下,是绝不会对外公布的。但是,J.P.摩根发现,如果不公布这个模型,恐怕就难以说服美联储,难以闯入“数万亿美元的互换和其他衍生品头寸交易的赌局”。

一番权衡之后,摩根终于拿出了自己压箱底的杀手锏,免费公布了VaR模型,以及基于这个模型的CDS风险计算工具。这个计算工具很快得到了摩根的客户和竞争对手的认可,并风靡开来。通过这种方式,J.P.摩根就将整个金融行业变为了游说团,J.P.摩根的“星星之火”,终于燎原了。

故事听起来,似乎CDS的出世与流行,充满着传奇与偶然。实际上,CDS正好符合了世界货币美元资本无限创造的天然需要,因此,它被美联储认可也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了。

1996年8月,格林斯潘领导下的美联储终于不负众望,发表声明,正式允许美国银行使用信用衍生品,并同意银行根据信用风险转移的情况来降低资本储备,其最低程度可以降低到风险资产的1.6%,实质是认可了银行利用CDS解放资本金的做法。

美联储不仅自己身体力行,还在同一年,争取到了《巴塞尔协议》的修改。巴塞尔银行监管委员会通过了《巴塞尔协议I》市场风险修正案,修正案规定,如果银行利用衍生品对冲它们的信用或者市场风险,它们将可以持有更少的资本金。

美国最具威力的金融核武器

最大限度地满足了美元资本无限创造的需要

CDS之所以成为美国最有威力的金融核武器,是它的超级资本创造能力所决定的。

以前的资产证券化,可以带来一定的资本金解放效果。比如,把房地产贷款卖出去,可以解放银行的一部分资本金。但是,解放资本金的同时,也就意味着一部分资产的转移,这会导致金融机构资产与利润收入的同时减少。

而CDS则完全是无中生有,直接从信用之中创造出资本,金融机构的资产完全不会受到影响,不必把收益良好的贷款卖掉。

这是一个革命性的变化。

从CDS的诞生可以看出,CDS最根本的目的不是对冲信用风险,而是为了通过创造资本金的形式,来更大规模地创造货币,它与美元资本无限创造的天然欲望一拍即合。于是,一个CDS大发展带来的美元资本大创造的时代开始了。

对银行来说,CDS等于是间接为银行创造了资本。CDS的作用就相当于资本金。以前银行贷款100美元,要保留8美元的资本金。现在,这8美元中的一大部分,被CDS所取代了,银行只需为其匹配1.6%的资本金,也就是1.6美元,此外的6.4美元,银行则可以拿来继续匹配贷款。

对非银行金融机构而言,CDS同样为其创造了更大的资产杠杆。比如,美林公司购买1亿美元的企业债,本来是应该为之匹配部分资本金,以防企业违约的,但现在购买CDS就可以转移违约风险,自然也就不必为其匹配资本金了。

一开始,CDS的参照物,也就是信用保险的对象,都是一些质地非常好的贷款,比如对外国的主权贷款,给一些实力雄厚的大公司的贷款。之所以如此,因为这是金融机构的切身利益所在,只有这样的资本创造,才是安全的。后来,CDS的保险对象,扩张到信誉比较好的公司债、主权债券等。

超级利润,意味着超级膨胀。

2000年,CDS名义金额不过1万亿美元,2007年就暴增到62万亿美元(这还只是商业银行向美联储报告的数据,不包括投资银行和对冲基金的数据),是美国次级按揭市场的48倍,是美国GDP的4倍。

这62万亿美元的CDS交易中,有一部分是投机性质的裸交易,所谓裸交易,指的是交易双方都不拥有CDS参照对象。

打个比方,美国银行给通用公司发了1亿美元的贷款,美国国际集团(AIG)出售这笔贷款的保险CDS,美国银行购买名义金额为1亿美元的CDS,这是正常的CDS交易。

但是,美林公司认为通用公司会违约,想投机一把,也购买了3 000万美元针对这一贷款的CDS,以便在通用违约时,获得AIG 3 000万美元的赔款。美林公司的做法,就相当于为别人的汽车买保险。由于AIG认为违约可能性为零,所以也愿意裸卖给美林公司,赚取保险费。

这部分CDS交易,不会带来保险参照物的增加,本质上相当于赌博。它们大约占到了CDS总体金额的50%左右。也就是说,在2007年高峰时期,CDS实际上为30万亿美元的贷款、企业债、主权债券提供了担保。

银行发放这些贷款,购买这些债券,本来应该为之准备2.4万亿美元左右的资本金。但是,有了CDS之后,只要保留4 800亿美元左右的资本金,代价不过是付出一点保险费,也就是CDS的实际价格。

在被保险资产违约率极低的情况下,保险费是很少的。

2007年底,美国大银行为期5年的1亿美元贷款,其CDS价格为每年6.8万美元左右,相当于被保险资产的0.068%。考虑到不同公司的评级不同,有的价格会高一点,总体而言,2007年的CDS平均保费,也就相当于被保资产名义金额的0.1%左右。30万亿美元的CDS,保费不过300亿美元。也就是说,它们为金融机构解放了大约1.9万亿美元的资本金。

更为关键的是,相对于到市场上去筹措这1.9万亿美元,CDS解放的1.9万亿美元,成本是非常低的。而且,它只与CDS的实际价格有关,而与市场利率无关,哪怕美联储把基准利率提升得再高,只要CDS的价格不变,这笔资金解放的成本就不会变,2007年,其所解放的资金成本,也就相当于1.56%的年利率。

这些解放出来的资本金,一部分匹配了新的贷款,另外一部分则支撑了美国庞大的影子银行的金融活动,为第三个周期的美元资本大创造与大输出,提供了飞行的翅膀。

CDS,是帝王的权力

有人会问,谁会那么傻,来出售这种CDS呢,为了那么点的保险费,来承担自己不了解的风险?答案正是金融机构自身,而且美国金融机构不傻。

上例中的J.P.摩根,是充分了解埃克森石油公司的还贷能力的。因此,那笔CDS的费用,几乎就等于白送给了欧洲重建和发展银行,在美国2000年取消银行与投行之间的限制之后,银行把自己更多的CDS发行业务交给了影子机构。

在2007年次贷危机爆发前夕,CDS交易高达60万亿美元左右,其中80%左右是在金融机构之间进行的,银行既购买CDS,也发行CDS,这些交易都是场外交易。

次贷危机对CDS产生了很大的冲击,导致CDS在到期之后,金融机构不再发行,规模迅速缩减,并更加集中到一些资质高的金融机构手里。

2009年7月,一份对100家信用违约互换交易商进行的调查报告显示,96%的信用违约互换交易集中在5家金融机构之间进行:摩根大通、高盛、花旗集团、摩根士丹利、美国银行。 这些经过金融危机洗礼的CDS,其担保标的基本上都是无风险的资产。

那么,真的像一些人所说的那样,CDS风险惊人,是华尔街自欺欺人的愚蠢设计吗?

这一点,美国金融危机调查委员会发布的《美国金融危机调查报告》中作出了自己的判断:“金融危机调查委员会从来没有找到证据表明不规范的衍生品,尤其是信用违约互换,由于相互关联而导致了金融危机。”

实际上,在整个次贷危机当中,美国倒闭了近百家中等规模以上的金融机构,只有AIG是因为CDS而倒闭的。

2007年底,AIG发行在外的CDS名义总额为5 800亿美元,即AIG为价值5 800亿美元的债券提供信用担保,其中包括总值2 300亿美元的公司债、总值1 490亿美元的优先级住宅抵押贷款、总值700亿美元的证券化公司债和总值780亿美元的混合了优先级与次级抵押贷款的担保债务凭证(CDO)。而最后击倒AIG的,则是这780亿美元中的621亿美元CDO出现了问题。

在AIG被政府接管之后,根据信用违约互换,AIG向它的交易对手,付出了621亿美元,以名义价值赎回了它当初为之提供信用担保621亿美元的CDO,这些CDO中,大部分是以证券化的次级贷款为基础构造的,房价的下跌,让这些CDO的实际价值几乎归零。不过,随着房价的回升,这些CDO还有价值回升的空间。

而贝尔斯登、雷曼兄弟的倒闭,CDS都没有扮演关键角色,它们的倒闭也没有给相关的交易对手带来重要的损失。

可见,CDS对美国金融市场的冲击是有限的,这60多万亿美元的CDS,其中只有非常小的一部分,牵扯进了美国次贷之中,最终的实际赔付规模在2 000亿美元左右。

而按照2007年美国金融机构平均30倍的杠杆率来计算的话,1.9万亿美元,可以撬动60万亿美元的资产。按照平均1%的利润回报来计算的话,它当年就可以为美国的金融机构,增加近6 000亿美元的利润,扣除掉次贷危机赔付的2 000亿美元,金融机构还是赚了个盆满钵满。

真所谓,“世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世人看不穿”。看到不少中国人笑话华尔街制造CDS来愚弄自己,华尔街的银行家们一定心里暗喜,看来中国人还没看透自己的游戏,自己的这个游戏还大可以继续玩下去。

不要以为这是华尔街的银行家们在自娱自乐,他们利用CDS创造的美元资本中,有很大一部分,成了购买中国商品用的美元,成了他们战略性入股中国银行的美元。

如果历史回到2001年,很多中国人都会想:如果我有一大笔钱,我会买房子、买股票。可那时候自己口袋里没钱。不过,从那个时候开始,美国人口袋里的CDS,就像变魔术一样,为美国人变出了一大笔钱,经过美国资本市场的循环,最终这笔钱流向了全世界,买了包括中国资产在内的各国便宜资产。

当然,华尔街之所以敢于如此大胆地进行资本创造,归根结底还是有美元这个世界货币作为平台,创造出来的美元资本才可以世界通行。否则的话,如此大规模的资本创造,必将导致冲天的资产泡沫,以及随之而来的必然崩溃。

因此,在某种意义上来说,CDS就是帝王的权力。

只有拥有世界货币美元的美国,才敢于如此肆无忌惮地用它来代替资本金,从而绕过《巴塞尔协议》的要求,将8%的资本金要求,最终踩踏到了脚下。

其他国家,因为没有世界货币作为依托,是根本无法支撑CDS的大发展的。这也是CDS只在美国出现如此独特兴盛景观的根本原因。

相对于第一个金融核武器欧洲美元只是在强势美元时,才能最大程度地发挥作用,第二个金融核武器CDS,则不论美元强弱,都可以为美国创造不受市场利率影响的廉价资本,从而为美元资本的全球扩张,提供源源不断的子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