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夜一度静了下来,甚至连那刚还逛得猛烈的寒风也停止了,剩下的,是一个人的叹气,一个人的哽咽。
男子先说话:“叶芳你冷静点,我想你能理解。爱不是单方面的,不是一方面的一厢情愿,并不是你付出了,就会得到应有的收获。这样得到的爱情不是爱情,那是一种最卑鄙的施舍。这样的爱情没有根基,是不可能维持的。坦白的说吧,在世界上那么多誓言中,唯有男女之间的誓言最为虚伪。你所说的那个叫爱的东西,即使当时海誓山盟,只要当一方面冷却了,这个爱就不复存在了,这个叫爱的东西也就不是爱了,那叫负累。这样的爱,你我都会疲惫。叶芳,我们现在都非常不冷静,让我们都冷静一下吧。夜了,我要回去了。”男子说完转身欲要离开。
“你现在若要走了,我马上死在你面前……”叶芳已经泣不成声,她的心在滴血。她希望能像从前一样,只要一提分手,男子便会顺顺当当地回到她的身边,疼她,宠她。她在赌,即便分手已经不起作用,那以死相逼呢?
可是,那“死”字被冷酷的寒风吹裂,尽管叶芳再起喊起那句“你现在若要走了,我就马上死在你面前”的话,可这话一丝回音也没有,依旧一瞬间就被吹得魂飞魄散。而那男子,自踏出第一步,就再也没有停止过步伐。刚开始脚步声很重,“铿锵”“铿锵”的,然后是“啪”“啪”,再然后声音和影子完全浸没在夜色当中。
看到如此情形,依凡的心何尝不在滴血。不晓得何故,他一方面痛恨男子的行径,另一方面又觉得庆幸。
这种庆幸得从头说来!
依凡在很小的时候便与叶芳相识,两人绝对称得上青梅竹马。
叶芳是依凡的邻居,且两人小学、初中、高中都是同班同学。
小的时候,跟现在差不了多少,没有人愿意跟依凡做朋友。这完全出于他那双有异于常人的眼睛。他的瞳孔黑得像深不见底的黑洞,会勾人心魂,让人见了有发自心底的寒。
而小时候,不像长大了,你不合群,大伙至多搭理你。但是,小时候不合群,是会遭到群起而攻之的。
小时候太多恶意,记得那是依凡上小学三年级的事情。
那时候小依凡不像现在这般,对很多事情都无所谓,他渴望交到朋友。常常有意无意地凑到三五成群当中,希望其中有人发现他,然后让他加入其中。
果然,皇天不负有心人,有一个小群体注意到了他。
那会子虽然不是什么封建时代,但是,男女有别的概念在小孩子里头根深蒂固的。男孩子以跟女孩子在一起玩耍为耻。
入会那天,他们让依凡起誓,否则不允许依凡加入的。内容简单,就是绝不跟女生来往。而在依凡三年级的时候,他是唯独一个与女生一起坐的男生。他们要依凡起誓,并且声音要足够响亮。
依凡知道这样不对,况且那时候他的同桌是为数不多愿意跟他说话的人。
发觉依凡有所迟疑,他们就问依凡:“难道你喜欢上了你同桌?”
依凡强作镇定地说:“不可能,怎么可能。”
他们说:“也是,她长得这么丑,有谁会喜欢。你说是吧,依凡?”他们似在征得依凡意见。
依凡觉得背后说人坏话不对,但是,内心又迫切想要加入男生团体,毕竟那才是男孩子的正道。于是回答说:“对,长得这么丑,我怎么会喜欢呢。”为说得更显自然,依凡在末尾还加入了两声冷笑。
而当依凡起誓说绝不与女生来往时,躲在一旁的依凡的同桌冒了出来,哭着跑远了。随后,这个小群体中的所有人无不捧腹而笑。
依凡意识到自己被玩弄,想要弥补过错,可为时已晚,同桌已经彻底讨厌了他。然而,不幸的结果还没完,同桌向老师请求调整座位,并也得到了批准。
女同桌调走后,依凡便开始了一人独坐的悲惨生涯。
尽管如此,还是有人走进了依凡心里。那就是这天夜里被一个男子无情抛弃的女子。
那时候,惟独叶芳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也没在意那些所谓的流言蜚语,更不惧怕依凡。叶芳是依凡唯一的朋友。他们一起上学,一起放学。
小依凡是懂事的,毕竟跟他交朋友之后,叶芳失去了许多朋友。为使叶芳不至于招人厌恶,依凡一度逃避叶芳,只要远远看见叶芳他就躲起来,或装做没看见。
叶芳又是个聪明睿智的女孩,她察觉到了依凡逃避她,也清楚知道他为何躲避她。
于是,有一天放学,叶芳远远就开始喊依凡的名字。
依凡听见了,他对声音的敏感程度要远胜于常人,尤其在甄别叶芳的声音上,可是他装作没听见,依旧埋头收拾东西,他想等叶芳走后,才独自离开。
但是,那天叶芳没有走,她就站在讲台的地方一直喊依凡的名字,一直喊,一直喊,也许喊了10分钟,也许是了30分钟。
依凡在底下如坐针毡,他想要抬头看,却又不敢,他担心其他人看见他与叶芳有密切的联系。
可是,依凡最终还是抬头看了叶芳,随后一个箭步冲向讲台,因为……站在讲台上的叶芳喊着喊着没了声音,而且很痛苦的样子——她的哮喘病发了。
自此以后,依凡又恢复了与叶芳的朋友关系,虽然这种关系对他来说从未断绝过,但他所指的朋友关系,是超越世俗的,已经不受世俗目光左右的。
如此朝夕相处,依凡渐渐对叶芳产生了感觉,他喜欢上了叶芳。这种喜欢并非日常所指的喜欢一只小狗,喜欢一只小猫,喜欢一盆花的喜欢,而是成熟爱欲的喜欢。更准确地形容,应该是爱!
然而,依凡的这份爱,不得不隐藏起来。一个渴望爱的人,往往都得隐藏起来,因为他们爱不起。依凡所深受体会,不仅仅出于害怕叶芳拒绝他的爱,也害怕万一叶芳接纳了他的爱。
依凡的确没有准备好,可悲的是,那种爱却异常活跃。
因此,为了能与叶芳同在一片蓝天下,同节奏地呼吸。依凡拼尽一切,努力学习。
皇天不负有心人,通过努力,依凡如愿地考上了与叶芳同一所大学。领取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叶芳十分惊讶,因为她竟然与依凡的大学同处一个地方,细看学校地址,竟然是相邻的两所大学。
叶芳说:“依凡,我们太有缘了,不仅小学、初中、高中是同班同学,竟然连大学也在同一个地方。”
依凡很少展露笑容,那天他笑着说道:“真的耶,我们的大学竟然在同一座城市,而且还是相邻的。”
笑着笑着,依凡眼睛泛起泪光。这是叶芳无法想象得到的,当初小心试探到她的理想大学,虽然依凡早有要与叶芳考取同一所大学的意思,无奈于偏科严重,如果与叶芳同报一个志愿,被刷下来的概率太高,所承受的风险太大。
经细致分析,叶芳理想大学邻近有一所大学,分数要求没那么高,孤注一掷的话,尚有一线希望。
于是,依凡倾注了他能够倾注的所有力量,刻苦学习。
当时模拟考完之后,依凡的成绩一下跃居班里的前十。很多同学惊讶之余,更多是认为依凡若非走运则是作弊。依凡没有理睬,因为这个成绩还不足以让他稳稳取下那所大学的录取通知书,因此他还得努力拼搏。
如古语所言,皇天不负有心人,依凡如愿考取了与叶芳同一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