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哦,那那,那我要……呃……巧克力的。”
“……”甜死人的味道,果然好在有问她。
“不过,抹茶的也不错,”
“……”得寸进尺。
“香芋的好象也蛮好吃的,或者……”
“……”得意忘形。
“呃,还是当我没说过,随便买什么都好了,呵呵。”糟糕,一不小心就飞上天了,这回又被瞪回陆地。
他懒得和她多废话,转身走进人群里,她则双手托着下巴,撑在桌子上看着他用飘得往人群靠近,看着他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地把趴在柜台边,却因为身高不够,够不着台面的小娃娃抱在怀里,任由他搂着自己的脖子,在自己怀里乱蹭,指指点点着要吃什么。
“弥粉,你妈妈已经出院了吗?”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这样问身边的女孩。
“恩?对啊,已经出院了。”
“你妈妈很疼你吗?”
“唉?妈妈当然很疼我。就算我只是领养的小孩,妈妈也待我和弥苏一样好!”
“是吗,那你爸爸呢?”
“爸爸?他也很好啊,等天气暖和了,妈妈身体好了,还说要带我们一起去游乐园呢。弥苏还吵着要拉饭团一起去,可是,他说什么也不肯,又要回山上,喂,拜托你加点油,把饭团爹爹搞定,他就不用回山上了嘛!”
“……”
“你跟饭团住在一起的吧?他最近发生什么事了吗?”一双小手摇了摇她的手臂,看了一眼那赖在爹爹怀里把售货小姐调戏的一脸红红的家伙,不知道他又说了什么好话逗得人家娇笑连连,而那个做爹的永远隔岸观火,眉宇间还露出几份赞许的淡笑,“饭团他以前很粘弥苏的,不知道为什么现在见了她就躲,还老是说些奇奇怪怪的话,什么他做不到的,要我帮他做到,他不能有的,要我替他要拥有,乱七八糟的我都听不懂。好象交代遗嘱一样,什么都要我替他做。”
“……”
“唉?姐姐,你一直低着脑袋,有没有听人家讲话啊?”阮弥粉摇了摇发过几个短问,就一直沉默的她,抬头瞥见那买完冰激凌的一大一小已经走了回来。
她低着脑袋看着地板,直到一只颜色好怪异的冰激凌塞进她的视线里,紫不紫,青不青,棕不棕的颜色混杂在一起,好丑好抽,丑到几乎影响人食欲的颜色,她愣了愣神,抬起眼来看他。
“你要的都在里面。”
“好难看的颜色,我不要吃。”她别开了头,抬起手越过那只丑得惨绝人寰的冰激凌,直接伸到他面前,溜进他的外套口袋里,“我是说我要吃那三种的随便一种,你干吗帮我一次性全部塞给我,我哪里消化得过来。”他总是爱把她喜欢的东西东西超过太多份量地,毫无技巧地,不带掩饰的,最直接地堆到自己面前,葱油饼也好,冰激凌也好,也不管她的小心脏是不是承受的了。
怪不得他明明靠美色插了队,还等了那么久,怪不得饭团要调戏售货员小姐,他还对那个小姐露出一丝好浅的微笑,怪不得那个售货员小姐肯帮他做这么难吃的东西给她吃,拿着这根菜单上没有的难吃的冰激凌,她该高兴么?
他感觉自己的外套多出不属于的重量,那两只爪子收了力道扣住了他的腰身,他瞅着那只颜色诡异的冰激凌,拢起眉头思量,实在不觉得这个丑东西有什么实力让这家伙敢靠近自己一点点。
“弥粉,你对胡姐姐说了什么了?怎么突然成效这么大?”
“……”
结果那只丑得要死的冰激凌还是被胡不动一口气啃掉了,怪异的味道占据着她全部味蕾,巧克力的甘苦,香草的清新,香芋的茴香混合在一起的滋味却不一定那么好,她吐着麻木的舌头,右手不时地在嘴巴边煽动着,但不经一番寒彻骨,哪得梅花扑鼻香,瞥了一眼自从离开师叔大人的外套口袋,就被顺理成章地扣在他手里的爪子,她好歹也为赖蛤蟆和白天鹅的交配关系做出了一点杰出贡献。唔,好嫩的小手,和她这只操持家务太久的劳动人民的双手相比,这才是真正的软玉温香,他们啃嘴巴的次数明明已经达到一个限度了,怎么现在才让她体会到牵他柔嫩的小手的快感嘛,她之前都在忙着做些什么流氓事,竟然忘记了这么清纯又舒服的沟通方式!
他一路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自然地用右手牵着她的左手,陪着小家伙送自己的小女朋友回家,也顺便把自己由电灯泡的位置上解放下来。倒是她的爪子相当不安分地在他手掌里骚动,一会摩挲他的掌心,一会弹动他的指间,新奇地好象他的手很值得研究。
然后,突然间,他的手一紧,她特意放慢了脚步,和前面两个比他们亲热一点点的小鬼拉远了一些距离。
“你真的要回山上吗?”这是在她吃掉那个冰激凌后说的第一句话,舌头带出点颤音,还在抗议她“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只因美人恩”的残忍行径。
“恩。”他没有思量地给她肯定的答案。
“一定要回?”
“恩。”
“哦。那,什么时候再下山来玩?”
“……”
“我是想,你忙完派里的大事小事,刚好闲下来没事的时候,就可以带饭团下山来……玩……玩……”
“我没空下山’玩’”准确地说,除了沐浴,他是个连山坡都懒得下的人。
“哦。”
“我说过,你脑子里有什么想不明白的,就同我说,不要憋着跟我闹别扭。”
“……没有哇!”她撇了撇嘴巴,扭了扭脖子,一副不太合作的模样,她想不通的东西太多了,难道他都能帮她一一解决吗?为什么她不上课就被老师点名,课本里的东西老是记不住,记住的又不会考,钱包里的钱总不够花,花光了又有罪恶感,不化妆被人说没女人味,化了妆被人嫌弃做作不自然,没注意他的时候,他总在她眼前晃,在意他的时候他又要拽回山上,一开始,男不欢女不爱,他看上她会倒霉的命数,她索性报复要让他倒霉,那现在是不是算男欢女爱了?
什么时候开始的?没人开口确认一下他们现在是算嫖客和牛郎的关系,莫名其妙的师叔和师侄关系,还是被互相玩弄过后,重新和好的男女关系,可不管哪一种破关系,好象都让她找不到借口说一句“要不,你就为了我这只癞蛤蟆,不要走,好不好?”
而且,谁知道在他的概念里,这算不算纵容她。
她太高估她在他心理的影响力,她凭什么不让他走,他从头到尾都不喜欢这里,不清净,不高雅,还有一堆扭结在莫名其妙的心理里,看不透很简单的道理的人,其实,他一直在忍受,配合她。
被拒绝了好丢脸,她才不要开口。
不留下来就不留下来,他喜欢回山上发呆,她喜欢窝在红尘当俗人,大家桥归桥,路归……
“啪”
“你干吗突然敲我脑袋?”她抱着头,委屈地看着向她施暴的师叔大人。
“没什么,只是觉得你肯定在想什么我不喜欢的事。”
“……你非要这么标新立异么?”她承认她的脑子又在不受控制地把事情往死胡同里推论,推出的结论不仅损人不利己,而且很不负责任,她也承认她这颗,总是做最坏打算的脑袋很讨打,但是他完全可以温柔地提醒她嘛,连对待心有灵犀这种浪漫的事,也不能入境随俗的肉麻一点吗?竟然用敲的,还敲得毫不留情,害她之前推论到哪里,都不记得了。
她正想让自己的思维重新接上线,一束轿车的前照灯打扰了她的思考回路,那辆车在他们不知不觉走到的阮家大宅门前停了下来,熄了灯灭了引擎,车上走下来一个她叫不出名字却让她皱紧了眉头的男人,她深深地咽下一口唾沫,二话不说地拖着夏天流快步往前走。
“你会吵架吧?”她清楚地记得他跟她吵过一次,她还甘拜下风了,所以,她相信师叔的实力很雄厚。
“学过。”
“好,等下我们就去把那个男人骂个底朝天。”
“……”用他在言情小说看的那套去骂一个男人?行得通吗?
那个男人,他欺负过饭团,那个时候,她很孬种,没有立场帮饭团讲一句话,但是,现在有师叔在,他是全世界最有资格帮饭团讲话的人,骂死那个封建迷信的男人!
“我以为,上次在医院已经把我的意思讲的很明白了,你怎么会在这里?”男人的眉头深皱着,看着饭团的眼神透着严苛。
“我没有见我的’家人’,应该没关系吧?”他只是见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人,就算他是孽障,也不会对他们有什么害处的,他这样以为。
“看来你是没明白我的意思,我不管你是什么,总之离我的家人远一点,你是命数也好,孽障也好,我都不在乎,若你要证明什么,可以,但别找我的家人,我经不起任何万一。”
“我……我不是要证明什么,我是因为……”
“想要钱?”
“……”
“可以,你想要多少。”
“……”
“弥粉,过来爸爸这边,我们回家去。”
男人朝站在饭团身边的弥粉招了招手,用的是和之前天壤之别的口吻,带着点疼惜,小心翼翼,阮弥粉弄不清楚状况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爸爸,再转头看了一眼垂下脑袋不再讲话的饭团,一时之间,站在中间没有动弹,她伸手想拍拍那个一直咧着嘴笑,此刻却看不到任何表情的饭团,却被他一把打开了手。她愣了愣,被他这从来没有的举动吓住了。
“饭团,你跟爸爸在讲什么东西,我怎么一句也听不明白。”
“没什么,你走吧,我和爹爹要回家了。”
“可是,你……”
“不要你管。离我远点,否则,你会倒霉的。”
“……”
其实,如果可以,如果不是走投无路,如果不是真的害怕自己身上也许真的有什么命数,夏饭团最最不想见到的人,大概就只是阮弥粉,那个代替掉他的位置,待在他妈妈,妹妹身边,待在属于他的家里,却比他还顺理成章的人,他讨厌她,讨厌她没经过他的允许就填补他的空白,讨厌她把妈妈对他的思念给抚平,讨厌她可以大大方方地照顾他的妹妹,讨厌她让所有人都忘记他的存在,讨厌她可以得到他没有的,讨厌她此刻站在这里什么都不知道又拉着他的手想要安慰他的样子,讨厌她马上就可以进去那个家而他只能站在外面。
他也是有家的,他也是有爹爹的,他的爹爹也很疼他,所以,他也应该大方一点,把这里的一切送给她,可是,站在这里,他还是会小心眼,他还是会嫉妒。
“弥粉,过来,离他远一些,你妈妈的病才好点,不要又因为他节外生枝。钱的事,叫收养你的人来和我谈,总不会因为你的命数,连他都不要你了吧?”
“放屁!!谁告诉你饭团没人要了!想让你老婆身体好点,就不要自己宠的那么过分呀,竟然还敢怪到别人头上,连接女儿下课都要用车子接送,大概鞋子干净得没沾过地面吧,天天吃了就睡,睡了就吃,不做家务,不运动的千金少奶奶,就算天天窝在家里啃人参也会生病吧,你以为你在养现代林黛玉吗?”一阵骂街的声音从已经当了很久旁观者的胡不动嘴巴里飚出来。
“……”男人被突如其来的声音给逼得一窒,调转了视线看着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不远处的一对男女,这才明白从刚刚开始就从脊梁骨泛起的寒意是从男人冰冷的瞳孔里射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