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八十年代参加工作以来,除了起草大量文件和领导讲话外,渐渐地也积累了一些文章和调研报告。多次想把这些东西整理在一起出一本集子,但又担心这些东西没有什么参考价值了,因为毕竟是在20年内陆续写成的一些东西,有些文章写成的时间太长了。后来在几位朋友的鼓励下,把这些东西拾掇在一起看了看,尚觉还有些价值,有些观点虽然已过时甚或为谬误,但毕竟记录了我20年的心路历程,而这20年又是甘肃农村大变革、大发展的20年,是甘肃农业由短缺走向丰裕的20年,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些文章也反映了甘肃农村改革与发展的一些轨迹。
小时候,每每被饥饿折磨的头晕目眩,就觉得粮食的重要性。18岁前总处于半饥不饱的状态,而每当腹中饥鸣时,又往往是思维最活跃的时候,因此,就以知识来充饥,学习倒是全班第一,遗憾的是那时整个社会不追求学习成绩,而以学黄帅、张铁生为荣,整天在写批林、批孔的文章,或走出去开门办学,好在遇到了几位老师,还是把学习抓的较紧。1974父亲去世时,母亲问他有何嘱托?父亲沉思良久后叹曰:“我若活着,想把这孩子供到初中毕业(当时我小学四年级),现在我不行了,你给大队长说一下,让这孩子到山里去放牦牛吧!”。因为,到祁连山里放牦牛,一是挣的工分高,约比一个成人稍低一些;二是牦牛奶是放牛者的专利,既可以使身体强壮起来,又能省下粮食。所幸的是在阿信式母亲的拉扯下,我上了初中、高中、大学,并逐渐走上了领导岗位。在以后的人生岁月中,每每想起父亲的遗言,我便泪流满面……于是,一种深深的伤痕埋在了心底,如何使更多的人不要饱受饥饿的折磨,如何使更多的穷人摆脱贫困,如何使更多渴望读书的孩子能够上得起学,便成为我加倍努力的动因。
为此,我不停地思索,不停地探索,思考兴陇之路,探寻加快甘肃发展的规律和对策。并在思考和探寻中也偿到了人生的乐趣。这些乐趣我把她归纳为六点:
一曰探险之乐。马克思说:“在科学的道路上从来没有平坦大道,只有那些不畏艰险,勇于攀登的人才能达到理想的巅峰”。思考和探寻其实就是寻找科学规律的过程。20年的思考和探寻,确实体会到了一些探险之乐。譬如,收录在这个集子中的第一篇文章,就是在所有制问题的坚冰尚未打破的情况下写的,股份制还是资本主义的东西,把股份制和合作制扯到一起,更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但在一颗不安份心态的影响下,向这一禁区探险了,好在过了几年,这一禁区被全国的理论家突破了,但最早偷偿禁果的乐趣却唯我独享。另外的例子还很多。如:我是在甘肃最早提出大力发展农业产业化经营问题的人。当时,省委、省政府刚刚开过发展农村支柱产业的会,我从山东的做法中深刻领悟到农业产业化的内涵后,大胆地建议在全省推广农业产业化经营,而当时省里分管农业的领导要让我一而再、再而三地解释农业产业化同支柱产业的区别,而每每解释到中途时又总会被打断,并予以否决。好在两年后终于被省委、省政府决策,那位领导也在一次谈心中委婉地向我道了谦,当我听到他说:“承录,有些问题总有一个认识的过程,比如农业产业化问题”时,你不知我心中有多乐……
二曰创新之乐。思索的过程就是一个创新过程。跟在别人后面亦步亦趋是没有任何意义的事,别人嚼过的东西再去嚼是最痛苦的事。我总认为,好的文章是一种思想的流露,是思想的火花,而不单纯是文字游戏。我最怕别人说自己是“秀才”,因为秀才总是和“臭八股”、“酸文人”联系在一起的。真正的好文章不是“秀才”能写出来的,而是那些思想家写出来的。因此,我在写文章时,总是避免“八股”式,避免用排比句和顺口溜,总是把创新的观点放到第一位。多年下来,也收获了一些新观点,如“用工业的理念指导农业和农村经济工作”的观点,这是我1992年在全国率先提出的。也是在两年以后,才有人在借鉴我观点的基础上提出“用工业化思维谋划农业”的观点,我至今认为我的提法是正确的,因为理念是在理论指导下的意念、观念,用工业的理念指导农业,就是用工业的理论、方法和观念来管理和指导农业。而思维可分为逻辑思维、形象思维、系统思维、发散思维等等,工业思维是什么我不得其解。另如,面对1995年以来的特大干旱,我到陇西、武山、成县、宁县、正宁、西峰六县进行调查后,提出了“两个顺应、两个遵循”的观点,并进行了大量的论述,后被定西地区采纳,做为指导旱作农业的指导方针,不过他们又补充了“顺应时代,遵循科技规律”,确定为“三个顺应、三个遵循”。我觉得更加完善,也更具有指导性。还如,80年代初期,费孝通先生曾把临夏发展商品流通的模式同温州模式相比,给予了高度评价,但20年后,温州成了现代化的商贸流通和加工中心,临夏却仍然是一个小商小贩的集散地,为什么?除了地理环境以外,难道没有文化背景和现代文明缺失的原因吗?因此,在大量调查研究和思考的基础上,进行了一些探索,形成了“河州模式如何实现向温州模式的跨越”这篇调查报告,但遗憾的是受那时知识和经验的限制,对一些问题研究的不够深入。
三曰验证之乐。理论探索和科学试验一样,并不是每一个观点,每一次结论都是正确的,只有通过实践或历史来证明,才能被验证是规律性的东西。我很少像有些人那样,只要是自己的东西都认为是好的,是正确的。而是常常心怀忐忑,虽然一些观点有别于他人,但也因没有得到实践或历史的验证而不安。但往往是那些过了很长时间被历史验证了的东西,又使得自己兴奋不已,常常一个人偷着乐,就象被家长或教师表扬过的孩子,甭提那高兴劲了。如:从1995—1997年对干旱规律的研究中,我得出上世纪九十年代中后期是一个大的干旱周期,到二十一世纪初特别是2001年后将进入一个新的湿润期的结论。当时有人坚决不同意这一观点,认为干旱只能加剧不会减弱。为这,我曾和我的处长争论的不可开交,互不相让。但进入新世纪的历史恰恰证明了我的观点,你说能不乐吗?但我要提醒大家的是,经过一段湿润期后又会进入一个干旱周期,抗旱防灾的警惕永远也不能放松哟!
四曰争论之乐。一篇好的文章,往往是大家合作的结果,如“跨越转轨的难关”这篇文章就是我和冉万祥、周普生先生共同撰写的。为了写这篇调研报告,我们争论了很多,最后却发现观点和认识又是那样的一致和相近。实际上争论也是一种乐趣,往往和自己争论过的人又是自己最佩服和欣赏的。冉万祥和周普生先生是我争论的对手,可又是挚友,这也许正应了那句“不打不成交”的俗语。
五曰苦中之乐。写作是一件十分辛苦的事,特别是写领导讲话。我曾和一些搞文学创作的朋友说,世界上最难写的是官样文章。初听了这话后他们都很惊讶,并大不以为然,但听了我的解释后他们都默认了。因为写官样文章难就难在脑子在领导的头上,笔却在“秀才”的手里(我虽然不喜欢“秀才”二字,但在这里没有比这更确切的词可用了),既深不得,又浅不得。深了,如果文章的内容全表达了“秀才”的思想,领导觉得那不是他在讲话,而是你在讲;浅了,领导觉得你没有思想,没有观点。所以,“秀才”们写文章既要得到领导的认同,又能表现出你还有些新思想和新观点,你说难不难?也许大家会问,既然官样文章是最难写的,那你还有何乐之言?大家不知,我乐有两点:其一是尽管官样文章难写,但有些观点或有些政策建议,一旦被领导接受了,就意味着你的思想被间接地转化成了决策,而这些决策如果能为天下的苍生带来福祉的话,难道不值得你乐一乐吗?其二是有些观点领导不接受,而你又觉得是得意之观点,就会挑灯夜战,写成自己的文章,或发表、或自我欣赏,有时还可挣几个稿费花花,你说能不乐一乐吗?所以,乐不乐?幸福不幸福?全在一种感受,别人认为是件辛苦的事,只要你认为是件愉快的事,越苦越觉得乐,幸福和快乐对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标准,只是一种心境罢了!多年下来,我的身体并没有因加班熬夜而累垮,全因一“乐”字在作祟。
六曰收获之乐。20多年来,虽始终信守“只管耕耘,不问收获”,但时间一长,却也收获了不少。一是或独立、或与别人合作出版了六本集子,加上这本共有七本。二是更重要的是收获了一种思考和观察问题的方法,这种方法表现在以下四个方面,其一是培养了一种从宏观上看问题的习惯,骄傲点说是大局观念增强了。其二是培养了一种从不同的视角看问题的习惯,往往能发现别人发现不了的东西。其三是培养了一种辩证思惟的习惯,世界上的任何事情都不是绝对的,而是相对的,因此,在研究问题和处理事情时,总能以辩证的思想来对待,避免了固执和偏激。四是培养了概括能力,往往能够在很短的时间里从别人的观点中提炼出正确的东西来。
以上谈了很多自己的乐趣,不知别人能否从我的这本集子中得到一丁点乐趣?如能,也算是没有白出这本集子。如不能,也只好算是自娱自乐了。并在这里罗罗唆唆发一些感叹,是为序。不足和纰漏之处请见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