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一夏晴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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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 知道你没事就好

他不允我刺绣,不允我奏琴,伤心神的事一件也不许做,尽管这样,我的嗜睡却是一天比一天严重。我和他的大婚,他也没有上求谕旨,也没有上报宗人府,只是让成阅着力去操办,因为当他把王妃的牒册和金印拿给我时,我看着他,说道:“我要嫁的人是扶风书院的梅继尧,不是宣阳王司马继尧,我只是你的妻,却无法是你的王妃为你分忧,日后……”

“没有日后!”他断然地把牒册和金印扫落在地,眼中闪过一丝心痛,看着我温和地说:“不要这些东西,你一样也是梅继尧的妻,一样是宣阳王妃。”

农历九月十九,丙辰日,大利东方,宜问名、纳吉……我们选了那一天,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蜻蜓儿……“我怔怔地想着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熟悉而亲切的呼唤,那时梦中时常听见而遥不可及的,我站起身猛地一回头,身后不远处小荷娘亲一身素淡的青布衣裳,神色激动,她身旁身材高大依旧儒雅严肃的夏泓爹爹看着我身子也忍不住微微颤动。

“爹爹,娘!”我扑过去张开手臂抱着他们,眼里的泪水禁不住奔涌而出,“对不起,对不起,蜻蜓儿让你们担心了……”

小荷娘亲摩挲着我的头发,红着眼睛说:“娘知道你没事,就好。”

夏泓爹爹却哼了一声,我擦擦脸上的眼泪拉过他的手,说:“爹爹别生气了,你要罚要骂晴儿都可以,晴儿知道伤了爹娘的心……”

夏泓爹爹叹了一声,俯下头看着满脸泪痕的我,心疼地说:“你这丫头,你也知道父母会担忧,会伤心,可是一点也不让人省心,若不是知道你在继尧处,我和你娘,怕是早已满头白发了!”

他这一说,我的泪流得更凶了。娘搂着我的肩,也小声地抽泣着。

“晴儿,别让师母难过了,见了面,应该开心一些才是。”梅继尧拉过我的手,把他们带到内堂稍事歇息,晚上,娘宿在我的嘉鱼水榭。

“蜻蜓儿,你还是开窍了。”娘欣慰地对我说,“你以后要好好地对继尧。”

“娘,这话是不是说反了?”我笑嘻嘻地说,躺在小荷娘亲的身边。

“娘还不知道你?从小对继尧都是没心没肺的,继尧不许你玩雪怕你的手长冻疮,你便说他什么剥夺他人自由,却不知道那一年继尧帮你抄写课业导致两只手都长了冻疮;你掉进湖里,他一大早让人买了莲藕做好藕羹,你却骂他心意不诚;还有……”

“娘,这些,我都明白的……”心里有些愧意,也有些甜蜜。我忽然想起一件事,问:“娘,安乐郡主她……真的是我姐姐?”

“这件事,娘也不知如何说起,你爹和娘把她送入宫里也是不得已。可是这孩子也很固执,后来想把她带走可是她拒绝了……蜻蜓儿,娘要告诉你一句话,不管她是不是你的姐姐,你都要把她当作是你的姐姐一样看待。”小荷娘亲神色有些哀伤,也有些严肃,我用力地点点头,心里的疑惑却是更大了。想继续问下去时,娘却说:“这件事,我已经跟继尧说得清清楚楚,若是你日后想知道,就去问他。可是娘觉得,你知道少一点,或许是件好事。”

我还是懵然,可是不想拂逆她,也免得她担心忧虑,于是说了声:“好。”

爹和娘在前一天见过辰恒和水晴柔后便已经离开京城,走之前爹爹语重心长地对我说了一番话:“晴儿,以往你在青林山百般胡闹任性爹爹都由得你,想着或许可以庇护你一生;可是现在你既然随了继尧留在京城,就应该处处留心,一个懵懂无知的女子如何能为夫分忧?世间万物唯人心最难看透,是非纷扰之中,你要懂得进退,游刃有余……”

“晴儿明白。”

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我心中酸痛,百感交集,如果他们知道自己的宝贝女儿中了失心散的毒,晚些时日便心智尽失,不知会如何难受……

梅继尧紧紧地握住我的手,道:“他们……不会知道的,你放心。”

颢王司马辰恒的大婚,选在七月初七,这一天,整个京城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把战争的阴霾一扫而空。

我却依旧在宣阳王府内,喂荷池里的鱼,画我的团扇,躺在花园黄槐树下的藤制长椅上看着那本《闲情偶记》,看着看着,眼皮沉沉的就要合上,手中的书不经意地掉落到地上,随着那细小的响声,我的意识逐渐朦胧不清。

一两声轻轻的脚步声响起,似是有人俯身捡起了那本《闲情偶记》放在我身畔,我睡意正浓,喃喃道:“回来了吗?”

一只手抚过我散下来的长发,然后是我的眉毛,鼻梁,嘴唇……都用手指细细地描画了一遭,最后在我的脸颊处流连不去,我倾侧身子伸手捉住那只不安分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好像抱着一个洋娃娃似的,迷迷糊糊地说:“我累了,别说话,让我睡会儿……”

那只手有一秒钟的僵硬,却没有动,任由我抱着,不知过了多久,那只手动了动,我不满地说了一声:“尧,别动……”

“你叫我什么?”那个声音温润如玉,却比玉还冷。

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那只手轻轻地抽开,我翻了个身,又沉沉睡去。

“我曾经以为有了天下,我就会有了你,只是没有想到,原来,你等的人真的不是我……”

似是听到谁在跟我耳语,我猛然惊醒,睁开双眼只见满目夏花绚烂芳草依依,夕阳斜照,面前空无一人。然而衣袖间隐隐约约传来淡淡的水沉香的香气,不是梅继尧!我心里一慌,站起身来叫道:“杏花——”

杏花急急忙忙地跑过来,“姑娘,怎么了?”

“刚才,什么人来过了?”

“没有啊,姑娘,我……打了一下盹,可是就坐在花园门口,有人进来我一定知道的,而且也没有人通传啊!”

我心中隐隐不安,一眼瞥到树下石台上放着一个紫檀木盒,我打开一看,里面竟是一枝紫檀玉簪,紫檀木被刻成花茎般模样,花茎尽处嵌着一朵羊脂白玉雕成的栩栩如生的******,翡翠雕成晶莹透绿的花萼和叶子仿佛有水波流动。

紫檀木盒里不起眼的的角落静静地躺着一颗晶莹润泽的红豆。

是辰恒,那种水檀香的香气,是从他身上来的。

我合上木盒,心里升腾起一丝忐忑不安和不自在。好久不见了,甚是想念,却不期然他会在大婚之期给我一朵永开不败的茉莉,和一颗红如滴血的相思子。

“姑娘,王爷让我来请姑娘到王府门前,王爷在马车上等候姑娘。”成阅气喘吁吁地走到我面前,“王爷说了,还请姑娘换上男装。”

我心里疑惑,可还是匆忙换了一身男子打扮,随着成阅到了王府门前,登上了那辆马车。梅继尧一身白色蟒袍,上绣四爪金龙,腰缠墨色玉带,发束金冠,气度高华。我从来没有见过他穿得如此的正式,也是,今天辰恒大婚,出席皇家宴会自是不同。然而他的脸上并未呈现出一丝喜气,甚至连笑容都没有,严肃而沉默,我坐在他身旁,正想着问他什么时,他却开口道:“方鸿,尽快赶到肃王府。”

肃王府?肃王不是在越关城吗?我疑惑的看着他,他看着我,静静地说:“肃王在与屹罗大军混战时,为了躲避淬了毒的箭,不慎从军马上摔了下来,腿骨折断……带你去,就是想让你看看他的伤势如何。”

我的心一动,那现在越关城岂不是群龙无首?折了大将,恐怕难以守城……

进了肃王府,直奔肃王的寝室。还未进到内室,外间几位太医的争执声不断传来,梅继尧眉头紧皱,大步走进里面,一众人等立即下跪行礼。

“免了。”梅继尧看向其中一人,问道:“何太医,肃王伤势如何?”

“王爷,肃王的小腿骨折,断裂情况严重,当时已经接驳过了,也用了汤药,可是……”

“可是什么?”梅继尧的语气严厉起来,我还从没看见过他这般模样。

“可是肃王的右脚却失去了知觉。”何太医立即跪在地上,身子颤抖起来,“王爷见谅,从越关城到京城路途遥远,王爷他恐怕错过了治疗的最佳时机了……”

“既然如此,留你在此地还有何用?来人,把他拖下去……”梅继尧冰冷的话语里透着森冷,两名侍卫走上前来侯令。

“王爷饶命,肃王的病情实在是棘手,王爷……”旁边两位太医连声下跪迭声说,“可是我们三人自当尽力治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我拉拉他的袖子,他似有所动,说:“庆庭,你随本王进去看看肃王的伤势如何。”

肃王躺着榻上,双目紧闭,我们走进去时,他的目光冷淡地扫了梅继尧一眼,随即看见我,脸上露出一丝嘲讽的笑容,道:“本王不济事到要劳烦宣阳王的男宠来亲自诊断吗?”

梅继尧也不生气,说:“王兄,说不准庆庭能妙手回春,让他试试又何妨?”

“你是真的关心我还是不大相信太医的诊断?宣阳王弟,这一次你对我的关心真让我受宠若惊,我还以为看见我这样子你的心里痛快得很呢!”

“王兄多虑了。”

我笑笑说:“王爷还能说笑,说明王爷精神很好,脚伤恢复得不错,心里也很坚强,复原更有希望。现在,庆庭多多得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