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出国散心
在妻子忙着搜索头发继续喋喋不休，惹得刘忻心烦意乱、身体疲软的时候，手机不识趣地响起。“这是谁呀，好不容易早回家一次，还叫人消停不？”平日沉稳的妻子嘴里嘟囔着此时似乎有些烦躁。他抬起手腕用亮闪闪的手表暗示今晚不晚。也是的，自从三年前担任了山梁县政府的一把手后，一年四季里基本都是在晚上十点以后才能回家，至于十二点左右甚至凌晨一两点钟回家的事情也是家常便饭。电话是县畜牧局局长雷明智打来的，对方连说刘县长真不好意思下班了还打扰你，主要是因为这个事情比较急，明天上午必须给省里上报名单。刚才到县政府去了，听政府办张主任说你明天好像要到市里开会，便紧撵慢赶到了“黄土团”演出会场又听说你已走了，也不见办公室里的灯亮，只好打电话过来请示。刘忻说你别啰嗦啦，这么紧要地打过来电话，是着火了，还是发现那个叫口蹄疫的五号病了？要不就是又出现了禽流感需要连夜扑杀家禽？雷明智有点底虚地说，倒是没有那么大的事，省畜牧厅组织一个到澳大利亚、新西兰的考察团，学习考察人家先进的畜牧业。临下班了，他们才给县里分配了两个指标，我先请示主管我们的三刘县长定夺，他要我直接向你请示。就为这事一惊一乍，刘忻听着气不打一处来，便没几分好气地说，屁大的一点事用得着风风火火吗？明早一上班到办公室再说！他果断地挂断了电话。侧身再看妻子，依然是手里攥着一把头发，但神情有些像是在若有所思。刘忻一把将她白花花的身子揽了过来，妻子却毫无心思地推开，用一副爱怜的样子说，畜牧局长要出国吧？这阵子你堵心的事情这么多，不如随他们去国外散散心，这对你的心理和生理都是一种极好的调理。况且，咱这边
已刮起了西北风，人家南半球正是鲜花盛开的季节，空气好，环境好，蓝
天白云、碧水银滩的，保准会给你带来一个好心情。做英语老师的她，今天刚在课堂上讲过美丽的澳大利亚课文，对那里向往的劲头刚刚起来，所以谈起来非常激动。刘忻听了也一愣，停止了手上的动作，感叹妻子毕竟是老师啊，考虑问题就是不一样，便夸奖老师的主意不错，不过，问题要等作业做完了再讨论，就连忙关闭了手机，不容分说地把老师压倒做了一次彼此很投入的家庭作业。
性爱过后，女人满足地呼呼大睡起来，刘忻却怎么也睡不着。那些烦心事在心头像是漂浮在水中的稻草，乱糟糟地拨不开、驱不散。其实，他早就有个期盼，准备在退休以前走上四五十个甚至更多的国家和地区，去察看世界的角角落落，看看地球村的村民们的生活。人生呀，其实就是这样匆匆忙忙过往烟云般地度过，所以真要实现这个愿望也不枉来世上走过一遭。他的想法也不是空想马克思主义的，而是受到市人大黄副主任的重要影响。作为两届前的市委黄副书记，在八年前换届时没有如愿以偿地争到市长的位子，不如人愿地安排到人大担任常务副主任后，黄副书记的工作热情像一股猛烈南下的西伯利亚寒流骤然下降。工作失去了热情但人总要保持温度啊，无聊的黄副主任每天看着电视里的世界，逐渐地对地球感起了兴趣。几年里，他赶集般地隔三差五到国外交流、考察与培训。后来，公务团不好组了，就通过市公安局出入境管理中心，以一个退休工人的身份在派出所开了证明，办理了私人旅游护照。有了这份护照，不管目的地国家的经济社会发达与否，生活条件如何，只要成为中国人的旅游目的地，老人家总是想方设法地去体验。黄副主任的资历颇老，又是土生土长的当地人，在地方上有很大的实力和人脉关系，市上新来的领导都把为他出国开绿灯，作为稳定当地政治局面的一项重要举措，于是明里暗去地给市人大拨款供出国之用。黄副主任也懒得管市里的事情，便在一日千里的忙活中，公务加私务地走了五大洲的大小六十多个国家和地区。市里有传闻说，到如今他自己也找不着北了，不知道该去哪洲哪国才算新鲜，所以就在家里的卧室墙上挂了一张世界大地图，床头边放几个飞镖，睡到半夜起了性子后便随手扔飞镖过去，钉在哪个国家的位置，接下来就想方设法地去那里。因为地球的表面绝大多数是蓝色的大海，飞镖也便多是落
到海里，他只好十个八个地连续抛投，最后总能找到一个在绿地着落的地
方。当然，玩飞镖的事可能是讹传，他经常趴在办公室里的世界地图前用放大镜查看，好多人倒是不止一次两次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