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托德和亚伯拉罕·林肯订婚后不久,她就想改造他。因为林肯在热天里从来不穿上衣,通常仅穿一条背带吊着的裤子,若有钮扣掉了,他就削一根木钉把衣服缀起来。
他还在帽子里摆上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他这种粗俗的穿戴使玛丽·托德很生气,而她也照样地向他唠叨个不停。可是一而再,再而三,她的大小姐脾气再也控制不住了,便常常让林肯很难堪。
玛丽像是一匹马,她希望迅速抵达目的地,她的急躁脾气也使她快人快语,而林肯像牛一般慢吞吞的反应令她发狂。林肯开始收回他恍惚的目光,手执他仅剩的一根背带,安静地说不出话,他难以理解她为什么会莫名其妙地发火。
玛丽小姐是怎么了?上帝(God)就只有一个“d”,而她托德(Todd)家却有两个。这就能使她如此这般放肆地对待他吗?他觉得她越来越没有耐心,而他也逐渐对她失去了爱意。他的牛脾气使她的马脾气失去控制。她吃惊地发现,他已不介意她在舞会上与别人共舞,他宁愿独自待着或找别的女人闲聊。他觉得他们的前景暗淡,而这种关系再继续下去只是凶多吉少。他开始明白为什么道格拉斯会放弃她。鼓起勇气打算告诉她他们应当解除婚约。最后,他决定用笔将自己的感情明明白白地写在纸上。他告诉她,他现在仔细地考虑后,才发现自己爱她并不充分,所以不能和她结婚。写完了信,他便去找他的老友斯庇德,要他替自己送去,如果斯庇德推辞不去,那么他将去找另一个愿意效劳的人。斯庇德接过信却把它扔进火炉,并告诉他白纸黑字将是永远的证据,而话则如风过耳,或许会被听到,或许会被误会,或许会被遗忘。他慎重地告诉林肯,如果他是个男子汉就应当亲自前往,当面向她说清楚,并叮嘱林肯说完就走,别逗留。林肯扣上外衣走出门,走进斯普林菲尔德夜晚的黑暗,街上行人稀少,寒风凛冽,他下定决心不再拖延。他来到爱德华兹议员的住宅,告诉她,他不再爱她。她一听即放声大哭,痛苦万分,她绞着手,骂他是个骗子,并说骗子终会受骗。来不及告退,便被她的举动吓得不知所措,他最怕的就是女人的眼泪。他看着她痛苦万分,发现自己也泪流满面。然后,他们情不自禁地拥抱在一起。一个冷冰冰的决意告别却变成情意绵绵的意外约会。
经过这番举动,解除婚约看来是不太可能了,林肯看着结婚日期渐渐逼近,真正体会到爱尔兰人怕绞索的滋味。他解除不了婚约而他却不想和她结婚,但他现在已无法再拖延,他沉入更深的忧郁之中,即使他久经风霜的神经也难以忍受时光飞逝的重压,而那一天终于来了。
1841年1月1日,爱德华兹的私宅焕然一新,房间里鲜花烂漫,壁炉里火光熊熊,孩子们嬉笑追逐,大人们谈笑风生。
这新年的第一天天气格外晴朗,阳光分外灿烂。这一天,斯普林菲尔德最有前途的辉格党领袖的婚礼正在如期举行。玛丽·托德等待着新郎前来迎娶。大蛋糕摆上了桌子,客人们纷纷前来致贺。黄昏来临,夜幕降临,该来的都来了,只有新郎没有来。寻找的人们找遍了斯普林菲尔德的大街小巷却不见他的踪影。客人们告别了爱德华兹的房子。玛丽跑进了自己的房间,她伤心地扯掉婚纱,扑倒在床,羞愤而绝望。
这一天,林肯的好友斯庇德卖掉了他的商店而打算搬到肯塔基的路易斯维尔。林肯无家可归,人们最后找到他时发现他在自己的律师事务所内喃喃自语,他立即被宣告神经失常,用以解释他为什么不去迎娶新娘而为玛丽·托德挽回脸面。而后他陷入狂乱之中,他乱喊乱叫,威胁着自杀。他的朋友们照顾他,不准他用刀。医生劝他多参加活动以分心,但即使是正紧张进行的州议会也不再吸引他了。
他的内心在挣扎。他是一个言出必行的人,而事实上他食言了,他在最后一步抽身而使整场戏因缺少主角而失败。
他在感情与理智的激流中挣扎,理智告诉他,他必须兑现承诺,感情告诉他,他丝毫不喜欢她,而且与其结婚而忍受她的火爆脾气还不如逃掉。最后他分不清到底哪是理智哪是感情,他感到极端压抑,濒临崩溃。
逃婚后三个星期,林肯在收到斯图尔特的信后,回信给他,这封信写得悲惨至极。他写道:
“我现在是世界上活着的最不幸的人。假如将我所感受的平均分给全人类,那么地球上再也找不到一张笑脸……要我保持现状是不可能的。在我看来我不是选择死亡,就是要把自己的精神控制好。”
斯庇德怕他去寻死,所以林肯就被带往路易斯维尔附近的斯庇德母亲家中。在这里,他得到一本《圣经》并被安顿在一间幽静的房子里,窗户朝着一弯清溪。溪水蜿蜒地流过草原,通往一英里外的森林。每天早晨都有个黑奴为林肯送咖啡来。爱德华兹夫人,即玛丽的姐姐,说是玛丽为了要保持她的体面又要使林肯安心,就写了一封信给林肯先生,说她愿意准许他解除婚约。但是要他解除婚约时,据爱德华兹先生说,玛丽还是允许林肯只要愿意,随时有权和她再行订婚。
然而这件事却是他决不愿去做的。他再也不想见到她了。甚至在林肯逃婚后一年,他的好朋友詹姆斯·马赛尼还以为他会自杀。
就在此后的两年内,林肯完全不理会玛丽·托德,只希望她把他忘了,并希望她能改嫁别人。但她始终不肯,因为这与她的面子有关,主要是因她的自尊心所使然。她决定要对她自己和那些轻蔑或怜悯她的人们证明,她是能够并且一定会和亚伯拉罕·林肯结婚的。
而林肯也是下定决心不和她结婚的。
事实上,林肯心意非常坚定,所以在一年之内就向另一个女子求婚了。她叫做萨拉·李卡德,是巴特勒夫人的妹妹。曾经在他的好友威廉·巴特勒家住过四年。
一天,林肯跟她谈论《圣经》,说在《圣经》里亚伯拉罕跟萨拉结婚,现在他们的名字正意味着天意,于是林肯向她求婚。她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理由很简单,他们的名字也许天造地设,但是他们的年龄却天差地别。她才十六岁,根本很少考虑结婚这类事。而林肯三十二岁,他迫切需要结婚,只要不是玛丽·托德,谁都行。为当地的《桑加芒报》写社论。而主编西蒙·法兰西斯是他的一位密友及支持者。只是法兰西斯的妻子涵养不够,常爱管闲事。因为年逾四十而膝下无子,所以她以斯普林菲尔德的月下老人自居。
一天,林肯应法兰西斯夫人之邀前往她家,他不知道她同时还邀请了玛丽·托德小姐,于是冤家路窄,他们再次有了接触。林肯对婚姻生活颇为担心,遂致函斯庇德,希望他立即回答自己关于他婚后是否快乐的提问,越快越好。斯庇德告知那比他所想像的要快乐得多。林肯无法逃避,硬着头皮再次向玛丽求婚。她终于等到了挽回脸面的一天,她一直不肯嫁人,一直希望他回心转意,并曾说只要林肯先生愿意随时可再次向她求婚。她知道林肯出于维持他的名誉不得不和她结婚,他这头牛被安上了辔头,在她的牵拉之下不吃回头草才怪呢!而她作为马却从来不曾离开那片草地。
1842年11月4日,这天是星期五,在林肯有点迷信的心中是个不吉利的日子,他似乎有点期望同样迷信的玛丽·托德小姐拒绝他的求婚,而使他震惊不已的是他下午刚提出求婚,迫不及待的玛丽便设法使婚礼在晚上举行了。
一切都匆匆忙忙地进行,而匆匆忙忙烤做的蛋糕上的奶油却不能匆匆忙忙地冷却。林肯匆匆忙忙地穿上新衣、擦着皮鞋,巴特勒家的小儿子以为他要出门,问他上哪,林肯冲口而出:“我想是到地狱去罢。”
想到婚后的恐怖,他不禁有些颤抖。他脸色苍白地出现在婚礼上,无法掩饰内心的紧张,看上去简直像去屠宰场。
婚礼终于结束,他和他的新婚妻子住进环球酒店,食宿费每周四美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