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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颜氏家训(19)

国家的兴亡,战争的胜败,对此如果已具有广博的学识,也是可以讨论这个问题的。一个人进入国家决策机关,在朝廷的殿堂上参预国政,却不能为君主尽谋划之责以求得国家的安定富足,这是君子所引以为耻的。但我常常看见一些文士,兵书既读得很少,兵法也只是略知概要。如果处在太平盛世,他们会热心于侦伺后宫动静,为每一点动乱而幸灾乐祸,领头犯上作乱,以致牵连善良之辈;如果处在战乱时期,他们会到处挑拨煽动,八方游说,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看不清存亡的趋向,却竭力扶持拥戴别人称王:这些行为都是招致丧身灭族的祸根,对此要警惕!千万要警惕!

熟悉五种兵器,擅长骑马,方可称作武夫。现在的士大夫,只要不读书,就称作武夫,实在是酒囊饭袋一个。养生第十五

神仙之事,未可全诬;但性命在天①,或难钟值②。人生居世,触途牵絷③;幼少之日,既有供养之勤;成立之年,便增妻孥之累。衣食资须,公私驱役;而望遁迹山林,超然尘滓,千万不遇一尔。加以金玉之费④,炉器所须⑤,益非贫士所办。学如牛毛,成如麟角⑥。华山之下⑦,白骨如莽,何有可遂之理?考之内教⑧,纵使得仙,终当有死,不能出世⑨,不愿议曹专精于此。若其爱养神明⑩,调护气息,慎节起卧,均适寒暄,禁忌食饮,将饵药物,遂其所禀,不为夭折者,吾无间然。诸药饵法,不废世务也。庚肩吾常服槐实,年七十馀,目看细字,须发犹黑。邺中朝士,有单服杏仁、枸杞、黄精、术、车前得益者甚多,不能一一说尔。吾尝患齿,摇动欲落,饮食热冷,皆苦疼痛。见《抱朴子》牢齿之法,早朝叩齿三百下为良;行之数日,即便平愈,今恒持之。此辈小术,无损于事,亦可修也。凡欲饵药,陶隐居《太清方》中总录甚备,但须精审,不可轻脱。近有王爱州在邺学服松脂,不得节度,肠塞而死,为药所误者甚多。

夫养生者先须虑祸,全身保性,有此生然后养之,勿徒养其无生也。单豹养于内而丧外,张毅养于外而丧内,前贤所戒也。嵇康著《养生》之论,而以慠物受刑;石崇冀服饵之征,而以贪溺取祸,往世之所迷也。

夫生不可不惜,不可苟惜。涉险畏之途,干祸难之事,贪欲以伤生,谗慝而致死,此君子之所惜哉;行诚孝而见贼,履仁义而得罪,丧身以全家,泯躯而济国,君子不咎也。自乱离已来,吾见名臣贤士,临难求生,终为不救,徒取窘辱,令人愤懑。侯景之乱,王公将相,多被戮辱,妃主姬妾,略无全者。唯吴郡太守张嵊,建义不捷,为贼所害,辞色不挠;及鄱阳王世子谢夫人,登屋诟怒,见射而毙。夫人,谢遵女也。何贤智操行若此之难?婢妾引决若此之易?悲夫!\[注释\]

①性命:这里指万物的天赋和禀受。《易·乾》:“乾道变化,各正性命。”孔颖达疏:“性者,天生之质,若刚柔迟速之别;命者,人所禀受,若贵贱夭寿之属也。”

②钟:适逢。值:相遇。

③触途:见《风操》篇“人有忧疾”段注。

④金玉之费:炼丹药时耗费的金、玉。《抱朴子·金丹》:“朱草喜生岩石之下,刻之,汁流如血。以玉及八石金银投其中,便可丸如泥,久则成水;以金投之,名为金浆;以玉投之,名为玉醴。”这里泛指炼制丹药的费用。

⑤炉器:指炼丹炉。

⑥麟角:麒麟的角,比喻珍贵稀少。

⑦华山:在陕西省东部。古代传说为仙人居住之处。

⑧内教:指佛教。

⑨出世:宗教徒以人间世为俗世;脱离人世的束缚,称出世。

⑩神明:指人的精神,心思。

禀:赐与,赋与。遂其所禀:指达到上天所赋与的自然年限。

间然:找空子。这里指批评。

庚肩吾:字子慎。南朝梁人。曾任度支尚书、江州刺史。槐实:槐的果实。可入药。《名医别录》:“槐实味酸咸,久服,明目益气,头不白,延年。”

杏仁、枸杞、黄精、术、车前均为中药名。

《抱朴子·应难》:“或问坚齿之道,抱朴子曰:‘能养以华池,浸以醴液,清晨建齿三百过者,水不动摇。’”

陶隐君:即陶弘景。南朝时丹阳稜陵人,字通明。初为齐诸王侍读,后隐居于句容句曲山,自号华阳隐居。《太清方》:《隋书·经籍志》:“《太清草木集要》二卷,陶隐居撰。”

松脂:松树树干所分泌的树脂。《本草纲目》:“松脂,一名松膏,久服,轻身,不老延年。”

养生:摄养身心,以期保健延年。

无生:指不生存在世上。

单豹、张毅,均为人名。《庄子·达生》:“鲁有单豹者,岩居而水饮,不与民共利,行年七十,而犹有婴儿之色;不幸遇饿虎,饿虎杀而食之。有张毅者,高门县薄,无不走也,行年四十,而有内热之病以死。豹养其内而虎食其外,毅养其外而病攻其内:此二子者,皆不鞭其后者也。”内:内心。指身体。外:指外部灾祸。

见《文章》篇首段注。

石崇:西晋渤海南皮人,字季伦。历任散骑常侍、荆州刺史等职。以劫掠客商致富。于河阳置金谷园,奢摩成风,与贵戚王恺、羊琇等以豪侈相尚。后为赵王伦所杀。《晋书·石苞传》:“(石崇)有妓曰绿珠,孙秀使人求之,崇尽出数十人以示之,曰:‘任所择。’使者曰:‘本受命索绿珠。’崇曰:‘吾所爱,不可得也。’秀怒,乃矫诏收崇。绿珠自投楼下而死。崇母兄妻子,无少长,皆被杀害。”

诚孝:即忠孝,避隋讳改。贼:杀害。

咎:抱怨。

妃:皇帝的妾,太子、王的妻。主:公主。姬:皇宫中女官。妾:指大臣的小老婆。

张嵊:南朝梁人。字四山。少有志操。累官吴兴太守。举兵讨侯景,兵败被执。遇害。事见《梁书·张嵊传》。

建义:此指发动义军讨伐侯景。

世子:帝王及诸侯的正妻所生的长子。此指萧嗣。谢夫人:萧嗣的妻子。

引决:自杀。\[译文\]

关于神仙的事,不可认为全是假的;只是人的天性命运决定于上天,或者难以恰好碰到成仙的机会。人生在世,到处都有牵挂:少年之时,已有供养父母的辛劳;成年以后,便增加了妻子儿女的拖累。还有穿衣吃饭的费用,公事私事的役使;如果希望隐身山林,超脱尘世,千万人中遇不到一个。加上修炼金浆玉醴的费用,置办炉子器具的钱财,更不是贫苦人所能办到的。学道求仙的人多如牛毛,而真正成功的却少如麟角。华山之下,求仙未成者的白骨多得像草芥,哪有可以遂心如愿的情况呢?考察佛教典籍的记载,即使成仙,最终还会死亡,不能超脱尘世,我不愿你们把精力放在这上面。如果你们爱惜保养精神,调理护卫气息,谨慎地调节作息时间,有效地适应天气的寒暖,注意饮食禁忌,服用养生药物,达到上天所赋予的寿命,不致夭折,那我也就无所批评了。研究各种药物的服用方法,不会荒废肩上所负任务。庾肩吾经常服食槐实,七十多岁还能看清细字,头发胡须还是黑色的。邺中的朝臣们,有人只服食杏仁、枸杞、黄精、苍术、车前等,得益很多,我不在此一一陈说。我曾经患了牙病,牙齿摇动欲落,饮食过冷过热都相当疼痛。后来看了《抱朴子》记载的固齿法,早晨叩齿三百下为最好;我试行了几天就好了,现在我仍坚持这样做。这类治病的小方子,对我们的事业没有损害,也可以学习。大凡要服药,陶弘景的《太清方》记录得很详备,只是必须仔细了解,不可轻率。最近有叫王爱州的人,在邺下效法人家服食松脂,因为不能节制,肠道梗塞而死,这种被药物贻误的例子很多。

养生的人,首先必须考虑可能发生的灾难,保全身心性命;有了生命,然后才可能养护它,不能够徒然保养不存在的生命。单豹善于保养身心,却因意外的灾祸而丧生;张毅善于驱凶避祸,却因体内有病而早死:这些都是前贤引以为戒的。嵇康著有《养生论》,却因为人倨傲而受到刑罚;石崇希望获得服用药物而延年的验证,却因贪得无厌而遭杀身之祸:这些都是因为前人不明白养生与全身的道理。

生命不能不爱惜,但不可苟且偷生。涉足险要的路途,干些招灾惹难的事情,贪图欲望而伤及生命,受到谗佞而致死亡;这些都是君子所痛惜的。尽忠尽孝而被杀害,行仁行义而获罪咎,舍身以保全家庭,捐躯以救护国家,君子对这些是不会自责的。自从发生战乱以来,我看见一些名臣贤士,临难求生,最后也没有得救,只白白地自取羞辱,实在令人气愤。侯景叛乱时,王公将相,大多被杀,公主姬妾,也少有保全的。只有吴郡太守张嵊,树起义旗,虽未取胜,被叛军所杀,但言辞神色没有被折服的表现。还有鄱阳王世子萧嗣的夫人谢氏,登上屋顶,怒骂叛贼,直至被叛军射死。这位夫人是谢遵的女儿。为什么贤能智慧的王公将相保持操守如此之难,而婢女妻妾从容赴死却如此容易呢?可悲啊!归心第十六

三世之事①,信而有征②,家世归心,勿轻慢也。其间妙旨,具诸经论③,不复于此,少能赞述。但惧汝曹犹未牢固④,略重劝诱尔⑤。

原夫四尘五荫⑥,剖析形有⑦;六舟三驾⑧,运载群生:万行归空,千门入善⑨,辩才智惠,岂徒《七经》、百氏之博哉⑩?明非尧、舜、周、孔所及也。内外两教,本为一体,渐积为异,深浅不同。内典初门,设五种禁,外典仁义礼智信,皆与之符。仁者,不杀之禁也。义者,不盗之禁也。礼者,不邪之禁也。智者,不淫之禁也。信者,不妄之禁也。至如畋狩军旅,燕享刑罚,因民之性,不可卒除,就为之节,使不淫滥尔。归周、孔而背释宗,何其迷也!

俗之谤者,大抵有五:其一以世界外事及神化无方为迂诞也,其二以吉凶祸福或未报应为欺诳也,其三以僧尼行业多不精纯为奸慝也,其四以糜费金宝减耗课役为损国也,其五以纵有因缘如报善恶,安能辛苦今日之甲,利益后世之乙乎?为异人也。今并释之于下云。

释一曰:夫遥大之物,宁可度量?今人所知,莫若天地。天为积气,地为积块,日为阳精,月为阴精,星为万物之精,儒家所安也。星有坠落,乃为石矣;精若是石,不得有光,性又质重,何所系属?一星之径,大者百里,一宿首尾,相去数万,百里之物,数万相连,阔狭从斜,常不盈缩。又星与日月,形色同尔,但以大小为其等差。然而日月又当石也?石既牢密,乌兔焉容?石在气中,岂能独运?日月星辰,若皆是气,气体轻浮,当与天合,往来环转,不得错违,其间迟疾,理宜一等。何故日月五星二十八宿,各有度数,移动不均?宁当气坠,忽变为石?地既滓浊,法应沉厚,凿土得泉,乃浮水上;积水之下,复有何物?江河百谷,从何处生?东流到海,何为不溢?归塘尾闾,渫何所到?沃焦之石,何气所然?潮汐去还,谁所节度?天汉悬指,那不散落?水性就下,何故上腾?天地初开,便有星宿。九州未划,列国未分,剪疆区野,若为躔次?封建已来,谁所制割?国有增减,星无进退,灾祥祸福,就中不差。乾象之大,列星之夥,何为分野,止系中国?昴为旄头,匈奴之次,西胡、东越,雕题、交阯,独弃之乎?以此而求,迄无了者,岂得以人事寻常,抑必宇宙外也。

凡人之信,唯耳与目,耳目之外,咸致疑焉。儒家说天,自有数义:或浑或盖,乍宣乍安;斗极所周,管维所属。若所亲见,不容不同;若所测量,宁足依据?何故信凡人之臆说,迷大圣之妙旨,而欲必无恒沙世界、微尘数劫也?而邹衍亦有九州之谈。山中人不信有鱼大如木,海上人不信有木大如鱼;汉武不信弦胶;魏文不信火布;胡人见锦,不信有虫食树吐丝所成;昔在江南,不信有千人毡帐;及来河北,不信有二万斛船:皆实验也。

世有祝师及诸幻术,犹能履火蹈刃,种瓜移井,倏忽之间,十变五化。人力所为,尚能如此,何况神通感应,不可思量,千里宝幢,百由旬座,化成净土,踊出妙塔乎?

释二曰:夫信谤之征,有如影响,耳闻眼见,其事已多,或乃精诚不深,业缘未感,时傥差阑,终当获报耳。善恶之行,祸福所归。九流百氏,皆同此论,岂独释典为虚妄乎?项橐、颜回之短折,原宪、伯夷之冻馁,盗跖、庄跻之福寿,齐景、桓魋之富强,若引之先业,冀以后生,更为通耳。如以行善而偶钟祸报,为恶而傥值福征,便生怨尤,即为欺诡,则亦尧、舜之云虚,周、孔之不实也,又欲安所依信而立身乎?

释三曰:开辟已来,不善人多而善人少,何由悉责其精絜乎?见有名僧高行,弃而不说;若睹凡僧流俗,便生非毁。且学者之不勤,岂教者之为过?俗僧之学经律,何异士人之学《诗》、《礼》?以《诗》、《礼》之教,格朝廷之人,略无全行者,以经律之禁,格出家之辈,而独责无犯哉?且阙行之臣,犹求禄位,毁禁之侣,何惭供养乎?其于戒行,自当有犯。一披法服,已堕僧数,岁中所计,斋讲诵持,比诸白衣,犹不啻山海也。

释四曰:内教多途,出家自是其一法耳。若能诚孝在心,仁惠为本,须达、流水,不必剃落须发。岂令罄井田而起塔庙,穷编户以为僧尼也?皆由为政不能节之,遂使非法之寺,妨民稼穑,无业之僧,失国赋算,非大觉之本旨也。抑又论之,求道者,身计也;惜费者,国谋也。身计国谋,不可两遂。诚臣徇主而弃亲,孝子安家而忘国,各有行也。儒有不屈王侯高尚其事,隐有让王辞相避世山林,安可计其赋役,以为罪人?若能偕化黔首,悉入道场,如妙乐之世,禳佉之国,则有自然稻米,无尽宝藏,安求田蚕之利乎?

释五曰:形体虽死,精神犹存。人生在世,望于后身,似不相属,及其殁后,则与前身似犹老少朝夕耳。世有神魂,示现梦想,或降僮妾,或感妻孥,求索饮食,征须福祐,亦为不少矣。今人贫贱疾苦,莫不怨尤前世不修功业。以此而论,安可不为之作地乎?夫有子孙,自是天地间一苍生耳,何预身事?而乃爱护,遗其基址,况于己之神爽,顿欲弃之哉?凡夫蒙蔽,不见未来,故言彼生与今非一体耳。若有天眼,鉴其念念随灭,生生不断,岂可不怖畏耶?又君子处世,贵能克己复礼,济时益物。治家者,欲一家之庆;治国者,欲一国之良。仆妾臣民,与身竟何亲也,而为勤苦修德乎?亦是尧、舜、周、孔虚失愉乐耳。一人修道,济度几许苍生?免脱几身罪累?幸熟思之!汝曹若顾俗计,树立门户,不弃妻子,未能出家,但当兼修戒行,留心诵读,以为来世津梁。人生难得,无虚过也。

儒家君子,尚离庖厨,见其生不忍其死,闻其声不食其肉。高柴、折像,未知内教,皆能不杀,此乃仁者自然用心。含生之徒,莫不爱命,去杀之事,必勉行之。好杀之人,临死报验,子孙殃祸,其数甚多,不能悉录耳,且示数条于末。

梁世有人,常以鸡卵白和沐,云使发光,每沐辄二三十枚。临死,发中但闻啾啾数千鸡雏声。

江陵刘氏,以卖鳝羹为业。后生一儿,头是鳝,自颈已下,方为人耳。

王克为永嘉郡守,有人饷羊,集宾欲宴。而羊绳解,来投一客,先跪两拜,便入衣中。此客竟不言之,固无救请。须臾,宰羊为炙,先行至客。一脔入口,便下皮内,周行遍体,痛楚号叫。方复说之,遂作羊鸣而死。

梁孝元在江州时,有人为望蔡县令,经刘敬躬乱,县廨被焚,寄寺而住。民将牛酒作礼,县令以牛系刹柱,屏除形像,铺设床坐,于堂上接宾。未杀之顷,牛解,径来至阶而拜,县令大笑,命左右宰之。饮啖醉饱,便卧檐下。稍醒而觉体痒,爬搔隐疹,因尔成癞,十许年死。

杨思达为西阳郡守,值侯景乱,时复旱俭,饥民盗田中麦。思达遣一部曲守视,所得盗者,辄截手腕,凡戮十余人。部曲后生一男,自然无手。

齐有一奉朝请,家甚豪侈,非手杀牛,啖之不美。年三十许,病笃,大见牛来,举体如被刀刺,叫呼而终。

江陵高伟,随吾入齐,凡数年,向幽州淀中捕鱼。后病,每见群鱼啮之而死。

世有痴人,不识仁义,不知富贵并由天命。为子娶妇,恨其生资不足,倚作舅姑之尊,蛇虺其性,毒口加诬,不识忌讳,骂辱妇之父母,却成教妇不孝己身,不顾他恨。但怜己之子女,不爱己之儿妇。如此之人,阴纪其过,鬼夺其算。慎不可与为邻,何况交结乎?避之哉!

\[注释\]

①三世:佛教以人的过去、现在、将来为三世。《续家训》说:“过去世中,缘业所招,见在世中善恶,须至未来世中偿报。”

②征:证据,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