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半,风冷,人影憧憧。早打探出负责保管驸马爷兵器所在地,蹑手蹑脚靠近内卫值守的兵器库,萧不察斤悄然冒出。出示腰牌,没等对手完全看清楚,转眼收回。冲值守卫士打个莫名手势,面沉似水,按古鲁安所教言语,依葫芦画瓢,“奉陛下口谕,取出驸马爷兵器,快——”
见两人疑疑惑惑,加重语气,“今晚把驸马爷送出皇宫另行软禁,还不明白?”
夜太黑,火光不甚明亮,也没敢多问,一人乖乖去取兵器,另一人套起近乎。哼哼唧唧磨牙,侍卫长侧身相对,窥探四周,做好出手准备。须臾而出,递上长枪短刀紫金弓和两幅箭囊,谨慎的卫士不忘探询,“不知大人何时供职内卫府?末将怎么……怎么从没见过大人?”
接过兵刃,扬长而去,侍卫长不住冷笑,“去问陛下!”转过墙角,加快步伐,眨眼消失在夜幕中。收妥其余兵器,按图索骥,提长枪悄步直奔公主府。夜色迷离,左弯右绕,一口气赶到府门,亮烂银枪并招手,吸引四名罗斯勇士上前。突然发难,以长打短,一杆长枪舞得虎虎有声。
一直相安无事,压根不曾提防,三人转眼被打晕。拼死反抗,俨然头领的卫士高声报警,“来人,啊——”腰刀脱手,头盔遭受重重一击,人轰然倒下。径直入府,也不避讳,萧不察斤压低嗓音,“驸马爷,驸马爷,快,快走——”
攥紧爱妻硬塞过来的金牌,一一深吻,听出熟悉声音,周文龙无奈松口,“卡娃,帮我带好小宝宝,此恩此情来日再报,去了……”深情回望一眼,转身出卧房,“我爱你们——”
“周郎,我会带狄安娜去看你的,一路小心,我也爱你,小宝宝更爱你……”不敢高语,暗自抹泪,美人鱼眼泪婆娑,“别忘记我们,呜……”悄然收声,轻轻抚摸扭动的小宝,人无语泪流。
接长枪,出府门,两人左右窥望。大队人影正分两路直扑公主府,显然已被惊动,停留不得。借陪爱女闲逛的机会,早摸清路径,最后回眸一圈,拔脚奔出,悄声提醒,“跟在我身后,别跟丢了,我们去西院,那里的防守比较薄弱。”
安德烈早告知明暗哨所在,绕道一路疾行,两人顺顺当当抵临皇宫西院。奔向预先选定的翻越地点,一人警戒,一人上高墙,行动有条不紊。相互协助,轻轻松松飞跃牢笼,不再回望,一头钻入弯弯曲曲的巷弄。
脚步和呐喊声响成一片,火光照亮皇宫内外,赶来增援的御林军将士很快包围整座皇宫,只可惜行动稍迟,再无任何机会。如鸟入青云,按爱妻画出的地形图,一路避开围堵对手,二将很快把皇宫甩在身后。马不停蹄赶到紧闭的西城门,也不理会乱成一团的守城兵将,在黑暗中再次换装。
摇身一变为守城将领,趁场面混乱,瞅机会混入奔忙的人群中。大大方方上城楼,不忘诈唬,消息当然为罗斯人最担心的蒙古大军已发动全面进攻,至于效果无所谓,暂时搅乱军心即可。
在爱妻的帮助下,罗斯语突飞猛进,奔向人数较少的城垛,一路危言耸听,两人顺利进至西北城墙交界处。寒暄加套话,暗出黑手,一眨眼放倒四名值守军士,“啊,快来人呀,鞑靼暗探混入城内,打伤我众多兄弟……”
来也快,去也快,瞅准机会就下黑手,倾尽全力搅浑本就浑浊的池水。趁乱溜下城楼,再次遁入夜幕,蹲在巷弄中商谈一会,换上内卫装的两人起身直奔城门。面对围上的众罗斯军士,出示金牌,周文龙声色俱厉,“公主密令,马上出城大举搜捕,赶紧让‘叶夫根尼’大人出兵支援,快打开城门——”
火光照亮四周,金牌确凿无疑,面孔虽陌生,但对主将名讳知根知底,且身着内卫衣装,显然奉令而为。少许疑惑随夜风飘飞,乖乖开城,众军士主动献上战马,“请两位大人稍候,兄弟们一会就到!”
“来不及了,鞑靼暗探并不多,务必生擒之……”一跃上马,挥舞长枪,率先冲出的周文龙大吼,“上——”
紧随其后跃出,萧不察斤不敢多言,生恐出现纰漏。计谋再周全,也比不上现场变化快,被迫冒险,说不准会给公主带来麻烦,惟愿上苍保佑这一家子,也保佑探马先军。紧盯前方主将,随意瞟一眼预定会合方向,也不回头,用耳朵捕捉后方响动。
一窝蜂涌出,紧张的众守城军士相互提醒,“嗨,跟紧两位大人,小心被偷袭……”
不停催马,背对会合地而驰,豁出去的年轻驸马爷厉声下令,“熄灭火把,小心被当成靶子,暗探就在前方,跟上——”眼下别无他法,唯有利用暗黑甩掉跟屁虫,回望争相奔出城门的大队骑兵,放缓声音并改为中原语,“盯着身后,随时准备弃马!”
看准前方大片草丛,刀砍马背,人眨眼失去踪影。目光不离魁梧身影左右,几乎同时跃下,高昌侍卫长瞬间遁入夜幕。马儿负痛,继续狂奔,紧紧追赶,众多人马呼啸而过。到底见多识广,问明缘由,驻马城门外,守城主将挥手示意,“别擅自出击,小心中伏……”
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一再盘问当值裨将,“金牌是真的吗?你确认那两人为内卫?面孔果真陌生?”不住摇头,一脸不相信,“不大可能,内卫怎会奉公主密令?”一时也弄不明白,谨慎使然,沉声下令,“让所有兄弟撤回城内,真有鞑靼暗探也不怕,大军不至,些许小角色又能奈我何?”
看着出城人马后撤,悄然离开原地,两人默默奔向会合地。一路风声鹤唳,一路草木皆兵,紧张的周文龙几次差点放箭。同样紧张,断后的萧不察斤不时回望,“驸马爷,追兵回撤,不对,他们好像要再次出城……”
停步回身,估摸距离,稳稳举弓,周文龙转眼恢复镇定,“射掉城楼居中火把,我先来,万一失手,你继续!”距离虽远,但射击稳定目标,把握十拿九稳。
弦松箭飞,斜斜扑向城楼,火把应声而灭,惊叫四起,“城下有人放箭,小心——”话音未落,众多黑影扶摇直上,“嗖嗖嗖……”破空声络绎不绝,火把相继熄灭。呐喊很快响成一片,清一色蒙语,当然不乏滥竽充数者,“兄弟们,今晚务必拿下西门,我援军很快赶到,上呀……”
奔向率先发起攻击的方位,举弓搭箭,古鲁安弓腰搜寻,“勇士何来?”祭出一口地道罗斯语,当然只有驸马爷一人能听明白,以防不测。
右前方莫名飘出罗斯语,本就紧张的侍卫长迅速反应,正准备发起攻击,被一声窃笑打消念头,“嘿嘿,别放箭,是古鲁安……”转眼换为罗斯语,“惊西而已,兄弟们都在吧?安德烈大人何在?让他以最快速度返城,快——”
“回驸马爷,末将这就走……”三步并作两步奔至,罗斯悍将单膝跪下,“请驸马爷一路小心,最好沿也的里河北岸行军,这是地形图……”拱手送上,言辞恳切,“末将别无所求,只求驸马爷信守承诺,保护公主和小主,带我罗斯勇士复国!”
“男儿一言九鼎,岂会言而无信?”默默接过,小将暗自神伤,“帮你们就是在帮我自己,也是在帮我探马先军,回去告诉公主,记得守口如瓶,给……”递上金牌,“蒙古大军短时间内不会西征,你日后的任务为收拢军心,尽快招揽两千勇士。切记别集中,军饷我会择日送上。有机会劝谏父王,别为难公主和狄安娜,我周文龙必全力回报,去吧——”
“末将遵命!”收妥金牌,拱手施礼,罗斯悍将一把接过侍卫长递上的攀援工具,“谢兄长……”朝两名亲信招招手,“我们尽快赶往北门,那里有内应照看……”环视一圈,再次鞠躬,“安德烈拜别各位兄弟,去也——”
看着背影消失,怅然一笑,周文龙四处张望,“马群呢?小心友军追出,都盯着点!”
“十户长大人带兄弟们已去多时,也该回来了?”目光盯住影影绰绰的树林方向,古鲁安若有所思,“锦囊提示要大张旗鼓,该不会引发?”暗暗摇头,“也不会呀,恩师一向料敌如神,莫非?”
“都别动……”出声喝止正欲撤离的众侍卫,周文龙沉下脸,“慌什么?那帮兄弟一样害怕,仙师之所以让我们大张旗鼓,就料定罗斯人会追赶,但不会追太久……”眺望黑咕隆咚的城楼,淡然一笑,“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明知道我方擅长撤退设伏,谁敢穷追不舍?十万联军灰飞烟灭,何谈一小小的加里兹王国?若倾巢出动追击,只怕父王没那个胆,除非……”
“除非什么?”看着城门再次洞开,侍卫长顿感压力剧增,“马群怎么还不来?弄不好又被……”
“除非还想尝尝做俘虏的滋味……”缓缓举弓,小将不慌不忙,“散开,注意找隐蔽物保护自己,射马不射人,把追兵堵在城内……”弦随心松,四支驼骨箭蓦然离手,“放!”
身后蹄声隆隆,呐喊漫卷尘烟,“兄弟们,援军到了……”依计而行,驱赶拖拽树枝的马群扑向西门,仆散忠勇大喊大叫,只可惜谁也听不明白似是而非的蒙语,“进攻,全面进攻——”
纷纷祭出连珠箭,少许不会的侍卫只管加快速度,倾力配合进攻。尘烟扶摇而上,呐喊声声,马蹄阵阵,箭雨虽不多,但异常精准。战马纷纷倒下,刚冲出的罗斯先锋兵团一面胡乱还击,一面转攻为守,“快,快去禀告,鞑靼……驸马爷在城外设下埋伏,要……要大举进攻我西门!”
也弄不清外面形势,率全体御林军赶到,罗斯主将异常谨慎,“守住西门,别主动出击……”丢下众人,飞步上城楼,躲在城垛旁窥望下方,不住冷笑,“唬人而已,也太小看本将,进攻地只集中在一个区域,马群也不多,绝对不超过五百匹……”一下子夸大十倍,一脸不屑,扭头冲身后蹲下候命的亲兵下令,“传令下去,射马不射人,务必生擒驸马爷!”
精准把握射击距离,确保对手的反击徒劳无功,背上紫金弓,暗暗朝后挥手,周文龙低声提醒,“继续封锁城门,十人一组上马,依次撤离!”
提长枪,飞上昂首怒嘶的白龙马,拔高嗓音,冲城楼猛吼一嗓子,“里面的兄弟都听好了,看在殷勤款待和卡娃公主的份上,本将今晚不发难。但请记住,日后但凡抵抗者,我蒙古大军势必屠城……”挽一个枪花,刻意炫耀,“如果不相信,尽可追,到时候可别怪本将不客气!”
众侍卫井然有序撤离战场,古鲁安快速展开最后一个锦囊,在夜光下看清熟悉字迹,人大失所望。仅仅三个字,简简单单,没有早先锦囊上的详尽说明。再次辨认,暗自嘀咕,“先明修栈道,继而大张旗鼓,最后却……却让我们拍屁股溜之大吉,溜得了吗?罗斯勇士可不是吃素长大的?”
扫视一眼争先奔出的大批骑兵,接锦囊,匆匆看一眼,一把撕碎,周文龙大笑,“走为上,果真妙计,不走更待何时?”递枪并取弓搭箭,锁定冲在最前方的人影,箭头瞬间下移,“撤!”
箭离手,回弓于背,接长枪,转马头,动作一气呵成。大笑飘出,依风四散,“素闻一山不容二虎,却任由本将滞留宫内近月,父王倒也豁达,哈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