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如生命中有些东西是可以触底反弹的，而有些只能被摔的头破血流。你再怎样叫嚣也没有用。”
By林莨苡
车窗外，乌云已经浓聚的十分稠密，车道两旁的绿化树也开始随着风肆意的摇摆。
这一阵急驰之后，已经开始慢慢远离浦山。
相互沉默一阵子之后，林没有开口的意思，陌苛只好率先打破沉默道
“能不能告诉我，这七年你…在哪里？”
陌苛重提，即使他知道林很倔强，但他同样是一个不轻言放弃的人。
林打开车窗，没有立刻作出回答，只是有些呆呆地看着窗外，脑海中交织出现的各种画面也是愈发凌乱。
车窗外暗色天空下不断倒退的秀山在后视镜中越来越远，
呼啸的风声瞬间就粉碎了先前车内的安静。
林不停地摆弄着自己额前被风吹乱的刘海，闭上眼睛大声地喊道：“陌苛！~以后你不要再问我这个问题了，我…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
陌苛的表情有些诧异，但是默然不语，悄悄地放缓了车速，静等着林的声音传来。
“没有说完前，你还是不要打断我的好。”林把车窗上摇，隔离风声。
“很久以前，在美丽的江南，有一个小孩出生了，到她一岁的时候，家里人给她取名叫落落。
落落三岁时，才开口说话，说的第一个词是妈妈，那时所有一切都是美好。
不过，好日子总不会太长，落落七岁时，母亲意外出了车祸，而父亲也在那个时候不知所踪，在这以后她被一对夫妇收养，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
也是从那时起，她才慢慢懂得，这么多年来，与现在的她同样处境，同样无依靠的父母是有多么辛苦。在他们走到一起之前，是该有多么得孤独。
但是落落又是幸运的，她遇上了两个好人，对她一直很好，一度让落落以为这就是她该有的归宿。
再后来在她考上大学的时候，落落就答应将来嫁给他们残疾的儿子，落落把哪个当成是对养父母最好的报答。
可是命运偏偏如此讽刺，就在落落快要毕业的时候，却被意外地被人侮辱了。”
这时天空响起几声闷雷，车窗外阴冷的暗色调叫人不寒而栗。
陌苛掏出手帕擦了擦汗，脑海中却是已将林对号入座成了故事中的落落，在他的心目当中，林是圣洁而又无可取代的，这算是突如而来的信息，叫他内心有些失衡，握着方向盘的双手，竟然开始有些颤抖，车子方向有些许的飘忽。
待摇晃的车子平稳下来，林移回方才支撑身体的左手，自己还是那个靠在车窗上的姿态。
她继续说道：“侮辱落落的人跑了，那之后，落落十多年未出现过的父亲将落落带到国外。而就在那里，落落看到了她做梦都想要拥有的家，可惜…那个家不是属于她的。
当落落确信她的父亲早已将当年的母亲忘掉这个事实的时候，她很愤怒，也很悲伤。
于是和父亲大吵一架，落落开始觉得她什么都没有了，女人的尊严与家的梦想同时都破灭了，活着已经没有意义，她想到了死。
或许这才是对她最好的解脱。
后来，有个不识趣的人很偶然的将落落救下来，却很必然的成了落落一生中最重要的人，
像是一盏明灯一样一如从前，给了落落重新生活下去的勇气和力量。
而老天似乎是对于落落这个人不太喜欢，后来出现的那些人，竟也是不告而别，突然消失。
她不接受这个事实，所以落落发誓要找到那个人，无论有多难，无论有多苦，都不会放弃。”
对这些头一次听来，且被明确告知是个故事的话，陌苛竟然毫无保留地接受了。
林的声音又再响起道：“后来，经历千辛万苦之后，落落总算是找到了那个对她来说很重要的人，也算是她悲苦人生当中的最后一份温暖了吧，最后，他们告别了救下落落的恩人，去了一个没有人认识他们的地方，在一个湖边共同建了一个木屋，有了两个孩子，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说完这些，林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也许是太长时间不与人说这么多的缘故，这些不知是记忆，还是自己编造的谎言，对她来说更多的是负担。
长久以来都压得她喘不过气，就好像一直处于高度缺氧的长跑中一样。
所有闷在心中的不快，就在刚刚的言语过后得到了释放。
“叭叭叭叭”粗大的雨点儿砸到车窗上发出响声，不一会儿便劈头盖脸地越下越大。
透过车窗向外望去，天地间像是不断地在织着巨大的水珠帘，一层一层被覆盖的到处都是。雨落到树上，压溅起无数水花，此时整个浦山都被笼罩在这片雨雾当中。
雨滴绽放出一朵旖旎生命之后，撞上了车窗，随即便消失了。
过程是如此短暂，就是不知道看的人会是怎么想的。
“故事里的落落…就是你自己吧？是么？”
尽管陌苛心中已接受了这个事实，但他仍然要向林求证一下，以期可以得到意想不到的惊喜。
像是一个人在他极不愿面对的事实前，即使已知道了结果，但却偏偏要去探究一番，内心还在侥幸这也许这是自己弄错了，也许是别人弄错了，无论怎么样都想要找一个理由，来让自己好去求证。
其实若是之前痛快地就承认了，反而会好过一些。
“是。”林淡淡地答了一句，缓缓将头别过去，又盯住了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掠影。
其实又不全是，人的一生当中总会有很多故事，有时真有时假，甚至于有时候事实远比故事更具有欺骗性。
“那…落落她要找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陌苛忽然这样问道。
“他是一个童话里的人。”林不假思索地答道。
“童话里的…”
“嗯。”林脑海中浮现出处于一片海洋树的背景当中的小木屋，拱窗红顶，周身点缀着黄色和绿色的花朵，还有无数连接着天幕的高大树木。
时间回到不久之前，在浦山外围莫惜河的一条支流旁。
一颗粗大的花旗松树直上云霄，一个戴着黑色圆帽的男人正靠在树干之上喘着粗气，摘去帽子露出一脸的倦色，正是乔凤，距离送走济伟不到一刻钟的时间里，肩部又多了几道深入肉里的划痕，透出来殷红的血色。右手护着的左手看起来像是骨折一般，似乎是刚刚与人搏斗过。
这时乔凤捡起一块石头，试探性的向树后扔去，只听“砰”的一声，石头被干净利落的击碎，接着又是“咔咔”一阵子弹上膛的声音传来。
树木太多，根本没法看出子弹是从哪里打出来的，乔凤忙朝着树后胡乱的开了几枪。
轰隆隆的声音自天空传来，风愈来愈大。
冷汗从乔凤的额头上渗出，一时间对眼下敌人凌厉的枪法也没有什么太好的对策。
乔凤拿出最后一梭子子弹，正准备上膛，忽然停住盯着一旁自己刚刚掉落的手机。
思考数秒，乔凤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忙靠着树，将上完子弹的沙漠之鹰朝树后又乱开了几枪，同时又慢慢蹲下将手机迅速地绑在身前的树枝上，用脚将树枝推向了紧靠在他面前的河水里。
“砰~砰。”做完这些，乔凤又朝着树干后随意开了两枪，这两枪打完，子弹也已告罄。
四周沉寂了一会儿，从树后深处一个声音传来：“我知道你快没子弹了，这次你绝跑不了，你的同伙也已经被抓了，快投降吧。”
又等了会儿，一阵窸窸窣窣的声响从深处传来，一个满副武装的男人冲向了河流下游，锐利的双眼仿佛要撕开所有视线当中的东西。
浦山南麓，树木种类混杂，尤其花旗松与水杉树居多，加以现在天色已变暗，视野更加狭窄。男人举着枪拂开密林朝着莫惜河下游追去，一段路程之后终于在下游停住。
戴在他手上的信号器还在不断的闪烁，男人收起枪，捡起搁浅在浅岸边树枝上的手机。
这只被水浸透的手机已打不开，男人随即打开耳麦，说道：“0726，0726呼叫山脊，目标丢失，派人来我的坐标接我，OVER。”
说完他便猛踢着岸边的碎石，石头飞出去好远落在水中，在莫惜河中，溅起一阵涟漪，随后便是豆大的雨点砸了下来，河水面不断的开始跳跃着水珠，像一首急促的曲子。
河水倒影中一辆黄色轿车的身影闪过，此时林与陌苛已经背离浦山越来越远。
贴着车窗，映入林眼中的窗外景物变得越来越熟悉。
林开始变得更加不安起来，这时陌苛伸手握住林的左手，安慰道：“别急，会没事的。”
林轻声应一声，却还是攥紧了手中的衣服，紧咬着嘴唇。
终于在车子开过一个山头后，视野中总算是出现了一个灰色而陈旧的站台。
林连忙忙抓住陌苛肩膀，指着那个陈旧的站台急促地说道：“就在那里，快。”
陌苛依着林的意思向着站台旁边的村庄驶去。
林老家所在的这个村庄是周围村庄当中最大的一个，还邻靠着一个小湖泊，湖泊周围种着许多通天柳与冬青树，村庄里修葺的房子大多是十多年前的砖房，用的多是预置板，最高不过三层，即便到处都充斥着翻新与新建，整个村庄还是有着一股独到的历史沉淀感。
而且每家每户都有一个小别院，可以种些花草树木，或是蔬菜水果，不过几乎每一家都会种上几棵水杉。传说这树会带来好运。
村内的道路则像是被随意篆刻上的纹路，曲折而多变。所有纹路汇到村外直通站台的水泥路前就戛然而止，一般车子稍微大点，开到这里就再开不进去，只能是一些三轮车与摩托车可以方便自由地进出。
整个村子静躺在自然的怀抱中，向山外来客昭示着它的安详。
车保险刚一打开，林马上推开车门，丢下陌苛，冲刺一般向着村里跑去。
“等等…林…伞…。”陌苛甚至还没来得及说完，急忙拿了把伞，朝着林的方向追去。
雨越下越大，让人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没走多远，一个弯口过后，林就消失在陌苛的视野当中。
陌苛有些担心起林来，正要开始狂奔，这时却从大路旁侧的屋后伸出了一支枪，黑洞洞的枪口正指着他。
陌苛忙举起双手，惊讶着不断地后退：“喔~喔，我没有恶意，你们别冲动。”
这时他注意到，一旁不远处的小树林里藏着几辆军绿色的商务车，不注意细看的话，不太容易发现，尤其是大雨天气，伪装的也就更好了。
出现在他眼前三名黑衣墨镜的男人，并不答话，其中一个用枪指着陌苛的男人，示意陌苛把手举高，同时谨慎地向他靠近。
“哥们，有话好说，我只是回来看老父母，你们冷静些，额，如果你们如果不喜欢，我现在就离开这里好了。”陌苛不断想着理由拖延时间，寻找破绽，身子也开始慢慢向着车子移动。
这时站在最后的黑衣人也掏出枪指着陌苛道：“别再动！再动一下，就杀了你。”
说话的同时，另外两个人快速地闪到陌苛身后，搜出陌苛配枪的同时又将他的双手反扣住。
其中一名更是一拳击在陌苛的小腹，不等陌苛喘息又狠狠地将他踢倒在泥泞的地上，他将脚踩在陌苛的背上，用枪抵住陌苛的后脑。
雨太大，陌苛眯着眼睛朝向林跑去的方向，几乎睁不开眼，浑身吃着痛楚，只能大口喘着粗气。
一个黑影落下，陌苛打开的那把伞丢在他身边，随即传来子弹上膛的声响。
“咔嚓”，冰凉的枪口随即顶在了他的后脑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