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咚”，手机里传来一声消息提醒，夏羽汐一手合上课本，另一手从床上捞过来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后蹙眉。
纤长的手指三下两下解开锁屏，点击刚发过来语音开始播放——
“小汐？这个星期妈妈比较忙，可能很少能回家见你了……过几天就是你的生日了，妈妈不能陪你一起庆祝，真的很抱歉。我和你叔叔想给你准备点礼物，可也不知道你需要什么，干脆就给你发个红包吧，你看要什么办什么就用吧。不够再说。”
这是他的母亲发来的语音消息。他的母亲在家的时间比他在家的时间还要少，通常一周也就回来一到两个小时，平时总推说是忙。也正因为如此，他的姐姐夏羽姬并不欢迎母亲的回来。
母亲给他们姐弟俩的生活费是足够的，私底下偶尔也会给弟弟加点零花钱，当做是弥补自己不能照顾他的遗憾。
他的父亲早在十年前就已经和母亲离了婚，除了按时缴纳抚养费以外，他们与他再无交集。他的父亲确实有没有必要管他们，因为孩子的抚养权是属于他们的母亲的。
夏羽汐垂眸往下看聊天记录，母亲果然发来了一个红包，数额比平时给的要大一些。红包的底下还跟了一句话，“代我照顾好姬子”。
“妈，我不需要什么礼物，红包也一样。我需要的是一个家。”夏羽汐轻叹道。
那是他的心里话。不过他早就知道这种话说了也无用，于是只发“收到谢谢”几个字。寻常的客套话，令所谓的亲情更加显得淡然无味。
抬头看看墙上的日历，12月2日。日期旁边还有一行用彩色笔标记上去的字由于距离太远，夏羽汐只好走近去翻看，发现是姐姐的笔迹，写着：距离你的十五岁还有4天。旁边还画了一个小小的笑脸。
夏羽汐扑哧一笑，心想姐姐是什么时候从二十岁变成十二岁的？怎么还像小孩子一样把这些东西标记在日历上呢？
姐姐一直安静地靠在房间外面的墙上，本来是打算喊弟弟出来吃晚饭的，碰巧听到了母亲发过来的语音后就止住了脚步，鬼使神差地偷听着弟弟的反应。
这几天姐姐也在考虑，弟弟的生日礼物要送些什么，什么样的礼物才能让弟弟开心。现在听到他的自言自语，顿时茅塞顿开。
“小汐，今年的生日，请你的朋友一起来搞个聚会，怎么样？”
于是在吃饭过程听到了姐姐的提议的夏羽汐同学怔住了，完全反应不及的弟弟以一种茫然的眼神看向姐姐，脸上的表情罕见的可以用“目瞪口呆”来形容。
那天以后，夏羽汐才知道“总是能说出令人始料不及的话”也许是他们家一项可以遗传的技能，深深地刻在了他们一家的DNA之上。
“哎我说羽汐，你列的这个名单……怎么人我好像都认识啊？”课间，陆炻拿着夏羽汐给的那张名单，在心里打小算盘期望遇见美女，却见那上面似乎都是熟人。
夏羽汐只顾着奋笔疾书，没有搭理他。倒是旁边的于斓停了笔，转身凑过去看了看那张纸，后又看向陆炻，一本正经地说，“他小学的时候认识的人不多，你不知道吗？”
陆炻稍微张了张嘴，惊讶地摇了摇头，注视着夏羽汐的眼神由疑惑转为怜悯，了然似的叹气。
就是听到陆炻在叹气，前面苦于刷题的人才回过头，一脸满不在乎的表情，“少认识几个人还少几记张脸和几个名字，拿来记老师的名字就刚好了。”说完，正准备转回去时无意撞上于斓的视线，夏羽汐抿了抿嘴。
“不过……你怎么这么清楚我的事？”这句话是对于斓说的，他蓦然想起上一次谈话，于斓对他的入学情况格外清楚，这一次又对他小学的人际如此了解，不禁还有些好奇。
于斓似乎是没有料到他会突然问这些，眼睛不自觉地往别的地方看去，说话的声音还有点颤，“没、没有啊，因为我们小学以前离你们的最近，你们学校是名校，你又是里面比较突出的一个，各种比赛没少参加，所以我们那边的老师也会经常提到你来着……”
“啊？什么样的老师会给你们说别人学校的资优生朋友很少啊？”陆炻只是随口一说，于斓瞬间就被噎住了，紧闭嘴唇转回身去不再说话。
见对方没有作出回应，夏羽汐也没有要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毕竟对方是于斓不是肖楚琳，既然无心要和人交往，还是尽量不要摆出穷追不舍的姿态，不然误会了就太好了。
课间的十分钟很快就过去，下一节是语文课，任课老师是个年轻好脾气的男老师，通常在他的课堂上无时无刻不是充满了欢声笑语，也正因为他的课堂轻松幽默，许多不好学习的学生也喜欢趁着这节课开个小差发个呆，反正——老师不会在意。
于斓和夏羽汐同桌以来一直保持着班排第二的位置，之所以能取得那样的成绩，是因为她哪怕在语文课这样的课堂上也始终保持着精神的高度集中，听得认真仔细。
今天却不一样，于斓破天荒地带着一张惆怅的脸伏在案上，两眼无神，美其名曰思考人生，通俗点说就是在发呆。
于斓很郁闷，很纠结。作为一个学生会的优秀成员，班级里的优等生，她比谁都清楚上课不听讲是一种百害而无一利的行为，只是今天的她觉得有个困扰她多年的问题该得出结论了，于是纠结万分听不进去半句课本知识。
南方十二月初的天，哪怕还用不上外套也已经不是容易感到闷热的时节了，只穿一件短袖校服的于斓手心居然还搓出了细汗，着实是不合常理。
平时上课总是坐姿端正双眼炯炯有神的同桌今日竟然趴在桌子上神游太虚，一边忙着写卷子的夏羽汐还是偷偷用眼角的余光看了她两三次，不过也不好说什么，就没出声。
这一节课，于斓看了六次手表。在距离下课还有五分钟的时候，她终于想下了什么重大决定一般紧了紧拳头，提笔在一张草稿纸上“刷刷刷”地写下一行字，力道之大，使得墨水都有些浸过纸背——
“没有冲动过一次，又怎么算有过青春？”
写下这句话后，于斓猛地挺直后背，两手轻拍脸颊，眼睛里放射出异样的光彩。她太过投入于给自己打气，竟连夏羽汐别过头来看了她好一阵她都没有觉察。
那一刻，于斓的内心是焦躁不安的。她想：刚才好像也被他看出来了不对劲，再瞒下去也不是什么上好计策，干脆……
下课铃正好在这一刻敲响，老师才宣布下课，夏羽汐就已经做好起身的动势要往外走了。
夏羽汐还没能完全站起来，于斓就用腿勾住他的椅子朝自己这边拉扯了，夏羽汐诧异地望向她，猝不及防地被重新拉倒在椅子上。
于斓炯炯有神的双眼直盯着他的脸，相比之下他的反应就更显狼狈了。陆炻从未见过夏羽汐有这种惊讶的神色，更加没见过于斓会有类似捉弄人的举止。
于斓把椅子拉到了一个很微妙的角度，由于椅子的其中一边太过靠近课桌，夏羽汐不得不面向着于斓。常年考第一的资优生此刻的内心是茫然的，眼睁睁地看着于斓一点点地靠近自己，他甚至都反应不过来对方的意图是什么。
“你……要干什么？”上帝作证，虽然他夏羽汐和肖楚琳在一起不管干什么都游刃有余，但是和别的女生的接触那是几乎没有的。
于斓没有理会陆炻那惊讶得快要掉下来的下巴，只顾凑到夏羽汐身前，一字一句道，“记得之前你抽屉里的那些匿名明信片吗？记得每次你们打完球以后看到的写了你名字的矿泉水吗？还有好几十个夜里你收到的骚扰电话？”
“哇那不会都是学妹你——”
夏羽汐眉心一拧，伸手把陆炻拼命往这边探过来的脑袋推开，眼珠子转了转，露出一个比较无辜的表情，“貌似……还记得。”
或许夏羽汐的表情只是不经意流露出来的，于斓却因此不敢再看他的眼睛，慌忙垂下头，用羞怯的声音的继续完成她的话。
“那都是我做的，不单单只是为了引起注意，更多的是因为……那个……我、我……”额角有一丝碎发悄悄地滑落，于斓轻轻舔了下嘴唇，手指掠过微红的脸颊将发丝拨在耳后。
“我喜欢你。”
话音刚落，一阵风拂开了浅绿色的窗帘，顽皮地闯入了教室。夏羽汐很认真地看着同桌的她，在风吹过的瞬间挑了下眉，对她的话不置可否。
一时间整个班里最安静的就是他们这边三个人，远一点的地方早就有八卦的女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一边窃窃私语一边指指点点。
陆炻很担心。他并不担心夏羽汐会被女生怎么样，他只是担心于斓的命运。要知道，像夏羽汐这样性格比较孤僻的人，一般而言都是不太喜欢与人接触的，尤其是异性。一般的交流倒还没什么，陆炻只是觉得他对那些告白过的女生刻意的有所防备，拉开距离。
真要是这样的话，他俩同桌的日子还有一个半学期呢，难道就要冷战了？！
陆炻觉得这么做可不行，刚想要劝说些什么，夏羽汐已经开口说话了。
“谢谢你的喜欢以及你做过的那些事，但是……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了。”
于斓闭一闭眼，又睁开，回味着他说的话，听着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平稳。这些年里，因偷偷喜欢他而有了一颗忐忑不安的心，今天这一番话，让那颗心彻彻底底地安稳了。明明是被拒绝了，她也没有觉得多么难过。
她喜欢的这个人，就连拒绝别人的声音都那么好听，就算有了喜欢的人也还是保持着第一名，就是说那种话都是温柔的语气……
她只想做一件事。她想在他的耳边用最大的音量告诉他：你这样只会让我更加喜欢你的好吗！！！
“如果不介意的话，我的生日聚会，希望你能来参加。”
于斓只觉得不可思议，悄悄地抬头瞄了他一眼。只那么一眼就捕捉到了他有些上扬的嘴角，她很少见他笑，今天拒绝了她却偏偏对她笑了，于斓感到受宠若惊。
“你这是拒绝了我的态度啊？一般拒绝了别人不应该是很冷漠的吗？”于斓不解。
夏羽汐嘴角弧度又大了些，故作奇怪地问，“难道拒绝了你，就连朋友都做不成了？”
那一个课间，陆炻就看着夏羽汐在十分钟之内拒绝了于斓又把人家邀请到聚会之中，目睹全程的他只能说——在这个世界上，有一张好看的脸真的很好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