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童书百家姓三字经颜氏家训朱子家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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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颜氏家训(3)

吉甫是一位比较贤明的父亲;伯奇是一位比较孝顺的儿子。由贤明的父亲来约束管教孝顺的儿子,应该是比较幸福、能尽天伦之乐的了。但由于吉甫后妻的挑拨离间,伯奇竟遭到父亲的流放。曾参在妻子死了以后,对他的儿子说:“我不及吉甫那样贤明,你们也没有伯奇那样的孝顺(所以我不敢再娶)。”王骏在妻子死了以后,也对别人说:“我比不上曾参,我的儿子也不及曾华、曾元。所以我更不敢再娶。”曾参、王骏两个人都终身没有再娶,这事例足以让人引以为戒。事实上,由此以后,继母残酷地虐待前妻的孩子,离间父子之间的骨肉关系,让人心伤肠断的例子多的是,让人数都数不过来。对再娶这件事,要慎重啊!要慎重啊!

长江南岸的人不忌讳妾媵所生的子女,妻子死了以后,大多数让妾媵主持家庭的事务,这种做法,家里鸡毛蒜皮这些小事的纠葛也许避免不了,但由于名分的限制,所以兄弟之间争斗这种有辱家门的事很少发生。黄河以北的地区的人鄙视妾侍所生的子女,不给他们平等的社会地位,因此妻子亡故后必须重娶。有的人娶了三四次,后母的年纪甚至比前妻的儿子的年纪还要小。后母所生的儿子与前妻所生的儿子有很大的差别,从衣着到饮食,从婚娶到做官,两者的地位甚至到了士和庶那样贵贱的地步,而世俗也对此习以为常。在父亲死了以后,家庭内部的诉讼就吵闹到公堂,彼此公开对骂,连路上的行人都可以听到。前妻的儿子诬蔑后母是小妾,后母的儿子把前妻的儿子贬斥为奴仆。他们大肆宣扬亡父的遗言,暴露先人的短处,用这种方法来证明自己的正直。这样的事情到处都有,可悲啊!自古以来,奸臣和媚妾,用一句话就置人于死地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何况假借夫妻的名义,日夜在丈夫面前说他人的坏话,而婢女奴仆为了博取主人的欢心,也在一边添油加醋,长年累月的下去,哪里还会有孝子呢?这不能不令人感到可怕啊。

按照一般人的性情,后夫大多数都爱前夫留下来的孩子,而后母必定虐待前妻遗留下来的孩子。这并不是因为妇人天生的妒忌心强而男人天生的本性迷惑,而是事情发展的必然结果。前夫留下来的孩子,不敢与自己的孩子争夺家业,后夫提携,眷顾尽心尽力地抚养他,长时间下去就会宠爱他。前妻的儿子,地位往往在后母的儿子的地位之上,求学当官,婚姻嫁娶,没有一样不提防着他的,所以这样就要虐待前妻的儿子。如果异姓的孩子得到父母的宠爱,那么父母就会遭到亲生儿子的怨恨;如果前妻的孩子遭到后母的虐待,那么兄弟之间就会变成仇敌。家里存在着这种问题,都是家庭的祸害啊。

思鲁他们的堂舅殷外臣是一位博学多才、知礼通达的学士。他有两个儿子,一个叫殷基,一个叫殷谌,都已经长大成人。而殷外臣又再娶王氏为妻。殷每次看见后母的时候,都会思念他的生母而感慨至哭泣,不能控制他自己的情绪,家里的人都不忍心抬头去看他。王氏也很悲伤,不知怎样做才好。不到一个月,王氏请求退亲。殷外臣也只好按照礼节把她送回了娘家。这也是一件令人十分悔恨的事啊。

《后汉书》上说:“安帝的时候,汝南有个叫薛包的人,字孟尝。他勤奋好学,行为正直。他的母亲死了以后,他因为孝而闻名。等到他的父亲娶了后妻的时候,他的父亲就开始厌恶他,并把他驱逐出家门。薛包日夜号啕大哭,舍不得离去,直至被用棍棒殴打。薛包不得已,只好在屋外搭了个草棚,一大早就回屋里打扫庭院。他父亲又大发怒火,再次驱赶他出家门。他只能在里弄随身搭个草屋安身了。即使是这样,他早晚还是给父母请安。过了一年多,他的父母惭愧得很,从而让他搬了回来。后来,他的父母去世了,他行了六年的丧礼,实在是超过了丧礼的要求。不久,他的弟弟又要求分割家产,另外居住。薛包阻止不了,于是只能将家产平均分配:奴婢,他要的是年老的,原因是:‘这些奴婢与我相处的时间长,你使唤不了他们。’田地,他要求的是荒废的,原因是:‘我小时候经营管理过的,我对它们很依恋。’器物,他取的是快要腐朽的,原因是:‘我一向都是用这些吃饭的,已经习惯了。’他的弟弟几次破产,薛包仍然回来救济他弟弟。建光年间,公车署特别征召薛包,并且授予他侍中这个官职。可是薛包生性喜欢恬静的生活,借口说有病起不了床,以死来推辞不就。朝廷唯有下诏令,允许他告病带职在家休养。”

治家第五

夫风化者①,自上而行于下者也,自先而施于后者也②。是以父不慈则子不孝,兄不友则弟不恭,夫不义则妇不顺矣。父慈而子逆,兄友而弟傲,夫义而妇陵③,则天之凶民,乃刑戮之所摄④,非训导之所移也。

笞恕废于家,则竖子之过立见⑤;刑罚不中⑥,则民无所措手足⑦。治家之宽猛,亦犹国焉。

孔子曰:“奢则不孙⑧,俭则固⑨;与其不孙也,宁固。”又云:“如有周公之才之美,使骄且吝,其余不足观也已。”然则可俭而不可吝也。俭者,省约为礼之谓也;吝者,穷急不恤之谓也。今有施则奢,俭则吝;如能施而不奢,俭而不吝,可矣。

生民之本,要当稼穑而食⑩,桑麻以衣。蔬果之畜,园场之所产;鸡豚之善,埘圈之所生。爰及栋宇器械,樵苏脂烛,莫非种植之物也。至能守其业者,闭门而为生之具以足,但家无盐井耳。今北土风俗,率能躬俭节用,以赡衣食;江南奢侈,多不逮焉。

梁孝元世,有中书舍人,治家失度,而过严刻,妻妾遂共货刺客,伺醉而杀之。

世间名士,但务宽仁;至于饮食饣襄馈,僮仆减损,施惠然诺,妻子节量,狎侮宾客,侵耗乡党:此亦为家之巨蠹矣。

齐吏部侍郎房文烈,未尝嗔怒,经霖雨绝粮,遣婢籴米,因尔逃窜,三四许日,方复擒之。房徐曰:“举家无食,汝何处来?”竟无捶挞。尝寄人宅,奴婢徹屋为薪略尽,闻之颦蹙,卒无一言。

裴子野有疏亲故属饥寒不能自济者,皆收养之;家素清贫,时逢水旱,二石米为薄粥,仅得遍焉,躬自同之,常无厌色。邺下有一领军,贪积已甚,家童八百,誓满一千;朝夕每人肴膳,以十五钱为率,遇有客旅,更无以兼。后坐事伏法,籍其家产,麻鞋一屋,弊衣数库,其余财宝,不可胜言。南阳有人,为生奥博,性殊俭吝,冬至后女婿谒之,乃设一铜瓯酒,数脔獐肉;婿恨其单率,一举尽之。主人愕然,俛仰命益,如此者再;退而责其女曰:“某郎好酒,故汝常贫。”及其死后,诸子争财,兄遂杀弟。

妇主中馈,惟事酒食衣服之礼耳,国不可使预政,家不可使干蛊;如有聪明才智,识达古今,正当辅佐君子,助其不足,必无牝鸡晨鸣,此致祸也。

江东妇女,略无交游,其婚姻之家,或十数年间,未相识者,惟以信命赠遗,致殷勤焉。邺下风俗,专以妇持门户,争讼曲直,造请逢迎,车乘填街衢,绮罗盈府寺,代子求官,为夫诉屈。此乃恒、代之遗风乎?南间贫素,皆事外饰,车乘衣服,必贵齐整;家人妻子,不免饥寒。河北人事,多由内政,绮罗金翠,不可废阙,羸马悴奴,仅充而已;倡和之礼,或尔汝之。

河北妇人,织纴组纟川之事,黼黻锦绣罗绮之工,大优于江东也。

太公曰:“养女太多,一费也。”陈蕃云:“盗不过五女之门。”女之为累,亦以深矣。然天生蒸民,先人传体,其如之何?世人多不举女,贼行骨肉,岂当如此而望福于天乎?吾有疏亲,家饶妓媵,诞育将及,便遣阍竖守之。体有不安,窥窗倚户,若生女者,辄持将去;母随号泣,莫敢救之,使人不忍闻也。

妇人之性,率宠子婿而虐儿妇。宠婿,则兄弟之怨生焉;虐妇,则姊妹之谗行焉。然则女之行留,皆得罪于其家者,母实为之。至有谚云:“落索阿姑餐。”此其相报也。家之常弊,可不诫哉!

婚姻素对,靖侯成规。近世嫁娶,遂有卖女纳财,买妇输娟,比量父祖,计较锱铢,责多还少,市井无异。或猥婿在门,或傲妇擅室,贪荣求利,反招羞耻,可不慎欤!

借人典籍,皆须爱护,先有缺坏,就为补治,此亦士大夫百行之一也。济阳江禄,读书未竟,虽有急速,必待卷束整齐,然后得起,故无损败。人不厌其求假焉。或有狼籍几案,分散部帙,多为童幼婢妾之所点污,风雨虫鼠之所毁伤,实为累德。吾每读圣人之书,未尝不肃敬对之;其故纸有《五经》词义,及贤达姓名,不敢秽用也。

吾家巫觋祷请,绝于言议;符书章醮亦无祈焉,并汝曹所见也。勿为妖妄之费。\[注释\]

①风化:风尚的教化。

②施:延伸、延续。

③陵:欺侮、侮辱。

④摄:同“慑”,使……畏惧。

⑤竖子:未成年的孩童。见(xiàn):同“现”。

⑥中:恰当、合适。

⑦措:安放。

⑧孙:同“逊”。

⑨固:鄙陋。

穑:收获谷物。

善:通“膳”,饮食、伙食。

埘(shí):在墙上凿的鸡窝。

以足:已足。

中书舍人:官名。原称中书省通事舍人,为中书省属官,掌管传宣诏命。

货:收买,贿赂。

名士:指以学术文章诗词出名的人士。

饣襄馈:馈赠的食物。“饣襄”同“饷”。

乡党:周制以一万二千五百户为乡,以五百户为党。

蠹(dù):蛀虫。

霖雨:连绵大雨。

寄人宅:“以宅寄人”,把房子借给别人居住。

徹:通“撤”。

顰蹙(pín cù):紧皱眉头。

躬自:亲自、亲身。

领军:官名。

家童:即家僮。“童”与“僮”同。

奥博:深奥,广博。这里指积蓄丰厚。

瓯(ōu):盅盆一类的器皿。

脔(luán):切成小片的肉。

俛仰:俛(fǔ)同“俯”,俛仰即“俯仰”。

中馈:指家中供膳诸事。

干蛊(gǔ):语出《易·蛊》:“干父之蛊。”指儿子担任父亲所不能担任的事务。这里主持家政大事。

君子:妇女对丈夫的称谓。

牝鸡晨鸣:牝鸡指母鸡。牝鸡晨鸣:指牝鸡司晨,古时用来贬喻女性掌权。

婚姻之家:联姻亲家,儿女亲家。

信命赠遗:派使者传送命令和书信,赠送礼物。

持门户:掌管家政内务。门户:家庭。

南间:南方的地区。贫素:贫穷,朴素。

人事:应酬、交际。

内政:指家政;这里指代主持内政的妻子。

尔汝:夫妇之间的轻贱称谓。

织纴(rèn):指织线作布帛之类的事。组纟川(xún):丝蝇带。这里指妇女从事的女红。

黼黻(fǔ fú):衣服上所绣的华美花纹。

太公:指姜太公,字子牙。

陈蕃:东汉末年大臣,字仲举。

蒸民:蒸:通“烝”,众多。蒸民:平民百姓。

举:生育,抚养。

阍(hūn)竖:看门的奴仆。

辄(zhé):就;持:挟带,携带。

兄弟:指女儿的兄弟。

姊妹:指儿子的妹妹。

行留:行:出嫁;留:留待闺中。

落索:冷落,萧索。

素对:素:清白;对:配偶;素对:清白的配偶。

锱铢:锱、铢是古代极小的重量计量单位。

百行:泛指行善。

假:借。

几案:桌子,古代的矮桌。

部帙:书籍的部次卷帙。

点污:同“玷污”。

秽用:用在不干净的地方。

巫觋(xí):古代称女巫为巫、男巫为觋,合称巫觋。

符书:道士用以驱鬼或替人守护而画的神秘文书。章醮(jiào):拜表设祭。这是道教的一种祈祷形式。\[译文\]

提到教育感化的事,是从上面推行到下面,从前人影响到后人的。因此,父亲如果不慈爱,子女就不会孝顺;哥哥如果不友爱,弟弟就不会恭敬;丈夫如果不仁义,妻子就不会和顺。父亲慈爱而子女逆悖,哥哥友爱而弟弟倨傲,丈夫仁义而妻子凶悍,那就是天生的凶民,只有靠刑罚杀戮来使他们畏惧,而不是靠训育引导可加以改变的。

家庭内部如果取消体罚,那孩子们的过失马上就会出现;刑罚施用不当,那么老百姓就不知如何是好。治家的宽严标准,也与治国相同。

孔子说:“奢侈就显得不恭顺,俭朴就显得鄙陋。与其不恭顺,宁可鄙陋。”孔子又说:“假如有一个人,他有周公那样好的才能,但只要他既骄傲又吝啬,那其他方面也是不足道的。”这么说来就应该节俭而不应该吝啬了。节俭,是指减省节约以合乎礼数;吝啬,是指对穷困急难的人也不关照周济。现在肯施舍的却也奢侈,能节俭的却又吝啬。如果能做到肯施舍而不奢侈,能节俭而不吝啬,那就可以了。

百姓之本,关键应靠春播秋收获取食物,种桑纺麻得到衣服。蔬菜水果的聚积,是靠果园菜圃里出产;鸡肉猪肉等美味,是靠鸡窝猪圈里产生。直到房屋器用、柴草脂烛,没有一样不是耕种养殖的产物。那些最善于管理家业的人,不出门而各种维持生计的物品已经充足了,只不过家里还缺一口产盐的井罢了。现在北方地区的风俗,一般能够做到减省节约,以保障衣食之用;江南地区风气奢侈,在节俭持家方面大多赶不上北方。

梁朝孝元帝的时候,有一位中书舍人,治家没有一定的法度,待家人过于严格苛刻,妻妾就共同买通刺客,乘他喝醉时刺杀了他。

世上的一些名士,只知讲究宽厚仁慈,以至款待客人馈赠的食品,被僮仆减损,承诺接济亲友的东西,由妻子把持控制,甚至发生狎弄侮辱宾客,侵犯乡里的事,这也是家中的一大弊害。

齐朝的吏部侍郎房文烈,从不生气发怒。一次,连续几天降雨,家中断粮,房文烈派一名婢女去买米,婢女乘这机会逃跑了,过了大约三、四天,才把她抓获。房文烈只是语气平缓地对她说:“一家人都没吃的了,你跑哪里去啦?”竟然不用棍棒处罚她。房文烈曾经把房子借别人居住,奴婢们拆房子当柴烧,差不多要拆光了,他听到这事后皱了皱眉头,终于一句话也没说。

裴子野这人,凡是他的远亲旧属饥寒而无力自救者,他都收养他们。他家平时就清寒贫穷,不时碰上水旱灾害,二石米煮成清薄的粥,也只够每人都喝上。他与大家一道喝清粥,从来没有显出埋怨的神情。邺下有一位领军,过于贪婪敛财,家中童仆已有八百人,他发誓要凑满一千。早晚每人的饭菜,以十五文钱为标准,遇到有客人来,再不添加一点。后来他犯罪被法办,朝廷派人没收他的家产时,发现他家麻鞋有一屋子,朽坏的衣服装了几库房,其余的财宝,多得无法说。南阳有个人,家财积累富厚,而秉性却特别俭省吝啬。有一年冬至后,女婿去拜望他,他就摆出一小铜盆酒、几块獐子肉来招待。女婿怪他简慢,一下子就把酒肉吃尽喝光了。这位南阳人感到惊愕,只好对付着叫仆人添上一点,就这样添了两次。下来后他责备他女儿说:“你男人爱喝酒,所以你老受穷。”到他死后,几个儿子争夺家财,当哥哥的竟然把弟弟给杀了。

妇女主持家务,不过是操办有关酒食衣服等礼仪方面的事罢了。就国家而言,不可让她们参预国事;就家庭而言,不可让她们主持家政。如果有那聪明能干、洞察古今的妇女,正应该辅佐自己的丈夫,以弥补他的不足,决不会学母鸡在清晨打鸣,以招致灾祸的。

江东的妇女,没有一点交游,她们娘家与婆家双方,有的十几年间未曾见面,只是以遣人问候,互赠礼品来表示各自的深厚情意。邺下的风俗,是专以妇女当家。她们与外人争辩是非,应酬交际,只见她们乘的车马挤满街道,丝绸衣裙充盈官家的府邸,有的替儿子求官,有的为丈夫叫屈,这就是魏国的鲜卑遗风吗?南方的贫寒人家,都注意外表的修饰打扮,车马衣服,以整齐为贵,而家中的妻子儿女,却难免挨饿受冻。河北一带的人事交际,多由妻子出面,因而丝绸衣裙,金银翡翠是不能没有的,那瘦弱的马匹和憔悴的奴仆,不过是凑数而已。至于夫唱妇随的礼节,恐怕已被互相轻贱所代替了。

河北一带的妇女,论纺织、刺绣、裁剪一类的手艺,要比江东的妇女强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