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露露集:略谈伊斯兰教与中国的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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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苏非篇(6)

关于马明心在宰因门下学习的记载,日本学者并没有给出资料来源。由此,弗莱彻认为这一点可以持异议,因为宰因逝世于1725年9月,而马明心出生于1719年。照此推算,马明心朝觐的岁数是6岁,这是不可能的。前面已经说过,弗莱彻依据的中文资料说马明心是7岁朝觐的,并经过布哈拉时还住过一段时间。所以,根据中西方资料,在宰因死时,马明心无论如何也不会到达也门的。根据神秘主义传统,人们可以在孩提阶段与已故苏非大师的灵魂和精神进行神秘主义的持续交流和传授(阿文,uwaysi)。这样,马明心作为儿童可以在宰因逝世后与宰因的鲁哈(阿文,灵魂)进行沟通,由此确立马明心和宰因的师生关系。但是,1936年传教士马丁·泰勒在中国西北工作时发现的马明心的道谱名单上记载有宰因的儿子阿卜德·哈利格(Abd al-Khaliq, 约1705—1740)作为连接宰因和马明心的链环。参见约瑟夫·弗莱彻:“泰勒—匹肯斯有关中国纳格昔班底教团哲赫林耶派的通信”,载Central and Inner Asian Studies 3(中亚和内亚研究之三),1989年,第1-35页。根据这份道谱,谱系上一开头的七个人名中的两人名字前冠有乌外斯·嘎拉尼(Uwaysi al-Qarani,公元7世纪的学者),这样,这俩人就有与嘎拉尼有神秘的心灵和精神的交流和传授。可见,人们可以从他们从未见面的人那里接受知识,并被介绍加入某个苏非教团的修行行列。弗莱彻:xi,第29页。所以,以乌外斯的方式,马明心未尝不可和著名导师有师生关系。但不管怎么说,根据弗莱彻的推算,谱系中哈利格的名字出现于宰因和马明心之间,可以指示出,马明心的到达也门是大约在1725年至1740年的期间,即宰因逝世之年到哈利格逝世之年。同上。请注意:中文资料都记载马明心随叔父朝觐上路是1728年。

哈利格时期,栽比德的纳格昔班底道堂当时实行的是不止一种的“齐克尔”赞念法。即在内心 “默念”也行,“高念”的使用也能接受。如同其父亲,阿卜德·哈利格跟从麦加和麦地那的出类拔萃的教师们学习。在这些教师中有前面所述的库拉尼的儿子阿布·塔希尔和穆罕默德·哈亚特·辛迪。阿赫默德·穆罕默德·卡丁:前引,第95页。根据阿赫德勒(al-Ahdal)在其著作“Ah-nafas al-Yamani”(也门的心灵,第22页)所引用的事实证据,穆罕默德·哈亚特·辛迪授权阿卜德·哈利格能讲授他的有关圣训的论著“Al-wajaza fi I-ijaza li-kutub al-hadith ma" ba"d al-ahadith al-mumtaza”(精选圣训集之后的考证圣训学著作之纲要)。这俩人中,前者忠实于他父亲的教导而在纳格昔班底教团的齐克尔赞念中倡导“高念”法,而后者则提倡“默念”,同时在纳格昔班底教团的赞主活动中排斥使用“高念”法。但到了阿卜德·哈利格的生活时代,使用“高念”法似乎在也门的纳格昔班底道堂不再成为一个争论的焦点了。事实上,在阿卜德·哈利格去世后的几年中,在栽比德的纳格昔班底派中有一种值得注意的对齐克尔的新形式采取开放的态度。当哈尔瓦特派旅行家阿里·欧麦尔·吉那维(Ali b. Umar al-Qinawi,卒于1784年)访问栽比德道堂时,那里的谢赫们饶有兴趣地倾听他自创的神秘主义修行体验,甚至在围成一圈做齐克尔时,他们加入了行列,听他讲授齐克尔“高念”法。这种“高念”法是他本人根据哈尔瓦特派的神秘主义修行体验。见穆罕默德·卡西姆(Muhammad Qasim)编的Ajaib al-athar fi al-tarajim wa l-akhbar(解译和传闻中的名人奇迹)1880,卷2.第89页;另参见阿赫德勒的“也门的心灵”,前引,第68页。阿卜德·哈利格生前向他的学生既讲授“默念”法的齐克尔,又讲授“高念”法的齐克尔。他的一位弟子对此解释道:在两种赞颂法之间并没有“不和谐”的。关于阿卜德·哈利格讲授两种赞念法的记载,见卡丁的书,前引,第95页;参见弗莱彻:xi,第30页。弗莱彻根据阿文资料对与也门道堂平行并授虎非耶和哲赫林耶的赞颂方法以及它们可能对马来迟和马明心的影响是与中国方面的一些资料相吻合的。马学智的《哲赫林耶道统史小集》说:“伊玛目·阿兰(穆宪章)在临终时对古土布·阿兰说:‘教主维尕叶从也门接受了两样教门:哲赫林耶和虎夫耶。他留下了哲赫林耶,送回了虎夫耶。’”马学智《哲赫林耶道统史小集》,第26页。可见,马明心在也门时,不仅学了“高念”法,而且,也学了“低念”法。

对阿卜德·哈利格的生平,阿拉伯文献资料对此比对其父亲宰因的生平有更详尽的介绍。但是,儿子的寿限却比父亲要短。当宰因(米孜加及)殁于1725年,根据伊斯兰教教历,享年85岁时,阿卜德·哈利格那时仅仅才20余岁。宰因任命哈利格在他殁后当哈里发。哈利格和其哥哥穆罕默德作为纳格昔班底派神秘主义修行的教师都留下了声名。但兄弟俩的内讧不久就迫使哈利格离开栽比德,于1737年到达萨那。他殁于次年,时年仅36岁。

关于马明心在也门道堂求学师从的老师以及求学的大概经历,中文资料有一些较为细致的介绍。“述源”即前面提到的马明心四世孙马元章的弟子罗列了马明心的也门导师的道谱:“穆罕默杜不禄色依尼是奈各适班顶叶道堂的第七辈‘社依赫’——先贤。第一辈大社依赫名叫穆罕引地尼,第二辈名叫伯哈稳地尼,第三辈名叫他震地尼,第四辈名叫海足惹体巴格,第五辈名叫海足惹体色依尼,第六辈名叫尔不杜立哈利格,第七辈便是穆罕默杜不禄色依尼。马通的《史略》和杨怀中的《论稿》中有关马明心也门老师的谱系在个别拼写上有不同外,基本与述源的名单是一致的。述源:“回教兰山道派——哲赫忍叶源流记”,载李兴华、冯今源编的书,前引,第840;马通的《史略》是如下记载的:“这个道堂(也门的沙孜林耶道堂 )的"筛海"穆罕默德·布录·色尼(默罕默德·布录·载尼),见明心眉目清秀,十分喜爱,遂收明心为门徒,供其学习经典。穆罕默德·布录·色尼是这个道堂的第七辈‘筛海’(宗教领袖)。第一辈是穆豪引的尼(穆罕默德·穆罕应底尼),二辈是伯哈文的尼(巴哈文底尼),三辈是他振的尼(塔正底尼),四辈是海足若·巴格(海足若·巴格),五辈是海足若·其色依尼(海足若·其色伊尼),六辈叫阿布都里·哈利格(阿布都·哈利格),七辈是第五辈之子。”见《史略》,第365页。括号中的名字是杨怀中的《论稿》中引用的马明心道谱,见第266页。述源的文章载于《回教青年》第3卷,即刊印于1941年。马通的《史略》虽然问世于1981年,但他的社会调查和历史资料的记录则进行于50年代初。如果马通和杨怀中的马明心也门导师道谱不是载录于述源一文的话,那么,中文资料有关马明心在也门求学的老师谱系肯定来自于哲赫林耶流传的阿文书写的也门道祖的道谱。由于述源是马明心的四世孙马元章的弟子,我们不排除道谱由马元章的祖父即18世纪的哲赫林耶起义失败后被流放到云南的马顺清即马明心之长子传下来的可能性。《热什哈尔》作者就曾指出过,有关马明心的传说,都是马明心的儿子马顺真(即马顺清)亲口传述的。因此,笔者认为,有关马明心也门道祖的谱系,应该来说,中文资料有一定的可靠性。

比较汉文的马明心在也门老师的道谱和弗莱彻根据阿拉伯文资料的分析结果,两者的不同资料来源中,有两个名字大略是相同的:(1)第四辈海足惹体巴格(《史略》《论稿》是“海足若·巴格”,亦可能是弗莱彻资料中考证的宰因·穆罕默德·阿卜德·巴基·米孜加及az-Zayn b. Muhammad Abd al-Baqi al-Mizjaji,1643/4—1725)。因“海足若”在阿文中是“先生”、“阁下”的尊称,一般都冠于德高望重的长者名字之前,所以,我们可以略去不计。这里的“巴格”(巴基)才是在中西方资料中真正相同的。如果这样的话,那么,宰因·穆罕默德·阿卜德·巴基·米孜加及的父亲穆罕默德·阿卜德·巴基·宰因(Muhammad Abd al-Baqi b. az-Zayn,1591—1663)也可能是这里的“巴格”。但这样的可能性不大。因为首先,巴基·米孜加及作为宗教学者的名声要比其父亲巴基·宰因要大得多;其二,从马来迟和马明心的在也门求学年代来看,巴基·米孜加及要比其父亲更接近于中国的这两位哈吉和学生。因此,从名字来分析,中文资料中的第四辈筛海(谢赫)巴格与弗莱彻资料中的“宗教振兴者”宰因·穆罕默德·阿卜德·巴基·米孜加及有可能是同一人。(2)“述源”一文中的第六辈尔不杜立哈利格(《史略》系“阿布都里·哈利格”;《论稿》系“阿布都·哈利格”)与弗莱彻资料中的巴基·米孜加及之子阿卜德·哈利格(Abd al-Khaliq,约1705—1740)肯定是同一人了。如果这样的话,哈利格不是马明心在也门的最后一位老师,不像弗莱彻所分析的那样。最后的一位老师应是穆罕默杜不禄色依尼(《史略》中的筛海穆罕默德·布录·色尼;《论稿》中的“穆罕默德·布录·载尼”),他是第五辈海足若·其色依尼的儿子,这样,也就与宰因父子没有骨肉联系。如按照马明心在也门的求学年代来分析,《史略》和《论稿》的道谱资料更接近于事实。但在这个资料中,为什么在第四辈谢赫与第六辈谢赫之间(他们是父子关系)有一个第五辈谢赫海足若·其色依尼?其色依尼与穆罕默德·阿卜德·巴基·宰因·米孜加及有亲属关系吗?中文资料并未提及。也有可能是,当米孜加及去世时(85岁),如前所述,哈利格才20岁左右,太年轻了,所以米孜加及任命其色依尼作为栽比德道堂的主持人。这大概有可能的。笔者还想指出,如前所述,1936年马丁·泰勒在中国西北传教时也曾发现马明心的也门道祖道谱,上面有七个人的姓名,其中有宰因的儿子阿卜德·哈利格。见弗莱彻:xi,第29页,注45。是否泰勒发现的这份道谱与述源和《史略》上记载的道谱是同一份呢?恐怕不是。因为泰勒收集的那个谱系有两人名字前冠有乌外斯·嘎拉尼,似乎与中国资料不同。大概泰勒的谱系是阿拉伯文的。很可惜,弗莱彻的研究材料上并没有罗列出泰勒收集的道谱的整个名单。《热什哈尔》提到马来迟和马明心共同在麦加道堂的老师“阿各力·曼克”门下学习过。关于阿各力(阿格来)接受马明心为弟子的记载未见之于其他东西方资料。这里需要补遗。

弗莱彻说,马明心于1761年回到西北的。但是,他还认为,马明心回国的日子可能也许更早些。根据毕敬士记录的打印稿,毕敬士在1936年6月2日在宁夏金积堡时遇见一个叫丁阿衡的,他证明马明心是由一位老经师名叫潘亭叶(音译,Pan Ting Yeh)陪同先到云南。根据弗莱彻分析,潘亭叶就是单化普的文章中所提到的“马老人家”。匹肯斯打印稿:“In Search of Moslems in China April 30th to July 2nd 1936”(1936年4月30日至7月2日对中国穆斯林的追寻);另见单化普《陕甘劫余录》的文章,第98页。关于后一点,笔者核查了《禹贡》第5卷第11期的单化普一文,在“马占鳌与河州之四”中云:“乾隆四十六、七年,有一位马老人家,和马明心是师兄弟,那老人既有学问,又有德行,常劝西番人奉教。西番人本来是不穿裤子的,他老人家劝他们朝主礼拜,给他们穿上裤子。以后西番人崇信回教的,有里八工,外八工等处。”如此说,马老人家应该是马来迟。弗莱彻把两人如此联系是牵强附会的。在中文资料中,马通和杨怀中说是1744年马通:《史略》,第366页;《溯源》,118页。杨怀中:《论稿》,第319页。;勉维霖罗列了三个不同的时间:1737年、1741年和1761年。勉维霖:《概要》,第60页。1761年即乾隆二十六年的时间来自于《钦定兰州纪略》卷8,第23-24页。这是清朝档案根据审讯记录提供的。仅最后一个年份与弗莱彻的相同。但根据史实以及我个人意见,马明心回国的日子应该是远远早于1761年。因为1761年那年,马明心已经在甘肃地区赢得了好多信徒和支持者,并且,他和马国宝的虎非耶派处于比较严重的对立了。参见马通:《史略》,第366-367页。可见,他在此前已呆了相当一段时间了。

三、有关马来迟和马明心的关系

弗莱彻在研究中与某些中国学者一样得出了马来迟的虎非耶(老派)与白山派(Afaqiyya)的渊源。与大多数的中文资料和文献一样,他未看见马明心的哲赫林耶派(新派)与黑山派(Ishaqiyya)的历史联系。弗莱彻:xi,第32页。中国学者陈国光根据零星的中文资料推测,这样的历史联系是存在的。参见陈国光:《新疆伊斯兰教史上的伊斯哈克耶派,兼论我国哲合林耶门宦的来源》,载《世界宗教研究》,1987年,第1期,87-96页;《中亚纳合西班底教团与我国新疆和卓、西北门宦》,载《世界宗教研究》,1988年,第1期,106-117页。

《史略》认为马来迟和马明心于同年(1728)到麦加朝觐,但走的不是同一条路线。马通《史略》:第228页。马来迟在麦加和也门游学访师近5年,求学是在阿格来·买核杜米领导的虎非耶道堂。该道堂属于沙孜林耶派。马通的新版《史略》却改为“什板丁耶”(纳格昔班底耶)。中国资料不只一处地说,马来迟和马明心在也门的苏非道堂学习时是同学。马通认为,虽然马来迟和马明心在也门留学时是同学有勉强之处,但两人不可能有非常密切的交往。因为在也门时,马来迟已是48岁的中年阿訇,而马明心则是10岁的满拉。“但由于都处在异乡,因此,以乡亲、同道者而相遇也有一些交往。”马通《史略》:第228页。《热什哈尔》有明确的记载:马明心回国后,回到其家乡河州,并告诉马来迟说,“咱们的毛拉,沙赫、阿各力曼克阁下(愿真主以他的尊贵赐福我们)于某月某日归真了。艾布福土哈(马来迟)听到了这话后,就按中国的习俗做了哀悼仪式以示纪念。”关里爷:《热什哈尔》,第16-17页。在脚注4中,译者杨万宝等认为阿各力是也门学者。根据弗莱彻和马通的资料,阿格来(阿各力)是麦加学者。参见本文第2页。中国学者一般认为,马来迟和马明心在也门求学时,两人确实有过同学之情谊。马来迟比马明心回国要早10年。前者是1734年回国的,后者是1744年回国。当马明心回国时,马来迟在甘肃河湟地区已有相当多的支持者和教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