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林,你别恨我,我这不是也遭到报应了吗。”
我在知道苏眉是陈玫弄来专门搞我的时候,我曾经想要不惜一切代价把陈玫弄垮,想要揭发她贩卖毒品,让她坐牢!可是看到床上的杨斌我妥协了,我不想斗下去了,这并不是出自我的善良,我知道自己也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原谅,原谅别人也解脱了自己。
“但是肖林,如果没有陈玫的出现,我想我们会是很好的朋友。”
“已经是了...”
她的眼泪一行行挂在脸颊上,我们抱在一起,所有的过往都烟消云散,我们都是那个在期待黎明的人。
“秦晓娇...你为什么不去看你的妈妈。”
她愣在那里惊愕了,几分钟后面部的肌肉才开始放松。其实她早就有预感我已经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曾经几次三番扯开这个话题。
“你觉得我这个样子能去见她吗。给她留一点幻想吧。”
“你每年都定时给她寄送包裹,衣服,棉被,就是不去看她,你有一个家为什么不要呢。”
“就这样挺好的,我是一个不被人看起的同性恋,在众人眼里我是一个怪物,但我改变不了自己,何必要去吓她呢。她知道我还活着,我还在,她就会在这个城市好好活下去。”
我不清楚苏眉到底是不是同性恋,或许这只是她的一种心理暗示,她不愿意接触男人,所以把自己规划到同性恋这个群体中。
“你去看过她,对吧。”
“嗯,人活着要有念头,我看她早出晚归卖菜也能维持自己的基本生活,心中有牵挂,她活得也有个念想,这对现在的我来说是最好的结果”。
“为什么不提早收手,明知道自己在玩火”。
“你也知道自己在玩火,收手吧,肖林。好好活着,替我们好好的活着...”
电视里播放的那些千篇一律的电视剧无论剧中的人怎么聚散分离最终还是走上了大团圆的结局,好像不团圆就不能算是结局。每个人的心中都期望着团圆,在一起。可是,有时候,离开是最好的团聚。
下午时分,拥挤的街道上散满了温暖的阳光,幸福的情侣手牵手徜徉在咖啡厅,小孩子嘻嘻哈哈的打闹在广场上,这样一幅美好的画面谁看了都舍不得离开。我忽然对这个世界有了美好的向往,我撑开眼睛看着圆润的太阳,阳光是公平的,它不会因为谁的社会地位卑贱就不给予温暖。
“小琪,我要去戒毒所!”
她瞪大了眼睛看着我,接着开始惊呼起来。
“真的吗!太好了!怎么想通的!”
我也不知道,就是想活着,我的命是父亲捡来的,不想就这么糟践了,我得活着,将来做个洗碗工,卖菜,或者清洁工都可以...我不想在这个暮色的街道上走一辈子,说不定哪天就倒在路上起不来了。
但是我知道戒毒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这相当于把我身上的肉一刀刀削掉,内脏全部换掉,要经历一次彻彻底底的脱胎换骨,与其说这是戒毒,倒不如说是重生,死一次,再活一次。有的人死了,有的人真的活了。
清凉的风一阵阵吹在华舞汇门外的烧烤摊上,姑娘们一个个穿着吊带裙喝着啤酒吃着烧烤,喝完这一瓶就准备开始上班了。离开华舞汇好多年了,再次回到这里时,这里的一切,每一张张床都是那么陌生,我甚至都记不清楚在哪张床上睡过觉。
年轻的姑娘胳膊上被掐得青一块紫一块,她面带微笑招呼着客人,被掐得生疼还得做出一副娇羞的样子说“讨厌”,嗓音拖得老长,叫得老男人身上一阵阵酥起来。姑娘们皱着眉头用尽心思演绎妩媚,在堕落与自我拯救之间徘徊……
这副画面恍若隔世般遥远,青春不在,家不在,欲望也不在。
我终究要离开了。
我记得那是一座高高的围墙离地10尺有余,双层的铁门在烈日的阳光下晒得滚烫,过了铁门有一道黄色警戒线,这道线将我和外面的一切隔绝开来。
来的路上我和小琪一言不发,华哥手里紧攥着我的行李。窗外,桔黄色的街道无声地流向车后,仿佛是岸上的风景。
“坚持,我们等你”。华哥看着铁栅栏打了个寒战,这句话也行只是他随口说出的,谁也不知道这里面有多少人死在了坚持的路上。
铁门摩擦的声音在这夐远的土地上空旷而冰冷,门还是开了,小琪突然抱着我哭了起来。
“尽力,一定要尽力!”
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关上时,我没有回头,整个心脏揉成一团压缩成巨大的伤痛,我的泪水流了下来。
我想起了苏眉的话。“出来混,别太把自己当回事”。
我确实没有把自己当回事,可生活太拿我当个角了,谁也没有料到自己会走上这一步。
我的床离窗口很近,冷风透过窗棂吹进来,我躺在白色的床上打着寒颤,汗水却不断地往外流,我的身体异常地寒冷,一股寒气刺进骨髓,怎么蜷缩都感觉身体那么空旷。我感觉床在剧烈地摇晃,眼前景物打着旋,头晕得分不清方向,我感觉身上有万千个针头在猛烈刺进我的身体,有无数只蚂蚁在噬咬着每一个骨节,每一寸肌肉,我伸出手想要捏死这一堆堆蚂蚁,却不知道它们在哪里...
要是以前,我会给任何一个人跪下来求他们给我东西,可是现在就算我把地板跪烂了也不会有人理我。鼻涕不断往下掉,我躺在床上抽搐着,任由毒瘾蹂躏、肆虐。
第二天,阳光透过窗头照在我的床上,我离开潮湿的枕头对着窗外大吸一口气,此时我才认认真真的看清楚室友的样子。
这里的每张床都铺得整整齐齐,被子叠得像豆腐块儿。铁栅栏窗外安了一块大铁板,挡住了外面的世界,只在窗子上方留下了一抹透蓝的天空。
我依然跟以前一样不爱讲话,准确的说是不爱跟女人讲话。
我不喜欢跟人扎堆在一起讨论今天的饭好不好吃,管教干部又打了哪些人,这里谁的心最黑。我讨厌女人的叽叽喳喳。我也不喜欢扎堆在一起听他们哭丧着脸讲述自己的吸毒是被逼的,有的丈夫出轨在先,有的是年少不懂事,有的是为了找刺激,有的是堕落......总之会有各种各样的理由为自己吸毒买单。几个女人扎堆在一起在谈论谁比谁更惨,好像越惨越有成就感。在他们叽叽喳喳的时候,我通常会拿出笔来记录自己的生活,即使不知道这些记录哪一天会变成结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