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玄宗统治后期,在思想上逐渐丧失了政治警惕性,他认为可以无忧无虑地把自己的统治继续下去。他重用奸佞之臣李林甫、杨国忠,宠信安禄山,滋长了安禄山的野心。他专宠杨贵妃,搞得“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高力士作为一个侍从玄宗的宦官,也是一个显赫的人物。这些人的出现注定了朝政紊乱和割据势力的滋长。在这一时期,玄宗的统治其实已经危机重重、摇摇欲坠。他的这些昏庸行为,使本来十分强盛的唐朝,从此一蹶不振。
玄宗的道士梦
东汉末年的张陵创造了五斗米道,这是中国道教形成的标志。老子被奉为道教鼻祖。唐朝建立后,李氏统治者为了提高皇室的门第,将老子强称为李氏皇室的远祖,并追谥为玄元皇帝,使得唐代对道教甚为尊奉。
唐玄宗未做皇帝前受个人好恶及社会风尚的影响,对道教就产生了兴趣。他与不少僧道人物交往,后来在铲除太平公主势力的斗争时,这些人给了他不少的支持与帮助。
玄宗即位后,决心改变中宗以来的弊政,兴贞观之风。为了实现他天下大治的宏愿,他将儒家学说确立为他治国的基本思想。与此同时,老子无为而治、清静为本等思想与玄宗崇尚节俭、与民休息的政策结合在一起。因此作为一种手段与补充,道教对治理国家还是有好处的。玄宗亲自为《道德经》作注释,总结其旨是理身理国,也就是用老子的无为、无欲、清静的思想去迎合他的求治、求朴和正身的政策。玄宗对以道术邀宠的人或灾祥符瑞之事并不欣赏赞同,因为他崇道是为了政治。开元十三年(公元725年),玄宗即帝位前曾任别驾的潞州献祥瑞,玄宗对臣下说:“朕在潞州,但靖以恭职。”并且对全国下诏说:“不得献上祥瑞。”他还把皇宫内的“集仙殿”改为“集贤殿”,因为他认为成仙得道是虚谈怪论,不足为信。
“开元之治”后,玄宗开始厌烦政事,贪图享乐。他很担忧人生的短暂使其不能尽享人生之乐,于是他又开始迷信仙道之说,信奉玄虚之术。
玄宗对神仙方术产生兴趣是从接触张果开始的。
张果自称会长生不老的法术,说他在尧的时代就居住侍中,写过《阴符经玄解》一书,到唐朝时他已有数千岁。他在中条山隐居,经常在汾、晋之间出现。
武则天曾派人召他入朝,他假装死去不肯入朝。玄宗时期有人在恒山见到他。开元二十一年(733年),恒州刺史韦济向朝廷奏闻,玄宗派通事舍人裴晤接他入宫,被他推辞,玄宗又派中书舍人徐峤持玺书邀请,这才随徐峤来到东京洛阳,坐着一种叫肩舆的工具进入宫殿,随后受到玄宗的热情款待。
一开始玄宗半信半疑,为了验证张果的身世,召来善算命知天寿善恶的邢和璞,让其估算张果的岁数,却不料邢和璞在见到了张果后却无法算出他的年龄。
玄宗又召来善鬼神的师夜光,他与张果对面而坐,却说他不知道张果身在何处。
玄宗对高力士说:“听说只有奇才才能喝堇汁这种有毒的饮料而不死。”于是命人为其斟上,张果连饮三碗,醉醺醺的样子好像是醉了,喃喃道:“这可不是好酒。”取镜子照时,牙齿已变焦黑,他泰然自若,将黑牙敲下,藏于袋中,又从怀里取出一包仙药涂在断齿上,然后昏然睡去。一觉醒来,嘴里已有一口洁白的新牙。玄宗被张果荒谬的“道法”折服了,竟然一度想把张果招为他的驸马。后张果请归恒山,玄宗封他为“银青光禄大夫”,号“道玄先生”。
玄宗从此迷恋于炼丹制药、神仙方术。他在宫中设道坛,又在高崇山等地立灶炼丹,令道士、宦官祭祀天下名山,同时他又向术士们学习隐形术,进而在皇宫中亲自向道士们传授步法声韵,俨然一位道士皇帝。
开元二十九年(741年),玄宗下旨在两京(长安和洛阳)、诸州各置玄元皇帝庙,后来又改称为太上玄元宗皇宫,西京和东京以及天下诸县的分别称为太清宫、太微宫和紫极宫。朝廷祭祀,必先到太清宫行“事生之礼”,一切礼仪如同宫廷中的制度。玄宗亲制霓裳羽衣曲、紫微八卦舞作为祭礼之乐。在建庙的同时,又设置崇玄学,博士、助教各一个,学生一百名,并让他们学习《老子》、《庄子》、《文子》和《列子》。每年准备经例考试,道举从此成为科举中的一科,玄宗曾经亲自策试。后来又把崇玄学、博士和助教分别改称为崇玄馆、学士、直学士。置大学士一名,由宰相兼任,并领两京玄元宫和道院。
玄宗曾梦见玄元皇帝对他说:“我有图放在京城西南百余里的地方,如果你能派人把它拿过来,就能在兴庆宫见到我。”于是玄宗到周至县的楼观山找到了玄元皇帝的画像,并且把它迎到兴庆宫;又命画工复制许多,分置各地的道观,享祭礼。
天宝元年(742年)正月,陈王府参军田同秀上奏说:“在丹凤门上空我看见了玄元皇帝,他对我说他的灵符放在尹喜的旧宅里。”玄宗异常兴奋,立即派人去找,果然在函谷关尹喜的旧宅发现了“灵符”。玄宗于是在大宁坊造玄元庙。
众位大臣也纷纷表示:“函谷发现了灵符,这正潜合了年号,上天的意旨不可违抗,请皇上在您的尊号加上‘天宝’二字。”玄宗高兴地接纳了。二月,玄宗亲自驾临新落成的玄元皇帝庙,称庄子为南华真人、文子为通玄真人、列子为冲虚真人、庚桑子为洞虚真人,将四个人所写的书都改为真经。尹喜旧宅所在的桃林县,因得到“灵符”而改名为灵宝县。田同秀也因之提升为朝散大夫。
田同秀明显是在伪造灵符以投皇帝所好,在当时好多人都怀疑他的所为,但因为没有证据,只好不了了之了。一年后,清河人崔以清也效法田同秀,说在洛阳天津桥北看见玄元皇帝,告知在武城紫微山藏有灵符。玄宗命人去取,果然找到。东都留守王倕认为这肯定是个骗局。于是对崔以清进行了审问,崔以清果然露馅。玄宗得知后并不深究,只将他定了流放罪。
唐玄宗整天沉溺于仙道之术而不能自拔,众多奸臣为了讨好他,纷纷说自己见过神仙,发现了符瑞。天宝七载(748年),有人说在华清宫的朝元阁看见玄元皇帝。于是玄宗颁下敕文,改朝元阁为降圣阁,其所在地会昌县为昭应县,会昌山为昭应山,封山神为玄德公,立祠庙。
天宝八载(749年),称号为太白山人的李浑上书说他看到了神仙,说在金星洞里有一块玉板石上记载了皇上福寿的文字。玄宗派御史中丞王鉷寻找,当然也找到了。第二年,王玄翼又谎称见到玄元皇帝,说宝仙洞有妙宝真符。一时间老子处处显灵,皆呈符瑞,群臣不断上表庆贺、吹捧,李林甫等人还请皇上到舍宅来观看,以表示对皇帝万寿无疆的祝贺。玄宗被弄得飘飘欲仙,还以为自己真会得道成仙,永享富贵。
喜爱神仙的玄宗总是任用那些自称是奇异之士的人。太常博士王玙曾攻读礼学,后来他看见玄宗醉心神仙道术,于是专习祭祀之礼以迎合玄宗。开元二十五年(737年),他上书请求设立青帝坛来迎接春日,玄宗很高兴,任命他为侍御史、领祠祭使。王玙又恢复了汉代以来丧葬烧纸钱的作法。他自己虽然是朝廷的重臣,但他的所作所为却和巫师并无两样。
精通玄学的宰相陈希烈总是在宫中为玄宗讲解《老子》、《周易》,深受器重,累升为中书舍人。田同秀谎称看见老子赐下灵符,陈希烈借机献媚说:“臣给陛下讲《南华真经》第七篇时,陛下曾经说过:‘此经文为养生之道,我已经领悟了其中的道理,然而《德充符》没有感应吗?’臣当时回答:‘陛下在内修德在外有祥瑞之兆。’现在果然降下灵符,正合陛下的心意,请告诉史官,记下祥瑞,将总是荫泽大唐。”玄宗非常喜欢听,不久即命陈希烈兼崇玄馆大学士,封临颍侯。
天宝十三载(754年),太清宫有人上奏,说道士李琪看见玄宗皇帝乘着一片紫云,飘然往来,还告诉他国运昌盛。但是,第二年,在这一片崇道求仙声中安史之乱爆发了,这真是一个莫大的讽刺!
玄宗在安史之乱爆发后,对崇道求仙仍坚信不疑。他在仓惶逃奔成都时,再次看到玄元皇帝显灵,于是马上令人赶修兴唐观、福唐观,亲自去拜谒祈祷,以求战乱平息。战乱平息后他回到长安,仍炼丹服药,旧习不改。
名家回眸
柏杨曰:综观玄宗崇道的一生,前期他成功地将道家思想作为以儒学治国的补充,后期则沉溺于道术,祈求长生不老,希望永享人间快乐,最终导致荒废治国。崇道由最初的治国安民走向了反面,随之而来的自然是国家的衰败。
奸臣榜样李林甫
如果要给中国历史上的奸臣列一个排行榜,或者来个“十大奸臣”之类的评选活动,李林甫位居前列,想来是不会有什么异议的。
李林甫的奸,奸得很有特色,史载李林甫表面上待人和颜悦色,十分友善,但却“阴中伤之,不露辞色”。《新唐书》说他“性阴密,忍诛杀,不见喜怒。
面柔令,初若可亲,既崖阱深阻,卒不可得也”。当时人说他“口有蜜,腹有剑”,口蜜腹剑这个成语出典就在于此。他在整人害人、搞阴谋诡计上可以说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不仅一般人害怕他,见了他惟恐避之不及,即便权重位高者也不敢招惹他。据说安禄山这样的大野心家,对李林甫也十分惧怕。安禄山不时派人打探消息,一旦听说李林甫对自己不满,这个平素凶狠的胡人即使在冬天也会吓出一身大汗。
李林甫在政坛上纵横数十年,能把持权柄直至终老相位,其在耍弄政治权术上归纳起来,有这么几个“高招”:厚颜无耻,投机钻营,不择手段爬上高位。
李林甫是唐朝初年长平肃王李叔良(唐高祖李渊堂弟)的曾孙,虽然只是皇室旁支,但也算是显赫的宗室子弟。到了玄宗这代,他家世代承袭的爵位已经消失,不过也是因为宗室关系,他得以进入宫廷,在禁卫军中担任职务,开始时只是个千牛直长。他和舅舅姜皎关系不错,当时的宰相源乾曜和姜皎是儿女亲家,李林甫便利用这层关系,和源乾曜的儿子源洁交往,托源洁向其父求司门郎中一职。源乾曜此人自己并不怎么样,但也看不起李林甫,认为郎中的位置不是随便什么人能够担任的,李林甫不学无术,不是这块材料,不过看在姜皎的面子上,还是安排他当了“谕德”这个太子属官,继而迁“国子司业”。
折腾来,折腾去,始终只是些无权无势的闲官,李林甫自然不甘心,继续在朝中钻营,巴结大臣。开元十四年(726年),他终于被御史中丞(朝廷监察机构官员,正四品)宇文融引荐,“引与同列,稍历刑、吏部侍郎”,正式进入朝廷权力中心。宇文融和宰相张说不合,李林甫为了打通向上的路途,追随宇文融等合伙弹劾张说。张说开始时不以为意,认为这伙人品格卑污,蝇营狗苟,邪不敌正,成不了气候,“此狗鼠辈焉能为事?”结果却被劾罢相。
吏部是选拔官吏的机构。李林甫钻进吏部后,却把手中的权力当作讨好朝中显要的筹码。玄宗皇帝的哥哥宁王李宪私下交给李林甫一张十个人的名单,要他考虑优先选补这些人入官。李林甫不问优劣,一口应允,只对宁王提出一条要求,“愿绌一人以示公平”。李林甫选出其中一个后台不太硬,性格也比较软弱的人,发榜之日装模作样地宣布:此人作风不正,暗中讲情求官,这次不用,以示薄惩。李林甫的这套手法既满足了宁王的要求,达到了巴结权贵的目的,而且在朝中骗取了“公正”的美誉,为自己赢得了声望。
当时,王皇后已经被废,武惠妃得到玄宗的宠爱,“宫中礼秩,一同皇后”。武惠妃的两个儿子寿王和盛王也因母宠而甚得圣眷,皇太子李瑛却渐被皇上疏远。武惠妃欲以寿王代李瑛为太子,李林甫乘机通过宦官向惠妃表示“愿尽心保护寿王”,“惠妃德之,阴为之助”,武惠妃在皇帝面前时常赞扬李林甫,由此唐玄宗也对李林甫有了好感。惠妃婿杨洄上奏,说太子李瑛、鄂王李瑶、光王李琚与太子妃兄驸马薛锈潜构异谋。玄宗召见大臣商议,宰相张九龄说:“陛下三个成人儿不可得。太子国本,长在宫中,受陛下义方,人未见过,陛下奈何以喜怒间忍欲废之?臣不敢奉诏。”玄宗不悦。李林甫以“此陛下家事,臣不合参知”作答,玄宗听后决定废太子瑛为庶人,不久三子被赐死。
李林甫还是个吃软饭的家伙。他与侍中(宰相)裴光庭的夫人有私情,裴夫人是武则天侄儿武三思的女儿,唐玄宗宠信的大宦官高力士出自武三思家。开元二十一年(733年),裴光庭死,李林甫想登上相位,他暗中嘱托裴夫人去求高力士。裴夫人在高力士面前为李林甫苦苦相求,高力士当时虽然权倾朝野,对旧日主人也不好一口拒绝。但是高力士素来为人谨慎,不敢贸然向唐玄宗提起,李林甫所托之事,只有暗中等待机会。一天,唐玄宗说起欲任用韩休为相,高力士将这个绝密信息通报了裴夫人。李林甫知道后迅即向皇上上奏,推荐韩休为相,自然马上准奏。韩休不明所以,还以为自己能当上宰相,是李林甫器重自己、大力推荐的结果,对李林甫十分感激,也向玄宗推荐李林甫可以大用,于是李林甫先被任命为黄门侍郎,随后便升为礼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并加银青光禄大夫,再进兵部尚书,很快也跻身于宰相之列。
刺探、揣测皇帝的心思,“迎合上意”是李林甫用权弄权的又一个高招。
李林甫为了了解皇帝的心思,很舍得花钱,以金帛贿赂收买一批宦官和后宫嫔妃,甚至皇宫中的伙夫、仆役和使婢等也成了他的眼线,为他“伺察上旨”,“每有奏请,必先赂遗左右,以固恩宠”。
当时大诗人张九龄任宰相,侍中裴耀卿也是朝廷重臣。裴耀卿与张九龄友善,李林甫对这两人很是嫉妒。但张九龄“以才鉴见推”,以文章才华为朝野所重,李林甫虽然恼恨,但无隙下手,不得不“曲意事之”。玄宗在位已久,怠于政事。每逢商议政事,张、裴两人都会提出自己观点,向皇上据理力争。狡猾的李林甫则利用各种机会,一面迎合玄宗,一面寻端觅衅,排挤张、裴二人。
开元二十四年(736年)十月,唐玄宗巡游东都洛阳后,欲返回西京长安。
张、裴二人认为时值三秋农忙时节,皇上返驾,沿途接待的负担很重,因此提议到了冬天再返京师也不迟。李林甫此时在场,一言不发。告退时,奸狡的李林甫装作脚疼,独自落在后面。玄宗问其何故足疾?李林甫道:“臣非疾也,愿奏事。二都本帝王东西宫,车驾往幸,何所待时?假令妨农,独赦所过租赋可也。”玄宗听后,定了主意,“即驾而西”。李林甫这番话巧妙地投合了玄宗的心意,也使得玄宗对张、裴二人产生厌烦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