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微风习习。
又是一年梨花盛开的季节。
天气刚刚回暖,秦非凡换上了轻便的衣服之后并没有大碍,她终于在百里牧的悉心调养下恢复了不少。
为了生下孩子,她着实受了不少苦。不仅仅是皮肤变差,身材走形这么简单,生完孩子之后,她整个人的精气都被孩子吸收了,虽然平安生下了孩子,但她虚弱不堪,像是大病一场一般。非常恐怖。
这孩子天生就是毒人体质,比白墨幸运的是,因为有了秦非凡的抗毒性,这孩子虽然浑身上下都是毒,却能非常顺利的控制毒性的发作和蔓延。
百里牧将这一点告诉秦非凡的时候,秦非凡不由得长松了一口气。
依稀记得白墨曾经对她说过,他从小就是毒人,浑身上下都是毒药。不管是人还是动物,甚至是植物,只要被他沾染上一点就会死亡。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被父母抛弃,才会一直孤独地活着。
那种被人当成怪物的感觉,那种被众人嫌弃的感觉,那种孤独到只有一个人的感觉,秦非凡虽然不能感同身受,但一想到看似冷酷无情的恶魔有过那样的经历,便凭空生出一些心疼来,虽然很莫名其妙。
已经熬过了寒冬,那孩子经过三个月的成长也由原来的丑到无法直视变得白白胖胖的了。从一出生开始,那小子就不会哭,一直到现在,他只会咯咯笑,非常惹人喜爱。
秦非凡也从最开始的嫌弃变为喜欢,甚至一整天都抱着他来回晃荡。
她绝对不是看孩子的料,每次她看孩子的时候桐叶都紧张到不行。
秦非凡很在意桐叶不让她抱孩子的事情,但无奈,桐叶虽然是个软性子,但惟独在孩子的照顾方面,一丁点也不让秦非凡插手。
秦非凡很无奈,在百里牧和桐叶、白梨花等人共同鄙视下,顶住压力,将孩子的小名定为乾乾。寓意为,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意思就是希望这孩子能够每天不停的学习,然后每日都检查自身,保证没有过错。
百里牧一直觉得这个名字太过儿戏,不过因为是小名,也便随了秦非凡的意愿。
孩子的大名是百里牧取得,秦非凡虽然一百个不乐意,但百里牧再三强调这是夜叉宫的规矩,小主子的名字必须按照夜叉宫的辈分来取。轮到小乾乾这里,他占了两个字,无涯。
白无涯。
这个名字还算不错,秦非凡虽然不甚喜欢,却也勉强接受了。
白梨花和西门修非常喜欢小乾乾,强行当了孩子的干娘,西门修扭扭捏捏地表达了想要当乾乾干爹的愿望,他虽然身为天下第一剑客,但恋爱这方面完全是个白痴。
他与白梨花两情相悦,在外人眼里,明明是天造地设的一对,也是公认的情侣。但西门修总是忸怩,根本不知道白梨花的想法,有好几次都是白梨花主动。
秦非凡不止一次在想,是不是四肢发达的男人都头脑简单?西门修如此,冷十四也是如此。
冷十四。
想起冷十四万年不变的面瘫脸她就无奈,冷十四人和名字很相似,整个人冷冷的,不多话,也不做多余的事情,不管什么事情都是冷冷淡淡的。
即便如此,秦非凡也能感觉到他的关心和牵挂。
这样的男人,即便是不说,也是最值得信赖的伙伴。
日子波澜不惊地过着。秦非凡从来没觉得时间会过得如此之快,一天一天的,仿佛只是一眨眼的时间。
生下乾乾之后,她明显感觉到身体轻松了很多,就连肩膀上那骇人的罂粟花也消失不见了。乾乾的肩膀上则多了一朵含苞待放的花朵。
百里牧告诉她,那就是夜叉宫的秘诀,当罂粟花绽开的时候,就是乾乾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乾乾能够独当一面的时候到底是什么时候?秦非凡突然有些期待。毕竟是她的孩子,即便是个怪物也有她疼爱。
春天的天气越发暖和了起来,秦非凡原本是个怕热不怕冷的,天刚刚开始变暖,她便迫不及待地脱下厚重的衣服,兴高采烈地荡秋千。
百里牧门前种了不少杏花,杏花开放的时候,淡淡的红色,淡淡的白色,两种清淡至极的颜色缠绕着,远远看去,像漂浮在树上的云朵,飘逸美丽。
秦非凡很喜欢躲在杏花树林里荡秋千,尤其在落花纷飞的傍晚,杏花微雨,静谧,神秘,不可思议。
天上不知道什么时候飘起了阵阵小雨,小雨如酥,沾衣欲湿。
“天街小雨润如酥,草色遥看近却无。”秦非凡喃喃自语着,四处无人,不由得有些无聊。因为清水县城有案件要处理,她恰好身子不爽快,便命冷十四带着白梨花、西门修等人过去,百里牧则带着乾乾去了夜叉宫本部。
秦非凡不知道夜叉宫本部在什么地方,但他走后已经三天了,这三天时间一点消息都没有,就连小七和小八也没有踪影。
百里牧告诉她,夜叉宫为了迎接小主子的到来,在小主子三个月的时候会进行册封典礼,这个典礼只有夜叉宫的人才能参加,秦非凡虽然很不舍得乾乾,但无奈拗不过百里牧,也便作罢了。
桐叶和七婶一早便出门了,吵吵着要买什么东西。诺大的秦府只剩下她一个人,她百无聊赖,却不知道该干些什么。
以往跟着静云师太在深山中修炼的时候,她过习惯了离群索居的日子,但这些日子有冷十四,有白梨花,有西门修,还有百里牧,现在还多了个拖油瓶。在不知不觉中,她已经习惯了现在热闹的日子。
习惯真是个可怕的词。
毛毛细雨,尚不能打湿衣服,秦非凡荡着秋千,脑海莫名其妙地蹦出一些乱七八糟的身影,那些身影中,俊美无双的宗政离赫然在列。
想到宗政离三个字的时候,她突然感觉到一阵陌生。这个名字,她已经许久许久没有想起了,久得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那个刻在心底的名字,随着乾乾的到来,每日喧闹的日子已经逐渐消失了,再次在脑海中浮现的时候,当时的深情竟在不知不觉的岁月中磨的没了踪影。
岁月真是件可怕的事情。秦非凡歪着头想道。
杏花林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响起了笛声,是那种非常清幽的笛声,仿若昔年情怀,在杏花微雨里,演绎着曾经心酸和思念。
笛声悠扬,时断时续的,如泣如诉,像是痴情女子的娓娓道来,那哀伤里带着痛彻心扉的思念。
“杏花微雨里,吹笛到天明。”
秦非凡默默念叨着这句话,默默地站起来身,转身,长袖浮动,飘飘然,和飞舞的杏花共舞。
“小凡。”
一个声音从杏花林中响起。
听到这个声音,秦非凡微微一愣,身体有些僵硬。
“是幻听吧。”她嘴角浮起一个冷冷的笑,动了动手臂,感觉到衣服已经有些湿润了,“已经要湿了呢,看来该回到屋子里了。”
“小凡。”又一声传来,那声音里包含着愧疚、思念、恐惧、欣喜……所有复杂的情绪都凝聚在这两个字里。
秦非凡身子更加僵硬了一些,她抽了抽肩膀,微微摇头,“为什么现在还会听到他的声音,不是早就发誓将他忘掉了吗?”
“接二连三出现幻听,看来真需要让百里调理了一下了。”秦非凡说完这句话,向着前方走去。
“小凡,别走。”那熟悉的声音像是刺入心底的一般,熟悉的味道随之而来。
一双手,一双有些粗糙的双手突然从身后揽住她的腰际。
“小凡。”那个声音像是从遥远空间里传来的,每一下都带着令人无法呼吸的震撼。秦非凡呆在那里,感觉到那如同天涯一般遥远的味道,那熟悉的,只能在梦中出现的场景,竟如此轻易地,如此轻易地出现在了身边。
“小凡,好久不见。”那个声音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拥抱着她的腰际。
“阿鲤?”秦非凡听到自己的声音有些颤抖。
“小凡。”宗政离紧紧地贴着她的后背,“真是好久不见了,这些日子,你还好吗?”
“阿鲤?”秦非凡不确定地叫了一声。
“是我。”宗政离将头靠近她的脖颈,“真的是我,我回来了,小凡……”
“啪!”宗政离的话还没说完,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秦非凡的巴掌落在了他的脸上。
“小凡?”宗政离惊愕地看着秦非凡杏眼圆瞪的样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秦非凡转过身,看着有些憔悴,有些沧桑的宗政离,所有隐藏的情绪都迸发出来,她摸着宗政离带着胡渣的脸,“疼么?”
“不疼才是傻子。”宗政离说道。
秦非凡看着在梦中出现过无数次的脸,想象了好多好多重逢时的场景,也准备好了许多许多重逢之后的台词,等到真正见到的时候,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千言万语,在见面的那一刹那都变得苍白无力。
“阿鲤,真的是你。”秦非凡愣愣地看着宗政离英俊的脸,与一年前相比,他更多了一些沧桑感和男人味,“陛下?”
“哪有随便挨打的陛下?”宗政离宠溺地冲着秦非凡一笑,“是我,阿鲤,我是阿鲤,小凡,我回来了……”